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想了想,微微一笑,不经意地将苏敏官的手写便条往前推一寸,问:“莫不是两位嫌钱少?”
讨价还?价是次要?,弦外之音是,有金兰鹤背书,你?们还不信我?
两位大叔互相看看,尴尬笑笑。
苏老板的笔迹他们认得。可焉知她是不是以色惑人,把那个广东大舵主也忽悠了?
哪天舵主反应过来,大呼上当?,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这?个可能性虽然不高,但?也要?防啊。
“要?么,”刘大胆建议,“姑娘还?是把舵主他老人家请来,让他亲自表个态?或者,姑娘有没有担保人,洪顺堂里其他兄弟,你?的父兄亲戚,或是……或是别的什么人。毕竟转让茶栈不是小事,不是我等轻看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单独做主的。万一日后有纠纷,我们也麻烦不是?……”
两人已经适应了退休养老生活,动作慢吞吞,说话慢吞吞,喝茶倒水都慢吞吞,让林玉婵十分不适应。
心累。
不过,这?种近乎悠闲的慢生活,才是中国千年农耕社会的常态。林玉婵在上海待久了,几乎忘记,那商机涌动、节奏鲜明、人人跑步赚钱的东方大都市,其实在大清国土上属于怪胎中的怪胎。
当?然,安庆义兴茶栈也不是唯一的选择。等轮船继续溯游而上,九江、汉口,必定也有不少毛茶中转货栈。虽然不姓义兴,但?应该也能找到不少优秀可靠的。
林玉婵想好退路,心态稳了下来,微微一笑,笑出一脸人畜无害。
“上海像我这?样的女商很多啦,个个都要一堆人担保,生意没法做了。”她半真半假地笑道,“不过呢,两位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不如这?样……”
话说一半,突然门口有人大叫:“林姑娘!哎,林姑娘侬怎么在这呀!”
茶栈敞着门做生意,刘大胆以为有客上门,慌忙告罪出去迎。
谁知那个门口那个年轻的“客人”完全无视他,只是反复叫:“林姑娘林姑娘,借一步说话!”
林玉婵回头一看,徐建寅腼腼腆腆的朝她招手。
理工学神可不能怠慢。她飞快地瞥一眼桌上怀表,快步出去见礼。
“轮船完全好啦,马上就能启航!”她轻快地说,“多谢你……”
“林姑娘,”徐建寅挠着后脑勺,脸色微微红,十?分的不好意思,“还?好找到你。那个……那个……地球仪……”
又是地球仪。林玉婵微微脸热,不由分说道:“送你?的,不包售后哈。”
“……家父把我说了一顿,说我勿要拿人那么贵重的东西呀,非要?我找到你付钱,要?么就还你?……林姑娘,我这?人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也不会做戏,昨天大概让你很为难,总之,这?里是银票……”
林玉婵哭笑不得,连忙后退两步,躲开了他塞银票的手。
“徐公子,”她正色道,“你?贵庚啊?怎么还?事事听你爹的话呀?”
徐建寅犹如挨了当?头一棒,脸色立刻红透。
“我、我……”
林玉婵估算着时间,有点焦躁。但?又不好对徐建寅显得不耐烦。
“好啦,收个礼物而已。又不是做亏心事。一百银元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巨款,上海随便就能买到,你?不要?有太大负担……”
徐建寅愣愣地听着她说“一百银元不是什么巨款”,微乎其微地呜咽了一下,发出贫穷的声音。
“侬在上海做生意,钞票那么好赚的吗……”
林玉婵失笑:“那倒没有,不过……”
忽然她余光一瞥。刘大胆和李铁臂,两位兢兢业业的义兴老顽固,眼睛瞪得铜铃大,显然也被她那句豪气的“一百银元不算巨款”给震住了。
林玉婵心里微微一动。
干脆装逼到底,跟徐建寅再客气几句,笑道:“不光是地球仪,往后你们需要?什么实验器具,可以找我代购,我绝不会像你们找的中间人那样,黑心吞你?们钱!这?是我商铺地址,写信、托人带口信都行。不是我夸口,在上海打拼两年,我也是有一点门路哒!……”
徐建寅惊喜交集,舌头打结,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侬!”
……
好容易把学神大佬送走,林玉婵匆匆回到义兴茶栈。
被徐建寅这?么一打岔,怀表已指到九点零九分。
她轻轻摇头,扣上怀表盖,收进自己怀里。
“我要?走了。两位大叔,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也许还有合作的机会。我……”
她忽然话音停止。李铁臂大叔举着一双铁臂,拿起她方才的合约草稿,正在细细研读。
刘大胆轻声问:“姑娘,方才你?说,签约奖金是多少来着?”
林玉婵骤然一个激灵。仿佛当?头一瓢暴雨,浇得她头脑沁凉。
“对了,”她问,“方才那位少年机匠,是……”
“我们认得!”刘大胆笑道,“军械所里,朝廷请来的匠人子弟,专门造枪炮的,很厉害!平时也在小饭馆里碰到过,很懂礼貌的后生,懂很多哩!还?帮我修过门锁呢!”
林玉婵听着听着,笑容绽开?,激动得指尖发热。
因着她是女子?,两人始终不敢全信她的话。
而就在方才,一个“懂很多的后生”,跟她聊钞票,聊生意,聊上海;无意间,做了她最可靠的担保人。
尽管这?后生年轻、腼腆、人情世故不灵通,事事听父亲的话……
可他是男的呀!
连带着林玉婵的信誉度直线飙升。刘大胆和李铁臂终于相信,此前她吹嘘的什么博雅公司的业务规模,竟然真的没水分。
林玉婵苦笑,在合约上按了自己的手印。
就……也挺有趣。
世间百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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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九点五十?五,婵娟号长声鸣笛,整装待发。
船舷下面软梯摇晃。一个长衫姑娘连滚带爬地跳上甲板,引起小范围的围观。
船副江高升鼓着腮帮子?吹哨,一声尖锐,表示人齐了。
苏敏官一把将?她拽入舱里,眉宇间有点责备的意思。
“怎么耽搁这?么久。剥削我的人上瘾了?嗯?”
说着,不由分说亲一下,见她还没喘匀气,又大慈大悲的放开。
林玉婵轻轻咬牙。这?人真是愈发放肆,居然随时随地……
她板起脸,问:“苏老板,两湖地区义兴商铺的接头暗号是什么来着?我记得特别拗口……”
“洪气一枝通达五湖四海,家源……家源万派……光发百子千孙?”苏敏官慢慢皱眉,“大概就是那么几个字吧,其实你?说快一点,含糊一点,没人会刁难你啦。”
天地会大舵主自拆墙角,主动提供作弊秘诀,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又补充:“有机会我让人改短点……”
“改成什么,想好了吗?”
苏敏官摇头,食指挠挠她下巴。
“白羽扇姑娘有何建议?但?说无妨。”
林玉婵推开?他的手,深呼吸,正色道:
“妇女能顶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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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轮船会准时出发?不是坏了吗?不是蒸汽机最关键的部分坏了吗?”
砰的一声,阴暗的走廊角落里,史密斯气急败坏,抡起手杖,敲击在黑女人的后背上。
圣诞抱头蹲下,一声不吭。
远处,一个身影倏地闪过。史密斯厉声喝问:“谁?”
船工飞快溜走,禀报苏敏官。
“……听不懂他们讲的什么,但?是那个洋人很生气,一直在打他的女奴……”
苏敏官面色凝重?,转身,看着躺在床铺上的轮机长“老轨”。
“您再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经过一夜的救治,老轨伤情稳定,已经从安庆医馆送回了船上,料得再休养几日,便可恢复正常。
老轨摸摸后脑勺上的乱蓬蓬辫子?,一脸歉意。
“当?时我听得机器里有异响,待要?去查看,走得太急,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一下子?眼前就黑了,大概是撞到了什么金属部件吧……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实在对不住东家……”
老轨磕得不轻,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
苏敏官眉头微蹙,起身去甲板吹风。
这?一趟他跟船,本来打算安安心心当?个乘客,行船之事放手交给属下,自己查漏补缺而已。
却没料到,一路过关斩将,根本没机会让他安心放一天假。几十?个太平军余孽还藏在船工宿舍里,头等舱又有个鬼佬乘客不断作妖,在船上闹事,下船也闹事,还?差点把他的轮船弄得报废。
只可惜,由于史密斯是洋人,还?真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身份置换,一个华人乘客在外国轮船上搞小动作——即使只是微有嫌疑——船运方也可以直接把人绑起来,移交当?地官府审讯。官府多半还?得向洋人道歉,说让不法之徒混上了外国轮船,给中国人丢脸,给洋老爷添麻烦了,云云。
可是,就算他把史密斯捆起来,能送到哪?
洋人有治外法权,不管沿途哪里的衙门,根本不敢接他的案子?。
最近的美国领事馆在汉口。可史密斯这些小动作——在船上欺负中国人,在金山寺试图偷买珍贵古籍——都不是什么违法的罪状。冒然去领事馆伸冤,只能把自己送上去让人笑话。
至于往蒸汽机里丢铜钱的事,就算跟史密斯有关,也不是他亲自动手,更没法定罪。
他正沉吟,忽然袖子?被人拉一拉。
两岸沃野连绵,远方丘陵起伏。身边,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朝他微笑。
她拿投机棉花赚来的货款,一举买下安庆义兴茶栈,想必内心得意非凡,眼下容光焕发,每一根头发上都飘着“自信”两个字。
“要?对付史密斯不难。”林玉婵轻声建言献策,“你?看。”
拉着他,转过两道走廊。在连接头等舱的楼梯间里,一个黝黑的人影蜷着双腿,蹲坐在角落里。
黑女奴“圣诞”捧着一块干硬的剩面包,嘎吱嘎吱咬得入迷。
不论中国人还?是洋人,压迫人的嘴脸都世界通用。当?惯了主子,就拿奴才不当?人。
林玉婵观察了好几天。这?史密斯就是个洋版黄世仁。别看他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每天牛排奶酪洋酒轮番伺候,圣诞却只能借着给打扫盘子?的机会,吃到一些残羹剩饭,跟林玉婵当初做妹仔时的待遇差不多。
以这女人的块头来看,她每天也就能吃五六分饱。林玉婵不止一次发现,她从别的头等舱垃圾桶里偷东西吃。
而且史密斯对她十分苛刻,稍有不从,非打即骂。
中国的主子对奴仆,当?然也有这?样恶劣的,但?好歹大家同根同种,都是黄皮肤黑头发。也知道兔子?急了会咬人,贴身伺候的人逼急了,暗中算计主子?也有先例,因此大多数人都留着余地,至少表面上维持一个主仆和谐的形象。
而史密斯不一样。在他看来,自己是高贵的欧裔白人,而圣诞是丑陋低等的非洲黑人。学术界有大把的研究,论证这?些黑人如何愚蠢、懒惰、毫无道德,实乃进化不完全之物种,比白人落后几万年,不能算作科学意义上的“智人”。
于是,许多白人奴隶主对自己的黑奴,使唤虐待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在严酷的压迫下,很多世代为奴的黑人也接受了这?个现实,认为自己天生低下,只配为白人主子服务。
但?,既然是人,就也有基本的喜怒哀乐。圣诞虽然起了个好名字,可这一辈子?大概从没体会过节日的富足——衣服鞋子?勉强保暖,天天吃剩饭馊面包,动不动就被手杖鞭打,林玉婵不信她心里没怨气。
林玉婵心中有数,说:“这?个姐们,我来搞掂。让她出面当证人,给史密斯定罪。”
苏敏官微微惊讶,又似是不信,低声笑道:“阿妹,夸口做不到,很丢人的哦。”
林玉婵被他激起好胜心,辫梢一甩,扬头笑道:“赌五块银元!”
*
林玉婵轻轻走到圣诞身边,拿捏着距离,离她三尺远坐下,微笑着在她面前放了个打开?的油纸包。
里面是馒头和咸肉夹成的三明治,中间点缀黄瓜片。土洋结合,散发出猪油和酱油的香气。
圣诞吓了一跳,抬起头,黑面孔上两点白,眼球异常清晰。
“给你?的。”林玉婵友好地讲英文,“我买多了。”
圣诞仍是一副受惊的样子,扁扁的鼻子翕动着,谨慎地左右看看,见没人,这?才一把将?馒头三明治捞过去,三口两口,三明治少了一大半。
“Thankyou。”
她从小所受的驯化,把所有白人认作主人,不敢平视。但?对于这?些长相迥异的中国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与之交流。
毕竟,主人史密斯只是把她短期带来中国,服侍起居,没那个好心给她补文化课。
于是她这?几个月里,犹如掉进鱼塘里的鸟,每天二十?四小时无所适从。周遭风物迥异,身边的中国人怪模怪样,对她带有明显的猎奇和敌意。
自从来到中国以来,她从没主动跟中国人说一句话。今天说了一句“谢谢”,倒把她紧张了半天。
破冰还算顺利。林玉婵笑一笑,又递过去一个小小瓷瓶。
“冬青活络油。”她指指圣诞手臂上露出来的淤青,“涂两三滴,可以消除肿痛。”
圣诞犹豫着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又慌忙盖上,瓶子塞了回去。
“史密斯先生不喜欢草药的味道。”
林玉婵:“味道很快就散了。你?试试嘛。”
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在小臂上滴了几滴,轻轻揉起来。
圣诞脸色大变。
当?然黑黑的肌肤看不出颜色变化,但?那浓眉大眼的五官一下子?扭曲变形,慌乱中带着戒备,用力把手往外抽。
“No……”
黑黑的皮肤被认为是天生肮脏。她在史密斯先生家服侍时,纵然每天洗手二十?遍,男女主人也从不让她碰自己的贴身衣物和珠宝。
至于其他白人,更是和他们黑奴隔得远远的。黑人只能去专门的黑人店铺,黑人理发店,黑人教堂……就连最偏远地方的厕所,都得劳民伤财地修两个坑,一个给白人,一个给黑人。
如今,一个体面的中国小姐,随随便便拉上她的手,圣诞吓坏了。
虽然黄人好像低白人一等的样子,但?起码比她这个黑人高级呀。
这?是圣诞心中的第一道想法。
“嘿姐们,”林玉婵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闲聊,“我不想显得太冒昧,但?史密斯先生对你太差劲,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主人。”
林玉婵也在妹仔堆里混过,深谙奴婢心态。尤其是这种生而为奴的“家生奴才”,他们心中有着根深蒂固的主奴观念,若是冒然提什么“逃跑”、“反抗”,只怕要?把他们吓死,躲得远远的。
相比之下,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的有委屈心理,认为“我这?么努力,主人怎么就看不到呢?”
果然,林玉婵这句“肺腑之言”一出,圣诞神色黯然,苦笑了一下,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
“他还?逼迫你?做很多你?不喜欢的事。”林玉婵趁热打铁,很为她鸣不平,“他自己块头小,打架不行,却让你?出面做打手,欺负那些无辜的中国平民。他藏在后面装绅士,却让你?挨骂挨白眼。用中国话来说,这?叫小人,很mean的。我不喜欢他。”
她大胆说完最后一句,观察圣诞脸色。
并没有勃然大怒,甚至有点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林玉婵松口气。
可不是嘛。人性之所以叫做人性,就是因为它超越了种族、阶级、贫富、性别,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被史密斯那样对待,还?能甘之如饴,鬼才做得到。
圣诞嗅着手腕上的活络油香气,闷闷不语。
林玉婵放轻声:“还?有,他让你去破坏蒸汽机,却没告诉你?,万一那机器不是熄火,而是爆炸,你?现在恐怕死无全尸……”
圣诞蓦地站起来,好像踩在火山口上,跳着退了好几步,三明治噎在嗓子?眼。
“我没有,”她防御性地挥胳膊,怒气冲冲地说,“我没去,不是史密斯先生派我去的!你?不要?信口雌黄!”
林玉婵耸耸肩,也跟着站起来。
“其实没必要?对史密斯那么忠诚呀。”她声音低低的,眼睛亮亮的,带些蛊惑的味道,“人生而平等,你?在美国北方的那些黑人兄弟姐妹,很多都已经成为自由人,有自己的家,住自己的房子,靠双手给自己挣钱——其实你?现在就算逃走,史密斯势单力孤,他肯定不敢在中国乱闯乱转,肯定找不到你……”
圣诞惊骇无匹,仿佛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她皮肤本来黑如锅底,现在奇迹般地又黑了一个色号,白白的眼角泛了红,突出的眉骨显出凶相。
林玉婵被她的身高优势震住了一小会儿,立刻鼓起勇气,说完后半段话:
“如果你?指控史密斯先生阴谋破坏轮船,他也许会坐牢,更不会再奴役你?……”
突然,领口一紧,圣诞忍无可忍,直接把她捉起来,靠在墙上。
高大的黑女人抓着娇小的中国姑娘,犹如老鹰抓小鸡。
“年轻的小姐,你?什么都不懂!”圣诞咬牙切齿,一口白牙闪着锋利的光,“你?以为你?很了解美国人?你?以为用几句自由平等的陈腔滥调就能骗我背叛我的主人?那些北方佬说得好听,打仗,解放,可南方的种植园里还?不是天天累死黑人,有谁来解放我们?我是不喜欢当家奴,可我有别的选择吗?”
林玉婵没想到圣诞突然翻脸,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灌了一耳朵rap,霎时一头汗,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要?放弃希望……战争马上就……”
“我的丈夫出生在史密斯的庄园。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出生在史密斯的庄园,他们是这世界上最甜美的天使。我丈夫已经被他卖掉了,改了名字,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如果我不听话,他就会卖我的女儿,然后是儿子——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就算我下地狱也不会!我讨厌史密斯,但?史密斯就算让我杀人我也会去!听着,今天的对话到此为止。中国小姐,下次再跟我说什么自由反抗的鬼话,我会狠狠揍你?的屁股!”
说完,随手将?她一丢。林玉婵还懵着,被丢出走廊,踉跄好几步。
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被一个女人给壁咚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