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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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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珏墨黑的眼睛中掀起杀意,有人吓到了宋婉,便该死。

宋婉自是了解萧珏,结合萧珏的话,宋婉稍作思忖便知道问题出现在了何处,这一个月她锁了宫门,传信的小太监恐怕进不来,是以才没看到萧珏寄回来的信。

想到此处,宋婉从桌上书下翻出一沓信纸,带起笑意哄萧珏:“我虽未曾收到你的书信,却日日给你写了信,只是江州水患不知道你又在何处忙着赈灾,便没有寄出,想你回来给你看。”

这一沓信有五十多张,萧珏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知道宋婉心中也在想着她,萧珏脸上带了些笑意:“是我错了,婉娘你莫要生气。”

宋婉和萧珏所见的那些阿谀奉承,虚情假意的女子皆不同,平日里虽少生气,但若是生气了,便极难哄好,见她缓和了没有再要生气的模样,萧珏才低头看信件。

对于宋婉,萧珏心中喜爱,便愿意压着性子耐心的哄着。

萧珏从第一封书信打开,书信从他离京那一日便写起,开头都是:琢衍是否安好。

信中内容,多是关心萧珏的安危,然后在将她的情况简单带过,最后落款,婉婉念之。

这些信件让萧珏的心情愉悦,他眉眼间带了笑意,安抚收了惊吓的女人,道:“萧言之事,等些时日我会替婉娘讨回来。”

有人敢动他的人,便要付出些代价。

听闻萧珏说到萧言,宋婉的笑意淡了下去,她不想招惹旁人,总有萧珏不在的时候,垂下眸子道:“今日天色晚了,你需得回去了。”

萧珏倒也没有因为宋婉赶人不高兴,将信件折好,贴身放在自己的怀中,道:“今日确实晚了,明日再来找婉娘。”

半月后,萧言在回府上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差点折了一条腿,却未找到元凶,此事一时间沦为京中笑谈。

宋婉听闻此事的时候,知道恐是萧珏替她报仇,心中却未觉得多畅快,只担忧萧珏这般会惹来人报复。

她见识到了天家人的冷酷无情,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担忧。

景帝十六年冬,帮助宋婉躲过一劫的丽嫔便病重了。

景帝十七年春,丽嫔临终之前,将十二岁的明毓公主托付给宋婉,景帝看着吊着一口气哀求的妃子,允了这一请求。

景帝十七年夏,朝晖公主在御花园偶遇带着明毓公主赏花的宋婉,拦住宋婉去路,问宋婉是否对每一个人都别无二致,她与明毓公主是否在宋婉眼中都并无不同。

宋婉没有回答,朝晖公主生怒,与宋婉彻底决裂。

秋日的夜,寂静的不夹杂着一丝声音。

窗外的风,偶尔吹过树梢,发出些沙沙的声响。

灵犀宫宋婉的寝宫内,一个用银杏叶点缀的屏风将屋子隔成两个空间,屏风里头靠着窗户放着一方画桌,前朝帝姬素来喜欢在通风光线好的地方看书做小玩意儿,此时桌上燃着一柄蜡烛,宋婉坐在桌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风将烛火吹的摇晃。

屏风外头放着一方小塌,上面睡着宋婉的贴身宫女桃枝。

寂静的夜里,桃枝平稳的呼吸声与屋外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画桌上的素纸被风吹翻飞,宋婉蹲下拾起素纸,寝衣的袖子宽大,笔墨不慎被她袖摆带翻,沾了墨水的笔将桃红的宫沙染黑一大片,犹如纯洁美好的事物,被污秽沾染。

宋婉看着这大片物资出神,片刻后回过神,走到屏风面前捡起滚落至此的笔,笔上的墨汁将屏风最下面的银杏叶染上墨汁,宋婉抬头目光落在银杏叶屏风上,上面的叶子被风吹的轻轻摇曳,好看极了。

这银杏叶屏风看着生机勃勃,不是宫里头绣娘的手艺,是今日白日里,宋婉招呼灵犀宫里头的丫鬟拾院子里头的银杏叶,她自己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极为费工夫,但宋婉的耐心极好。

宋婉看着屏风发呆,这些时日她的反应有些迟钝,她已经失眠了许久,这数月来,总是夜不能寐,白日里也喜坐着发呆,昨日为了打发时间便打起精神来自己做些东西。

拾好了银杏叶后,宋婉方才发现宫里头的绣线不够了,于是打发桃枝去尚服局里头领一些回来。

这一去,便撞破了萧珏与卫君如的事情,若是以往,宋婉总归还能说服自己,不过是流言而已,她与萧珏相识那么久,应当相信萧珏的,如今事实被自己的宫女撞破了,再也不能掩耳盗铃,装作无事发生了。

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决断了,宋婉走回画桌前,执笔写信。

宋婉有些恍惚回想,是什么时候开始,萧珏开始变化的呢?

是萧珏的兄长不明不白暴毙而亡开始的?

景帝十九年春,宫中岁宴刚刚过去不到两个月,景帝携皇贵妃、皇子、大臣以及她这个前朝帝姬前往太室祭祀,为大邺朝,为天下百姓祈福。

历年来皆是如此,今日按照旧例,仍旧留了太子萧钰一人代为主持朝政。

此行祭天不过三日,但,就是这三日,太子萧珏在东宫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等到祭祀结束,仪仗队开始返回邺京,就在一行人还在路上的时候,正好与出宫快马加鞭报信的太监撞了个正着。

这等大事,太监慌了神色,在磕磕绊绊将事情说清楚后,年逾四十的景帝恍然苍老了十岁,坐不住差点从轿撵上跌下来,宋婉得知这一消息第一时间看向萧珏。

随着萧珏年岁增长,除了在与宋婉一起,已经很少再喜怒形于色,宋婉那回看过去却见萧珏面色骤变,接着打马不要命似的往邺京赶,连她焦急的呼声都顾不上答。

等到宋婉随着仪仗队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然是傍晚,宫门口黑漆漆的没有守卫,萧珏提了剑拦在宫门的正中央,他的脸上带着狠戾的杀意,要将皇贵妃与三皇子斩首于宫门前。

萧珏的头发与衣袍,因为没有避闪路上的树枝被挂的有些凌乱,脸上表情狠厉,持剑的模样却如同地狱恶鬼。

苦心培养的太子骤然离世,那是宋婉第一次在景帝面上看到痛苦的神色,却还在萧珏打马狂奔的第一时间,吩咐侍卫队跟上去拦住萧珏。

景帝不能连失两子,但是萧珏的马是良驹,侍卫跟不上,没能再半路拦住萧珏。

宫门前的萧珏浑身煞气,景帝喝不住,今日若是萧珏动手,不管杀没杀了皇贵妃与三皇子,萧珏都免不了被千夫所指。

景帝命侍卫前去夺萧珏的剑,去一人便被杀一人,最后合围将萧珏的力气耗尽才将萧珏的剑夺下,景帝命人将杀红了眼的萧珏绑回宫管着,下令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传。

便是这般,第二日早朝,参萧珏宫前提剑杀人的折子还是数不胜数,其中昔日被萧珏所折辱的官员声音最盛。

景帝头疼,将萧珏打了板子,不许他出房门半步。

宋婉在萧珏打马走了之后,便没有机会与他说上话。

等听到萧珏被景帝打了板子并关了禁闭之后,宋婉心中着急,她知道萧珏素来与兄长关系亲厚,如今未能手刃仇人已经是奇耻大辱,若是再被关了禁闭,不能为自己兄长扶棺下葬,恐怕要将人逼疯。

宋婉想尽了办法,将几年来萧珏赠她的金银珠宝当尽,才得以换够银两打点入了皇子居住的东三所,与萧珏见上一面,她整个身子趴在门上,企图让萧珏看见。

宋婉隔着门极尽可能安抚萧珏的情绪,她想要让他将心中的痛苦宣泄出来,可惜到了侍卫通融的时间,屋内的萧珏也一言未发。

待到宋婉打算离开,屋内忽然传来萧珏的声音:“你是怎么进来的?”

虽然沙哑,却好似平静了,使宋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宫中这地方拜高踩低,宋婉的身份没有人会买账,见宋婉不答,萧珏道:“是卖了什么东西吗?”

宋婉点头,她后知后觉隔着一扇门,又出声:“嗯,卖了些用不上的小玩意儿。”

宋婉答完话,又不见里头出声,进来之时许诺了时间,守卫开始催促了,以前萧珏有倚靠的时候,没有人敢这般对着宋婉催促,如今人走茶凉,没人将前朝帝姬放在眼里。

知道这个道理又如何,宋婉只得起身与门拉开距离,眼中心疼,承诺道:“我隔几日再来看你。”

隔几日,宋婉再卖些东西。

宋婉不知道的是,宫门有一个缝隙,里面的人能通过缝隙看到外头的人影,萧珏隔着门站在里面,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宋婉。

听到宋婉卖了东西,那一双犹如死水的眼眸皱生波澜。

随着新朝稳定,宋婉的赏赐越发的少,又在景帝十六年洪水捐了出去,她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赠与的。

平静的声音下,萧珏攥着兄长在听闻他与宋婉之事时,赠送给他们一人一枚的玉佩,力气大的手掌泛青。

那是无力护住心爱之人的愤怒与屈辱,这种屈辱将会让人铭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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