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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端午之局 攻防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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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兰节的清晨,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照在被清扫一新的长安城各处院落,空气似乎都变得清透了许多,微风吹过,每一扇门楣上悬挂的那一把把小剑般的艾草菖蒲都在晃动不休,只是墙壁窗棂间残留的雄黄酒微微刺鼻的气息也愈发明显起来。
  琉璃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隐隐散发出佩兰的清淡香气,小檀给她挽了个高髻,拿金簪穿了一只粘着艾草的彩绫小虎,戴在了发髻上,又在她的手臂系了昨日宫中遣人赏下的金缕续命索。
  阿燕踮起脚尖,把琉璃画好的五时图挂上了床帐,端详了半日,叹道,“娘子这《五时图》画得也太像了些。”
  小檀回头笑道,“可不,猛不丁的一看,真会唬一跳,还是《五花图》好看,挂着就像墙上开了一丛石榴花!”
  琉璃静静的听着小檀说笑,偶然才答上几句,小檀和阿燕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叹了口气:哪家娘子遇上这样的事情心里也不好过吧?难怪昨日娘子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了一整天!那位公主送来的两个婢女,一个长得那般勾人,另一个听管家说,居然与前头娘子有七八分相似!偏偏阿郎昨日又打发人来带回两句话,第一句就是:两个婢女分开好好看顾着,他回来后自有处置。这天下的男子,遇上这样的******,还能如何处置?
  小檀正打起精神,想说些好玩的事情,帘子一挑,阿霓快步走了进来,琉璃立刻抬头看向她,“如何?”
  阿霓回道,“婢子把角黍、粉团都带到了,雪奴没说别的,伺候的小婢子也回禀,雪奴一直并无异样,就是嫌一个人住在那院子里太闷。雨奴接赏时却跟婢子说,她想过来向娘子谢恩,婢子没敢答应。据和雨奴住一起的两个婢子讲,雨奴白日要了针线在做荷包,只是两夜都似乎有些睡不好,窸窸窣窣的闹得她们也跟着睡不着。婢子便吩咐她们再细心留意一些。”
  琉璃点了点头,看来雪奴的唯一用处,其实是吹那一曲陆琪娘当年最爱吹的《梅花落》。那亭子自然也是河东公府将宅子送出手之前就修好了的。在熟悉的地方,听着熟悉的乐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难怪冷静如他,也会那样变了脸色。大长公主的手段心机,当真是比她想的还要深,还要狠!便是她自己,纵然知道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但只要一想到当时他那颤抖的手指,僵硬苍白的脸色,空茫苍凉的眼神,心里就无法不懊悔内疚,痛楚难忍,更有无数不该有的情绪乱涌上来……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琉璃的双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好,你到外院说一声,把那些掌柜、庄头直接带到上院来。”
  阿霓吃了一惊,“阿郎昨日不是说打发人回来说过,这些事情都要等他回来再处置么?娘子不等阿郎回来了?”
  琉璃漠然道,“他们既然都急着午前就走,说是耽误不起农时,阿郎自然午前是回不来的。再说了,他们不是口口声声的说只是来拜见新夫人么?”这是环环相扣做好了的局,她或者退缩,或者便只能迎头而上。裴行俭自然不会让她这样做,但她却已经不想再忍下去!是时候给那位大长公主一个教训了,这一局棋,也该由她来落下一子。
  阿霓有些恍然,点头走了出去,阿燕便问,“娘子,屏风设在哪处?”
  琉璃摇了摇头,“不必拿屏风了!把按宫中式样新打的续命拿二十多根出来。”
  阿燕怔怔的看着琉璃,想了想还是道,“娘子,似乎,不大合规矩吧?”
  琉璃淡淡的一笑,“今日,便是要不合规矩!”
  一盏茶多的工夫后,由管家裴千引路,二十多个打扮体面的人物已站了院子里,身量年纪各不相同,只是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诧异之色。在他们的面前的台阶上,琉璃神情坦然的站在那里,面前竟是一丝遮挡也没有——哪有官家娘子见外头的下人会不拿屏风、帘子遮挡的道理?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到底只能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见过娘子。”
  琉璃微笑道,“不敢当各位这一声娘子,你们都是大长公主的下人,只不过是替裴明府打理产业,按市坊的规矩,我也不过是你们的东家。各位有礼了!”说着竟真的微微屈膝还了一礼,又对阿霓几个吩咐道,“你们去帮诸位系上续命,也算是节下相见的一份心意。”
  院子里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众人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堂堂裴氏的主母,居然要跟他们按市坊的规矩论关系?而且真的拿出了东家招待掌柜们的规矩礼数,这算是怎么回事?
  裴千也唬了一跳,抬头看着这位主母,满脸的不敢置信。
  眼见阿霓三个将二十多根五彩续命索一一戴上了这些庄头、掌柜的手臂,琉璃才笑道,“这些续命索不算精贵,不过是式样略新奇些,原是按昨日宫中赏下的新样子打的,望诸位莫嫌粗陋。”
  这边府里如今竟然能得到宫里赏的节礼?众人看看臂上的续命,再抬头时神色多少便有些不同。有几个知道琉璃来历的,心下更是有些没底起来。当头那位庄头那位姓李,管着最大的那处庄园,跟着大长公主时间也最长,众人一直以来便以他为首,当下走上一步陪笑道,“娘子太过客气了,小的们都是裴府的下人,大长公主反复吩咐过,裴明府和娘子就是我们的主家,按规矩就该听娘子的吩咐,哪敢当娘子这等厚礼?”
  琉璃含笑看了他一眼,“大长公主原是客气,我却不能不懂规矩。诸位都是跟随大长公主多年的,我何德何能,岂敢当诸位是这边府里的下人?”
  李庄头心里一松,忙笑道,“娘子过谦了,先头陆娘子在的时候,对我等便是百般照顾体谅,小的们原想着,陆娘子便是这长安城里最和善大度不过的主母,到如今,大伙儿依然是感恩不尽的,没料到娘子竟比她还客气一些,这却叫我等如何承受得起?”
  琉璃心里松了口气,果然如此!大长公主煞费苦心的设这个局,为的不仅是让裴行俭心乱,也不仅是让她对裴行俭产生猜疑,更是为了一点一点的在她心里扎下陆琪娘这个钉子,让她自卑、嫉妒、方寸大乱,如此一来,她便会处处不肯做得比陆琪娘略差一点,对待这些庄头、掌柜之时,自然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比陆琪娘更大方和善……这样一来,她才会成为第二个被大长公主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陆琪娘!
  裴行俭那日的突然回来,今日的迟迟不归,自然都是被大长公主做了手脚,要的便是他们之间无暇沟通。待她已经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上了这些庄头、掌柜的圈套,裴行俭回来再怪她一番,她自然更会猜疑不满……一切都算计得很好,很巧,唯一的漏洞就是,大长公主显然实在是不大了解她。
  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张微黑脸上露出的质朴笑容,琉璃也真挚的微笑了起来,“您过奖,陆娘子是名门淑女,我却不过出身寻常人家,母家还是胡商,跟陆娘子是天上地下,也从没想过要与她比,你们出门便说我是长安城最苛刻计较的主母也无妨。只一样,我原是市井出身,从小耳濡目染,对田产生意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与诸位在这些事务上大概还能谈得来。”
  李庄头愕然抬头,却见琉璃目光也看向了他,眼神清亮,神态悠然,一颗心不由狠狠的沉了下去,按大长公主那边的吩咐,今日他们原该口口声声提原来的陆娘子如何仁慈温和,如何体谅下情,便是那几年年成不好,赔了许多钱,也从没计较过,反而拿钱来补贴大家,顺势再说今年大旱,只怕没有收成,还要拨些粮食来养活庄里的老弱妇孺……那边不是说,今日只要多提陆娘子三个字,这个库狄氏定然会入套么?怎么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却听琉璃含笑道,“这位庄头,听说今年雨水少了些,大概比去年要减产三成,却也不算灾年,去年原是历年少有的丰产,洛阳良田亩收两石有余,你们这九处庄园去年交了多少黍米,今年又能交多少上来?”
  此言一出,李庄头只觉得呼吸顿时有些不畅:这位胡女竟然真的知道田产之事!他们九处庄园有一千二百多顷良田,往年间通常也有十八、九万石的收成,去年更是足足收了二十多万石粮食,给裴行俭交的不过是八百石,今年还想着要借着旱情拿几百石回去,好狠狠的难为这位胡女一次,但此刻却要如何说才好?大长公主的吩咐又不能不听,想了半日咬牙道,“启禀娘子,我等的田地原是比别处贫瘠一些,去年是交了八百石,只是今年雨水实在是太少,只怕不但交不了粮,且庄中农户说不定都要打些饥荒。”
  琉璃惊讶的挑起了眉头,“竟是如此?不知九处庄园统共有多少农户?”
  李庄头心里一喜,忙道,“有四百多户,近两千口。”
  琉璃点头不语,突然又问,“那九处庄园又统共有多少田地?”
  李庄头刚想回答,突然意识到不对,眼前这位不是当年的陆娘子,她知道亩产多少,又不忌讳谈收入钱粮,若是跟她说有一千多顷田地,怎么解释去年只交了八百石的粮食?若是说只有十几顷田地,跟交的粮食倒是对上了,可哪有十几顷田要两千人来耕种的道理?自己光顾着想心事,怎么会失口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站在那里,只觉得脸上滚烫,背上却是一片冰凉,嗓子眼里就像堵了团棉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琉璃并不逼他,等了半日见他没说话,只是笑了起来,“原来庄头竟是连自己庄园里有多少田地都不知道,真真是一桩奇闻!诸位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的庄园里有多少田地?”
  几个庄头尴尬的相视一眼,只能都摇了摇头,饶是千锤百炼的脸皮,此时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了。琉璃却恍若不觉,只是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拜托各位回去略查一查,总得有个大致数目才好。灾年拨粮倒也没什么,只是拨粮之前,田也好,人也好,总得造了册过来,不然难道以后都是一笔糊涂账?”
  庄头们顿时松了口气:回去总能想个办法拖下去,只是今年找裴家要粮之事只怕要泡汤,也罢,说不得要想别的法子了!
  琉璃淡淡的道,“不知给各位一个月的时间,在今年交粮之前可否查的清楚?若是还查不清楚……”她的目光在几个庄头脸上缓缓流过,突然微笑起来,“我也只好跟大长公主回禀一声,让她帮我换些至少能查清楚庄子里有多少地的庄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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