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原很肯定自己点下了语音通话。
但看着手机屏幕上熄了灯的房间，宋清泉的轮廓，和右上角自己明晃晃的脸——
他断掉了视频。
宋清泉还没从惊讶里回过神，手机已经回到了正常的聊天界面。
蔺原的昵称不断在“Liny”和“对方正在输入”之间切换，宋清泉盯着瞧，等了一分钟，那边也没能发过来一条信息。
隐隐约约，她意识到蔺原也会有窘迫的、不知所措的时候。
不过蔺原似乎调整得很快，至少比她想象中要快。
-Liny：刚刚不小心点错，很抱歉，我以为你还没有休息。
蔺原叹气，输入又删除，反复许多次，最后发出去的内容却还是很僵硬，像设定好的自动回复，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他应该先给她发一条文字消息，就算是语音电话，这个时间，对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点。
很快，宋清泉便回了他。
-泉泉到肉：没有休息，我说过我很会熬夜的。
-泉泉到肉：班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消息看不出情绪，似乎和平时在教室里没有区别，蔺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会不会唐突到她，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还有比较重要的事要先和她确认。
蔺原没有立刻回，但也没有让宋清泉等太久，大概二十多秒钟，她在黑暗里翻了一个身，面朝墙壁的时间，便收到了他发来的一张截图。
她点开放大，上面是今天新成立的五人小群里一截聊天记录。
-许梦轻：@Liny宋宋住得最远，明天你们出来后先去接她，转一圈，最后去接时简正好到你家。
-许梦轻：@宋清泉宋宋快发定位出来给蔺原。
-Liny：你一直不回，她便让我直接找你。
-Liny：这次可以发我地址了吗？
宋清泉拉高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是暑假里那个自己不敢回“好”的问题。
但这次她有了很好的理由，比暑假的时候，也更光明正大一点。
-泉泉到肉：【定位】
只是也仅仅到此。
-泉泉到肉：我家这边在修路，车不好开，也可以不用来接我，我已经搜好去你家的路线了。
南实有一趟直达她家里的公交车，只是要在路上摇晃一个多小时，好在校门口是起点站，她又出去得晚，上车时还有空位。
她跳了最里面靠窗的地方，坐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搜去蔺原家里的路线。
蔺原家在大学城，那边有一个竹林公园，潺潺流水穿过，对岸据说是区政府给知名教育学者们建的别墅区。
他发的定位就在那边。
那是宋清泉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是府南市的新开发区，地铁还没修通，公交车一路转车晃过去，至少也要三小时。
公交车太赶，她一开始是准备打车的。
-Liny：[导航图]
-Liny：认真的？
蔺原发来的导航图和宋清泉当时搜到的一样，是漫长的公交车路线。
-泉泉到肉：……
不知道被这句话戳到了哪里，宋清泉翻出导航软件找到自己的最近路线，点开驾车，截图发过去。
-泉泉到肉：你看，开车也只短了一个小时多，你还要再绕去接其他人，总感觉好费时间。
-泉泉到肉：也不好太麻烦叔叔。
蔺原没有回复，宋清泉以为自己说服了他。
心里有些失落，但蔺原不来倒是让她更自在一点，也不用害怕被吴素梅撞见。
夜里起风，他们家里是旧窗户，在上面撞得哐哐响，宋清泉一直有些害怕这种声音，因为听起来下一秒这些窗户就会掉到楼下。
这也是吴素梅会起床的信号。
她飞快将手机反扣藏进被子里，不一会儿，便听见吴素梅穿着拖鞋走出来的声音。
吴素梅睡眠浅，外面动静稍微大一些就会弄醒她。
大风天，暴雨天，她都会起来检查一遍家里各处的窗户。
宋清泉和宋新雨的房间也不例外。
她听见吴素梅走过一间一间房，拉小一扇一扇窗，轻轻推开宋新雨的房门，他玩游戏被抓了个现行。
两人房间只隔了一堵墙，能隔住宋新雨控制过的键盘音和他担心吵到宋清泉而压低的声音，但是隔不住没有什么顾忌的吴素梅。
“少玩一点，小心眼睛熬坏了。”
“那就开灯玩，妈妈又不会说你，这点电费省它做什么。”
“好了好了，我去睡去睡，你也不要熬太久。”
“小雨晚安。”
……
隔壁房门被带上，宋清泉紧紧闭着眼睛，盖上耳朵装睡。
但是出乎意料，吴素梅今天没有进她的房间，似乎忘了一样，从宋新雨那里出来后，她径直回到了主卧。
宋清泉慢慢睁开眼，窗户又被吹哐当了一声，她只好自己起身。
她的窗户只开了两掌宽，九月里并不算敞，拉到只有一掌宽，风再吹也不会响得很厉害后，才又回到床上。
钻进被子底下，心里有一点难言的空荡，重新点亮了手机屏。
蔺原的消息已经发来了好几分钟。
-Liny：明天不用去接时简。
-Liny：八点，你定位的地方，不见不散。
宋清泉愣了愣，往上滑动屏幕，翻回去看自己的定位信息。
她定位在了自己家的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