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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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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乍暖还寒,眼看到了四月还有些彻骨。

会试已结束了,就连殿试也结束了,冯俊成离家三月,自那晚以后便没再见过青娥。

她自然时刻挂心着他的成绩,榜单张贴那日她混迹人群,和冯府下人同个时间得到他春闱晋升进士的消息。

而今殿试放榜的日子近在眼前,冯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怕冯俊成殿试落榜,不能入选前二甲。

董夫人在厅里一个劲地乱走,“哎呀,俊成也真是,不派人回来报个信,这究竟是几甲进士,刚叫我们猜,真是猜得脑袋都疼了。”

冯老爷喝一口茶,不留神是烫的,搁下茶盏焦躁道:“你猜它有什么用,猜就能中了吗?”

董夫人瞥他一眼,噤声不语。

说来也奇,大家都对冯俊成的才智有目共睹,却仍然担心他不能好好发挥,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冯老爷素日挂在嘴上的打压。

都说玉不琢不成器,子不学不知义。1冯俊成便如此一面学,一面被亲爹雕琢,为人的苦和为玉的苦都要吃。

白姨娘的身子逐渐重了,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但今日放榜,也是冯俊成回家的日子,冯家全家都要到家门口去迎他,就连冯知玉也为此专程回来一趟。

这段日子王斑跟着冯俊成去了顺天府,因此青娥也算和他彻底断了一阵联络,但只要想他,她就回味那晚焰火下的吻。

少爷全然不似表面温润,害她嘴唇破口,谎称上火一月有余,心里也越发舍不得他。

可惜,少爷是个好人,也是和她有缘无分的男人,青娥从始至终不曾设想过与他长久地在一起,而今他从顺天府回来,与他而言是乘风而起的起始,于青娥却是闹剧终场的道别。

她来在街口,和等热闹的人们一起,在主街上张望。

衙役带着黄榜来到布告前,嚷嚷着让一让,漫不经心地将榜单公示。

三甲,青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有他。

二甲,青娥挤上前,嘴上不停说着让让,也没有他。

等到一甲及第,青娥喜不自胜,瞧见他的名字正是一甲探花!

冯俊成中探花的消息当即传遍大街小巷,董氏站在门边,扶稳了门框,险些一口大气没上来,简直高兴得翻起白眼儿厥过去。

“老爷,老爷,俊成中了一甲探花,他是殿前探花郎!我们冯家出了一甲探花!”

董夫人说着,音调也越来越高,高仰着颈子,好像真的要喘不上气似的,即便眼梢扫过白姨娘高高隆起的小腹,她也不再担惊受怕,她给冯家生了个殿前一甲探花!那是何等的尊荣,殿前一甲,万岁钦点!

冯老爷心里也一阵振奋,面上自不会全然表露,又不敢说多,怕显得不稳重,只蹦出一句“大惊小怪”叫董氏不要大庭广众的失了体面。

却被老夫人打了一掌,“她高兴,我也高兴,全家都高兴的大好事,就你板着个脸,俊成是欠你了?他中探花,比你强不知多少。”

“老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外头人都看着。”

“你管别人怎么看!我就要看我的大孙子!”

街前一阵嘈杂,是探花郎身着绯红公服,头戴平冠乌纱插长翅,骑着高头大马来在家宅外。

那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翩翩气度,而今这么一着装,沈腰潘鬓犹如临风玉树,任谁见了不道一句惊为天人。沿途多少妙龄少女初初相见便为之倾倒。

青娥藏身其中,少不得为她的少爷洋洋得意,也为往后的事情暗自神伤。

冯俊成端坐马背,行得缓慢,是在寻找青娥踪迹,却不知她有意在人群闪躲,一无所获,只好失望地拐进冯府小巷。

“俊成!”

冯家老小迎在马前,七手八脚要去接他下马,冯俊成笑着跃下马背,胸前绸花红得扎眼,

“爹,娘,老祖宗,儿子回来了,没有叫你们失望,但愿也没有叫爹失望。”

“不失望!娘高兴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你怎的总叫我又喜又惊!”董夫人此刻还带着惊愕,似乎对这儿子从来没有过半分了解,“你过了生辰才二十岁,怎就是当朝新科探花郎了呢!”

老夫人笑着打她手背,“又说胡话!”

大家都高兴得没边,一路将冯俊成迎进门去,问这又问那,叫他备受瞩目,全然脱不开身。分明那间酒铺就开在那拐角后边,可他却逃不脱家里人的视线,寥寥几步路,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他想见青娥,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想看她为自己高兴,想亲亲她,告诉她现在他有了为她违抗父命的底气,他不要娶柳若嵋,他要带了她离开江宁。

只可惜刚回到家的那段日子,他根本无法离开家里人的视野。还有柳家。

柳家人得知他高中探花,自是百般推崇他和柳若嵋的婚事,说先前若嵋岁数小,因此不大提及,今年若嵋十五岁正好订婚及笄,二人来年便能结为连理。

双喜临门,实在是双喜临门。

又因为柳若嵋先前替他求过一张开过光的符文,在两家大人的说合下,这探花郎的头衔倒像是二人合力得来的。

“哪就有我的功劳了,都是俊成哥哥自己挣来的功名。”柳若嵋不大好意思,却被徐夫人一个劲往前推,要他们约好了一起到山上还愿。

董夫人也朝他眨眼,笑得乐不可支,“俊成,眼下你忙完科举,可就有功夫陪陪若嵋了吧?”

冯俊成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挑明,只笑道:“娘,我有些累了,你们说吧,爹还叫我到书房和柳老爷说事。。”

“好,去吧!去吧!我们也要去看戏了。”

于是大女眷们都在外间坐着,吃茶点戏,柳老爷由冯俊成引路,带着柳家两个公子上冯老爷书房小叙。

柳老爷问:“俊成可要就此迁居顺天府,出任翰林了?”

冯俊成颔首称是,从此他就要离开江宁,去往北直隶。

南京应天府虽也有一套三省六部的班子,但那是旧时尚未迁都遗留下的,这套班子说起来仅管理着南京的一亩三分地,只管地方上的事。

冯俊成是探花及第,自然要入北京的翰林院,先以庶吉士的身份出任修撰的职务,待三年馆内学习结束,再考试进行馆选,由北直隶的吏部按例选拔,正式调任,入朝为官。

柳老爷喜形于色,不住恭喜冯老爷,“成小爷当真给咱们江宁扬眉吐气啊,这儿百年没出过一个二甲。再瞧瞧你我,在南京谋个官职便想着颐养天年了,他这到顺天府去,将来便是天子近臣,令郎又学富才高,得以大展身手。”

冯老爷拱手笑一笑,“犬子也只是乘了今年科举人少的东风,拢共五十六位进士,要从中脱颖而出也不是什么难事。”

“嗳!往年再多也不超百人。今年人不多,却精良,光我知道的,那山东和浙江的几个书院便有近百人入选乡试。”

冯老爷本就是为自谦,好叫别人抬举,这下捋须子笑笑,不再多言。

冯俊成在旁吃茶不言,冯知玉来喊他出去点戏,他便借此机会离开,坐到女眷一堆里去吃果子听戏。

身后冯老爷还说呢,“你瞧瞧他,哪有点殿前一甲的样子。”

这日之后,冯俊成总算得空,又被江之衡拖住脚步,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拿江之衡做幌子,去见青娥。

谁料那日赵琪在家,他没找着机会进门,只得灰溜溜去往秦淮赴约。

江之衡将他好一顿批,“冯时谦,这便是见色忘义?枉我为你探花及第准备这一桌酒菜,你便只想着你的赵大嫂子。”

冯俊成将脸板起,不大喜欢听人叫青娥“嫂子”,“我拜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去顺天府以前,冯俊成曾拜托江之衡替他关注赵琪的动向,怕他在外欠债,给青娥惹去麻烦,也怕他不赌,三个月里洗心革面,叫青娥再给他机会。

江之衡吃一口菜,漫不经心道:“能怎么样呢,头两个月白日里在赌坊做荷官,夜里到河边做新郎官,赚的抵不上赌的。不过,后一个月叫我瞧见桩有意思的事,他好像在赌坊遇见了个什么人,避如蛇蝎,没几日便称病不再去了,眼下他和赌坊管事请辞,不在那儿做了。”

“什么人?”

“我打听过,是上元县哪个员外家的公子。”

冯俊成皱起眉毛,想的却是赵琪没准欠了那人钱财,自己若将其稍加利用,没准可以就此断绝了青娥和他的婚姻。

于是一面叫王斑去赌坊调查那人,一面让江之衡这个花花公子代为出面,找画舫主人租用一艘小船。

他动起真格的,要找个地方专供他和青娥会面,否则总在酒铺碰面容易坏事。那日探花游街过于隆重,他担心在街上让人给认出来,坏了之后的筹谋。

小船的船娘娘姓王,此后便叫她王大娘。

这位王大娘大致听明白了租船的用意,那些富家子弟租用画舫多是为了风花雪月,她也见怪不怪,殷切地收下钱财,包揽下这件差使。

她到青娥的酒铺假做买酒,见四下无人,悄悄告诉青娥,明晚上有位姓冯的公子在船上等她。

青娥微微一怔,将酒壶递出去,没有接话。

王大娘笑了笑,将这貌美的妇人打量片刻,就此退了出去。

青娥故作忙碌擦拭柜臺,赵琪从帘后慢悠悠荡出来,目光看向门外。

他哼笑道:“还说他一回来不紧着找你,原来是谋划着到外头私会,这小少爷坏是挺坏,我要真是个绿头王八,这会儿还蒙在鼓里。”

赵琪骂骂咧咧地坐下,“不过这船真辣手,往水上一漂,我上哪寻去。”

青娥在桌子另一侧落座,“明晚我去船上,会将船撑到东岸口码头,之后我想办法诱他就范,老规矩,茶杯落地,你闯进来。”

赵琪嘿嘿笑了笑,搓一把脸,去握青娥的手。

“好青娥,我们俩今后的荣华富贵,可就看你这一次了。这还是我头一回要挟新科探花郎,得多叫几个青皮,省得镇不住他。别说他可真有本事,殿前一甲,放眼天下也就三人,他就占去一席,要我是女人。我也对他心软。”

青娥瞟他,“你这是在叫我对他心软?”

赵琪往嘴里丢粒花生,“嗳,你怎么想的,我也不能左右。”

“这是最后一次。”

青娥冷冷将话接过去,把抹布丢在桌上,“我再也不会做局骗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多行不义必自毙。前几日你在赌坊见到的那人,难道不是上元马员外家的公子?当初也在他身上骗过五十两,当心他看见了你,要找你寻仇!”

“呸呸呸!”

赵琪连忙抓起她手敲三下木头,“哪有人咒自己的?怎么我们这些费尽力气活下去的人就活该倒霉,活该遭报应,那些生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王孙公子,就是作恶多端也不见如来佛祖将他们给收了去!”

说到这儿,赵琪恶狠狠朝青娥看去,“你忘了师傅是怎么死的!”

青娥说不出话,默默不语地坐在那儿。提起师傅,红了眼睛。

赵琪如何忍心,捧起她泪乎乎的脸在粗糙的掌中,又是道歉又是抹泪。

“哥哥发誓,真向你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不骗也不赌了。你别故意跟我对着干,我又何至于跟你赌气,跑到河边招惹那些粉头妓子。青娥,我心里只有你,和那些娶妻纳妾的富家子弟不一样。”

赵琪说着,眼里也有泪珠儿打转,他们两个是一道苦过来的,就没有那隔夜的仇恨。

青娥点点头,偏脸到边上,“别害我哭,眼睛一肿,明晚到了船上就不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1 《礼记·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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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写《孪生为替》:

[谨慎寡妇嫂嫂×善妒孪生夫弟]男替身+兄终弟及

“孪生降世,为避免嫡长争斗,士族必将孪生子拆散抚养。”

在丈夫仇怀溪病逝前,梁韫不知他还有个胞弟。

梁韫更想不到,她会和祖产一起被素未谋面的夫弟继承。

婆家劝她,这都是为保怀溪创下的家业,让梁韫平日提点,不必尽夫妻义务。

梁韫起初不肯依从,却在见到仇彦青的一刻,沉溺进他与亡夫九成相似的眉眼。

***

仇彦青从小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哥哥,凡见过他的人都说:

“你本性浮躁,纵使外貌相似,也不及你哥哥半分。”

更可气的是,即便在哥哥死后,仇家也要安排梁韫来教他如何演好“仇怀溪”。

他一并恨起了她,报复她。既然她是众人眼中的大家闺秀,他就要引她入迷途,看她一步步沉沦。

他居心叵测抱着她说:“便将我当成是他又有何妨?于你于我,都是慰藉……“

***

后来,他如愿与梁韫成了真夫妻,却入了迷途,一步步沉沦。

直到梁韫冷冷与他撇清关系,“我看还是算了,你根本学不会假装成他。”

几日后,仇彦青见到梁韫身边有一男子,折下野花簪在她鬓边。

他气得咬牙切齿,这男人哪里像哥哥了?凭什么替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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