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被这大变活人吓得心?头突突,愣了一刻,蓦然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刚刚绷紧手臂肌肉,苏敏官伸脚一踹,稀里哗啦,叠起来的两个椅子?塌方,老八双手胡乱在空中狗刨两下,大头朝下,摔在地上。
咚的一声,眼冒金星,老八闷声哼,被一只膝盖死?死?顶住后背,他本能地翻身,扭了好一阵,突然后颈一阵剧痛,倒在老九身边,成了软绵绵的哥俩好。
苏敏官活动一下手腕,迅速将老八也缴了械,两杆枪挂在腰间?。
但?是没看到自己的那一枝。
苏敏官将老八老九拖到桌子?底下,用桌布盖住,回身打开?衣橱。
露易丝小姐晕倒的姿势也很?优雅,靠在一堆杂物里,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宛如?睡美人。
老八老九看到大开?的窗,又?看到叠起来的椅子?,先?入为主,以为他跳窗跑了。陷在这个思维定势里,只顾得上琢磨“难道苏敏官会缩骨功”,而?忘记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衣橱里也是能藏人的。
一开?始,苏敏官还以为,要让露易丝小姐配合会比较麻烦。谁知他刚捂上她嘴,还没放一句狠话,人家女郎就十分配合,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维多利亚时代的西?方女子?,以敏感纤弱为美,遇到突发事件时会适时晕倒,方显淑女气质。
加上束腰和紧身胸衣造成的缺氧,导致淑女们随时随地都能昏厥,以便让绅士们呵护照顾。
苏敏官轻拍露易丝小姐的脸:“喂。”
没反应。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反正晕得很?敬业。
她身上应该带了唤醒用的嗅盐,但?他也懒得找。直接把她抱到外间?通风处,放沙发上。接着将沙发推转冲墙,让沙发靠背挡住女郎的身形。
叮当一声,一个精美的珍珠发夹落在他脚边。
苏敏官拾起,把玩了几秒钟,一瞬间?有点?心?动。
算了。人家姑娘挣点?钱也不容易。大半夜的还得营业,不比他跑船的轻松。
于是将发夹戴回女郎头上。
还没休息片刻,楼梯传来咚咚响声,听脚步有两人。苏敏官迅速退回小办公室。
“花园里没有!一只耗子?都跑不出去!老八老九,你们眼花不要紧,别赖在老子?身上!”
“老三?老四?在下面守着!人从哪个窗户不见的,给我们指一下!”
苏敏官嘴角一翘。还知道分头行动。让他能喘口气。
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没人,大为光火。
“老八老九,你们死?哪去了,看个人都看不住……”
抱怨声戛然而?止,两杆黑洞洞枪口,分别顶住老五老六的后脑。
……
片刻后,桌布底下的临时宿舍里又?多了两个人,很?是拥挤。
苏敏官把缴来的十几枚铅弹装进衣袋,四?把枪里挑两把好的带上,剩下两把卸空子?弹,丢进壁炉。
然后给他们一人补一拳,是死?是活看造化。
洋人的地皮上不好开?火,便宜了这帮瘪三?。
他想了想,又?抓起桌上的空白合约,左手持钢笔,三?两下签上自己名字。
然后,从桌子?底下拉出不知是谁的大拇指,就着桌上印泥,按了指印。
钟声敲响十一下。他推门而?出,顺便回身锁了门,钥匙丢出窗外。
沙发上的露易丝小姐轻声呻`吟,正在苏醒。
冷不防手心?冰冰凉,被塞了什么硬东西?。
“赶紧回家。”有人用英语低声对她说,“此处不可久留。”
露易丝小姐低头一看,手中握着一把黑黝黝的火`枪!
她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苏敏官摇摇头,不再管这倒霉姑娘,从酒吧里顺了瓶洋酒,避开?洒扫仆役,快速下楼梯。从一层窗子?跳到花园,抱着自己胳膊,静静地休息。
放倒一个大汉不容易,何况是四?个。
还要静悄悄,不能让他有机会喧哗还手,必须一击致胜,很?需要爆发力。
苏敏官攥起拳头,又?松开?,轻轻揉捏红肿的指节。
外面的马路上忽然生出喧闹。不知从哪来的戏班子?,画着花脸,舞着大刀,大张旗鼓的到洋人地盘上讨赏钱,引来左邻右舍的抱怨。
苏敏官冷笑听热闹。
忽然,他眉峰一挑。从那凌乱的锣鼓点?中,听到一些熟悉的节奏。
“谁出的这损招?”他不满地想,“乱花钱。”
他没动。
戏班子?大概吃多了闭门羹,锣鼓敲得也十分敷衍,见此处无人应答,也就稀稀拉拉的走了。
翻过围墙就自由了。以他的身手来说不难。
苏敏官按捺住内心?冲动,按兵不动。
还没完呢。
洋人搅了他看戏,别想安心?听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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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剩下的两个保镖已察觉事情不妙。四?个同伴都上了楼,都杳无音讯,连声叫唤都没有。
两人悄悄商议:“老四?,要不要再去叫点?人,一起上去看看……”
另一人道:“想什么呢!姓苏的就算有三?头六臂,能敌得过咱们四?个兄弟?安心?等着就好,别耽误他签洋人合同。”
“可是,老八不是说人逃了?”
“逃得出去?这儿不是有咱们吗?——肯定还藏在洋楼里!老八就爱一惊一乍,你也不是第一回见。”
两人守着院子?门口,不时朝洋房楼上瞟。
苏敏官隐在一棵树后。
他耐心?等着。六个保镖大汉,眼下四?个在洋楼里舒服地“歇着”,留老三?老四?在外头守门。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凉,老三?老四?呵着手,不免怨气连天?。
忽然,老四?眼尖,在洋楼门口的台阶上,忽然发现一瓶孤零零的洋酒。
“咦,老三?,方才这里有酒吗?”
老三?说没注意。
老四?咂嘴,犹豫一会儿,去拿那洋酒。
洋人生活奢侈浪费,没事就玩香槟雨,吃剩的大鱼大肉随便丢,经常被中国仆役捡走,不管是自用还是转卖,都是好大一笔福利。
这瓶洋酒估计是哪个醉鬼随手放的,早就忘了,不会来讨。
清帮老四?自然不会替洋人拾金不昧。笑嘻嘻捧起洋酒,用力咬开?瓶塞,咕嘟对嘴喝了一口。
“老三?,你也来一口!洋人的酒就是给劲儿,肚里暖烘烘的,啧啧,抵寒!”
老三?没回音。老四?于是又?自己喝一口。
洋酒不便宜,每下肚一口,老四?都觉得自己占了几十文钱的便宜。整个肚肠都舒畅万分。
当然,喝酒的时候还不忘尽忠职守,眼睛盯着洋楼的入口——除了收工的几个洒扫仆人,没有可疑人员出门。
“老三?,你不来喝一口?”
叫了好几声,没听见老三?回应。老四?这瓶酒都快见底了,良心?发现,寻思给兄弟留点?,于是晃着瓶子?回到花园。
老三?依旧坐在凳子?上,上半身伏在石桌上,似乎睡着了。
老四?不满:“起来!上工!”
推搡两下,老三?不动。
“老八老九他们没动静,喂,你上去问问!”
老三?还是睡如?死?猪,只是脸色有点?发青。老四?再一推,咯噔一声,沉重的大汉身躯滑倒在草坪上。
老四?大骇:“哎,你……”
忽然,手中的洋酒瓶子?被人从后面抽走,然后咔嚓一声,精准地砸中老四?的后脑勺。
……
片刻后,一个“清帮马仔”从树林里钻出来。他腰间?系着黑布,布面下隐约露出一杆洋枪的轮廓。他手里拿着片碎玻璃当镜子?,挤眉弄眼片刻,捏出一副欺软怕硬的讨嫌神色。
金兰鹤的枪依旧没寻到。苏敏官心?中有数。估计是看着贵重,被这些马仔拿去给洋人献宝了。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码头外,那艘灯红酒绿的娱乐帆船“酒神号”。甲板上,侍者端着托盘来来去去。船舱内传来管弦乐的声音。
他丢下酒瓶碎片,眼中寒光一闪。
他静静呼吸几口,然后小跑跃上码头。
立刻有人拦他:“喂,华人止步!你来干什么?”
苏敏官微微沉下脸,藏住自己面孔。
不过洋人对华人普遍脸盲,若非跟苏敏官交情“深厚”的金能亨经理等人,寻常洋人见过他几眼,未必记得住他具体样貌。
苏敏官从袖中抽出合约,露出角落里的签名,晃了一晃。
“哦哦……进去吧。真够磨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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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总商会……”林玉婵拧着眉毛思考,还不忘拉拉围巾,挡住脖子?,“可是、可是我们方才派人去那里找过啊……”
唐廷枢端坐堂上,取了盖碗茶,吹一吹热气,睁开?一双近视眼,打量这个秀气的少年僮仆。
“小林啊,看在你忠心?为主的份上,我才多说两句。讲得多了,我不好做人,你懂吧?”
林玉婵依旧不明所以。方才那戏班子?的班主明明白白告诉她,去“上海总商会”门口闹了整整一分钟。可那洋楼是公共用房,眼下早已打烊,没人应门,戏班子?只好走了。
如?果苏敏官被带到那里,听见戏班子?的暗号,他没理由不应啊!
难道……被人五花大绑外加塞了嘴,正在安静中绝望等待?
太惨了。
还待问,唐廷枢挥手叫人送客。
“好啦,我要歇息了,小林你请便……唉,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本来大班要请我们听西?洋音乐会的,我也不敢去,又?听不懂,怕半途睡着了出丑,哈哈!”
林玉婵点?点?头,以一个小厮仆人的身份,规规矩矩对唐廷枢请了个安,然后告辞。
大买办心?中肯定是知情的。他的利益和洋人一致。能透露这么点?信息,已经是很?厚道。
她甩开?双腿飞奔,奔回义兴雇佣的马车。
洪春魁和江高升一左一右凑上来。
“林姑娘,他说了吗?”
林玉婵迟疑着点?点?头。
“去上海总商会门口,再看看吧。”
她轻轻咬着嘴唇,跳上马车的时候一直在想,要是这人真被制服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可真是没出息。
也别逞强做买卖了,趁早回家陪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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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上海总商会”所在的英式乡村小洋房,那里确实是一副吹灯拔蜡的打烊状态。
栅栏门紧锁,“华人止步”的牌子?明晃晃。洋楼大门也上锁,花园里的篝火才熄,冒着淡淡的烟。
不远处的江中水里,泊着一艘装饰得像个圣诞树的小帆船,里面飘来管弦乐声。
江高升不禁感慨:“洋人真会玩。”
洪春魁请示:“要翻`墙进去看看吗?——林姑娘,不是我看轻你,你估计得在外面等着。”
林玉婵好气啊。
但?那墙实在是太高了。顶部?还有尖刺。
她刚要点?头,忽然,远处的帆船似乎颤抖了一下,舱内传出一声沉闷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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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是吧?——你们这些人排辈也真随便。你才多大?我看顶多是个老幺……好了,那里等着!别出声,洋老爷在听高雅音乐呢!”
帆船上的华人仆役长鼻孔出气,傲慢地命令道。
苏敏官顺从地拱拱手,捏着签好的合约,耐心?等在走廊里。
看来不管多么能打的本土黑恶势力,到了洋人地盘,也只能被当奴才。
工部?局巡捕房乐队,顾名思义,成员大多是在役外籍巡捕。到了中国人生地不熟,便组织一些会吹拉弹唱的,大伙凑个乐队,一起娱乐一下。
租界里的洋人全靠巡捕房罩着。巡捕房乐队闪亮登场,人人都来捧场。
尽管在苏敏官听来,里头的西?洋音乐并不算悦耳。小提琴走调,单簧管劈音,长笛吹得满是口水声,那控制节拍的长号更是着急上火,好像个追捕逃犯的巡捕,一路下坡带加速,把整个曲子?带得连滚带爬,刹不住车。
“这就是西?洋音乐?”苏敏官有点?困惑地想,“小时候听的不是这样啊。”
忽然,他双眼一霎。
方才那告密的驼子?,此时换了一身仆从衣裳,正在拖地板。
看来是被洋人安排了一个安稳工作,这才有恃无恐地揭发义兴船行。
乐声暂停,厅里一片掌声。一个穿黑西?服的洋人巡捕督查上台讲话,感谢大家的赏脸到来。
有侍应生端去酒水。苏敏官趁机跟在他身后进去。
目光略略一扫,他呼吸一滞,整个人从头到脚,烧了一团野火。
金能亨经理坐在前排,正在和几位友商谈笑风生。他们手里拿着一把卸了子?弹的细筒长火`枪,正在传看欣赏,啧啧赞誉。
苏敏官心?里咬牙:“我、的、枪。”
被他们当成又?一桩稀奇收藏,又?一件从中国人手里攫取的战利品。
这把枪也有一定年头了。是他的前辈金兰鹤,为了刺杀一个满清官员,托了广州十三?行官商,从当时欧洲最顶尖的兵工厂定制的。枪筒上还有独特的定制编号。不过货到手,就被用心?磨平了。
全世界独此一把,绝无仿造。
在这几位洋商暴发户看来,确实是一件有价值的收藏品。
有贴身仆人弓腰凑近,告诉金能亨:“苏已经签了合约。”
几位洋商放下枪,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就是嘛。别瞧那后生看起来硬派,其实也和其他中国人一样,骨子?里胆小怕事。给他们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威胁,他们就会拱手送上你想要的一切。
这一条经验,在一次次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金能亨甚至有点?后悔,也许不该花钱请中国当地黑帮协助,白白拉低自己的格调。也许让自己的保镖出手就够了……
远远一看,那缠着黑腰带的“老三?”背着身,等候在门口。他似乎是因为语言问题,不愿和洋人交流,而?是把合约递给仆人,仆人再拿来给金能亨。
金能亨认真过目。果然,该签的地方,都签上了苏敏官的名字,中英双语都清晰,按着鲜红的手印。
“这个年轻人最终还是想通了,克劳福德先?生。”他对身边的巡捕房督查说,“从明天?开?始,义兴船行及其名下的地皮资产,都将升起美国旗。我真是等不及看到那美妙的一幕。”
克劳福德督查是巡捕房的最高长官。他心?知肚明,笑着对金能亨道谢:“感谢您今日带领上海商界领袖,赏光来欣赏我们的乐队演出。能为你们这些精英外侨人士提供高雅娱乐,是本督的不胜荣幸——至于那个不太听话的年轻华商,我想,您是打算放过了吧?”
金能亨摩挲那份来之不易的转让合约,将它装进随身皮包,扣好保险扣,摸着鼻子?笑道:“是的!让你的小伙子?们今晚睡个好觉吧!”
克劳福德督查哈哈大笑,叫来两个巡捕长,吩咐了几句。
苏敏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巡捕长领命而?走,直到从舷窗里看到他们下船,消失在夜色里。
他心?中绷紧的拿一根弦,慢慢地放松下来。
耐心?等。等巡捕的命令传达到位,义兴船行彻底解除威胁。
十一点?半。乐队稍歇片刻,重新奏起跑死?人不偿命的飙车华尔兹。
观众们很?文明地不出声,用手指和脚尖打着拍子?,全员帕金森。
有仆人注意到他:“喂,你可以走了!谁雇的你,明天?来领钱。”
苏敏官点?点?头,闪出音乐厅。
那仆人还好心?给他指路:“下船踏板在那边……咦?”
眼一花的工夫,那腰间?缠黑布的小瘪三?,不知跑哪去了。
仆人摇摇头,秉承“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原则,继续扫地。
金能亨经理拿到了合约,心?中大事已了,也没什么心?思听音乐。坐立不安一会儿,方才应酬饮的洋酒开?始走下三?路。他拎起皮包,起身去盥洗室。
盥洗室设计很?时髦,按照当前流行的式样,分出了小隔间?。他将手杖支在墙角。
金能亨还在抖呢,相邻隔间?的门无声无息开?了。
他的手还放在皮带上。突然,脖子?一痛,从后面勒住了一根手臂。
金能亨大骇,张口就要叫人。那手臂再一收紧,声音被勒在喉头,只得徒劳挥手。
从镜子?里,他看到身后那张东方人的脸。
阴沉而?从容,嘴角甚至挑着不加掩饰的冷笑。
“不不……”金能亨定定神,用口型艰难地说,“冷静,冷静……”
他第一反应是,难道是中国黑帮不守信用,跟同胞沆瀣一气,把苏敏官给放出来了?
——是了,苏敏官签了合约,马仔瘪三?们以为任务完成,便松懈下来,让他跑了出来……一定是这样!
签好字的转让合约,如?今安安稳稳地揣在自己皮包里。
只要能攫取义兴船行,苏敏官是死?是活,逃到哪去,与他何干?
金能亨自波士顿白手起家,漂洋过海来淘金,海盗绑匪都见识过,不至于被勒住脖子?就吓破了胆。
他用双手和那只胳膊角力,恶狠狠地道:“此处都是巡捕房的人,你敢伤我一根手指,你就是自寻死?路!快滚!”
苏敏官一只脚抵住盥洗室的门,从镜子?里端详那张外强中干的脸。
“拿出来。”他低声命令。
金能亨仗着自己块头比对方大,憋一口气,全力挣扎,拼命去够自己的手杖。
苏敏官全力收紧肌肉,感觉自己箍了头发疯的野牛。
两个男人的筋肉颤动。金能亨那短粗的手指大大张开?,一毫米一毫米,离他的手杖越来越远。
音乐厅内,又?一首“连滚带爬圆舞曲”奏到高潮部?分,即将收尾。等乐曲结束,会有更多人来用盥洗室。
洋人表面上优雅文明,骨子?里其实武德充沛。苏敏官不敢轻敌,用力一收手臂,金能亨脸色憋红,脚下发软。同时太阳穴上顶了一支冰冷的枪筒。
但?他仍不服软,死?死?将皮包护在胸前,蜷起身子?,像个踩不碎的甲壳虫。
“你不敢杀我!你不敢开?枪!伤外国人是死?罪——”
砰!!
苏敏官朝天?一枪,盥洗室的木质天?花板轰出一个大洞,木屑四?溅,镜子?砸碎,枪声震耳欲聋。
金能亨脸色刷白,软软地倒在地上,下腹一阵抽搐。
还好膀胱是空的,没把洋人的脸丢干净。
苏敏官一脚将他踢晕,抄起金能亨的皮包,略路打开?一翻,整个挎在自己身上。
音乐骤停。外面一片尖叫。
“盥洗室!有人在盥洗室开?枪!”
铮的一声,一把圆号掉在地上,嗡嗡响着。男男女女慌成一片。几个小姐太太花容失色,当即晕倒。
克劳福德督查不忘自己的职责,一边用嗅盐救治淑女,一边大喊:“冷静!大家冷静!都留在原位!我是巡捕房的总督查克劳福德!现在都听我指挥——”
作者有话要说:工部局巡捕房乐队于1864年成立,目的在于提高巡捕士气以及提供外籍巡捕的娱乐消遣。同年成立的还有上海爱乐社(ShanghaiPhilharmonicSociety),团员组成以业余演出者为主,为公共租界中最早的文化团体。后发展为上海交响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