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若是不想哄一个人了,当真能够做到绝情至极。
她仿佛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对他手上的伤口视若无睹,反倒从匣子里头拿出曾经他赠与她的匕首,递给到他面前,沉默片刻开口:
“我将此物还给你,往后我们便两不相干了。”
宋婉的表情看起来淡然,她的目光却要极力克制着才能不落到他手上的伤上。
此时萧珏心中怒极,翻涌着摧毁一切的念头,没察觉到她的反应,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
“婉娘,你可曾想好了,这般做的后果是什么!”
宋婉抽回了心神,抿了抿嘴,欲答,萧珏却未曾给她这个机会,斩钉截铁道:
“我明日再来,希望到时候婉娘的答案不会让我伤心。”
说罢萧珏站直身子,快速转身离去,脚步匆匆,好怕走的慢了宋婉绝情的话就会钻入耳中。
候在宫殿门口的桃枝,正屏气凝神的听着屋内的动静,防着萧珏使手段欺负宋婉,不料门从里头打开,桃枝猝不及防跌入屋内。
这般举动换来萧珏冰冷带着杀意的一眼,桃枝被吓的噤声。
等到萧珏走远了心中的害怕才缓过去,低头稳瞧见地上的血迹,下意识以为萧珏欺辱了屋内的宋婉,连忙冲进屏风内侧,来回检查宋婉身。
宋婉拉开紧张的桃枝,她神色有些有些仲愣,片刻后回过神解释道:
“那是琢……宣王的血,我没事。”
亲昵的称呼在宋婉嘴边改口,今日说了这些,“琢衍”这个称呼显然她不适合再叫了。
桃枝闻言松了一口气,她盯着宋婉的脸关切道:“帝姬,宣王可答应了?”
宋婉摇摇头,她预想了萧珏万般反应,却没料到他今日根本不给机会说清楚此时。
她低头瞧着手中的匕首,想着明日要将这些话再说一次,回想刚刚萧珏的反应,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迟疑。
若是明日萧珏再这般该如何是好,多年感情,宋婉并不想收场太过难看,可再是担忧迟疑,与萧珏分开这一事都不可能再更改了,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了,退不得了。
想明白此,宋婉握紧萧珏当初赠予给她的匕首,将其放回匣子,带着桃枝出了灵犀宫宫门。
宋婉没有骗桃枝,她今日上妆绾发当真不是为了等萧珏,而是为了去接跟着太后从大福寺礼佛回来的明毓公主。
明毓公主的生母丽嫔将死之时将她唯一的女儿明毓公主托付给宋婉。
不管是丽嫔当初在她危难之时出手相救,还是丽嫔之死或许是被她牵连。
亦或是明毓在母妃死时明明宛如天塌下来一般害怕,却听话憋着不哭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总之宋婉将照顾明毓公主的责任担了下来。
对于照顾孩子,宋婉算得上擅长,她的性子算不上聪明机灵,但是好在有足够的耐心与爱心,大学毕业之后努力表现,成功留在了家孤儿院做护工。
孤儿院里面有许多各种性子,各个年龄段的小孩,宋婉总能找到与他们相处的独特法子。
但对于九岁的明毓公主,宋婉没有用上任何法子,因为只明毓公主懂事的让人心疼,明明才九岁的小姑娘,却懂得如何察言观色,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灵犀宫离寿康宫不远,宋婉掐着点,等太后回到宫内一个时辰左右,携桃枝登门。
寿康宫的嬷嬷见到宋婉过来,行了个礼,唤了声帝姬,将人引进去厅里,叫小宫女看座上茶稍等片刻。
太后是长辈,宋婉自该等着,站着不消一会儿,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牵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走出来。
小姑娘瞧见了宋婉,想要上前去,又碍于身侧的人,克制着没有动,只跟着老太太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往前厅里头走,目光时不时看着宋婉,一眼便叫人瞧出她对宋婉的依赖。
待到老太太坐上主位,小姑娘停下站在老太太身侧。
宋婉起身走到老太太前面,屈膝行礼道:“多谢太后照拂明毓,恐还麻烦太后多看顾明毓一日,宋婉明日再来接她回灵犀宫。”
宋婉原本是打算今日与萧珏说开后,便将明毓接回自己的宫中,但却事与愿违,她与萧珏的事情并未立即说清楚。
宋婉心中不好预感,她与萧珏这事儿,恐落得个难看收场,这等情形,自然不好教一个小姑娘瞧见,是以今日来是求太后再多照拂明毓一日。
太后笑眼看着宋婉,拉过明毓的手慈爱的拍了拍:
“这是哀家的孙女儿,何来道谢和麻烦,若不是明毓丫头喜欢你的紧日日盼着找你,哀家巴不得她日日在哀家身侧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呢,莫说一日,百日,千日哀家都欢喜。”
太后是喜欢明毓的,宋婉抬头看了眼明毓,这般听话懂事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宋婉朝太后道了谢。
太后瞧见宋婉还未曾有走的意思,有偏头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小孙女儿,识趣的先一步离开,将小厅留给二人。
等到太后走远了,明毓迫切快步的走到宋婉面前,在距离宋婉一步的距离堪堪停下,眼中信任依赖。
宋婉弯下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明毓心思敏感,缺乏安全感,怕她多想,宋婉温声解释道:
“明日上午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明日下午定然来接你回去。”
明毓公主满眼都是宋婉,点了点头。
与明毓公主说好了后,宋婉将给明毓做的小荷包系在小姑娘的腰上,将小姑娘的衣领捋好,而后带着桃枝离开。
皇宫外头。
禄喜原本在灵犀宫外头候着,不一会儿瞧见自家主子浑身冒着寒气从帝姬的宫里头走出来。
还没弄明白是何事,萧珏的步子太快,也来不及多想便跟上去。
走了半程快到御花园了,才发现自家主子的手中捏紧了什么,藏在了袖子里头,细看好似有血迹将月牙白的衣袍染了颜色,心下大惊,莫不是那在外有恶名,实际上性子颇好的前朝帝姬将自家主子伤了不成?
禄喜跟着萧珏这些年与灵犀宫这位打交道,自然知道这帝姬的名声不是外界传言那般,反倒是为容易心软,对待下人和软的好性子。
很难想象这样性子的人,会出手伤人。
萧珏萧珏察觉到禄喜的目光,收敛了眼中的寒意,面上恢复,脑子里头却还是宋婉说“我们分开吧”的模样,压抑这心底里头疯狂的想法,脚下步子加快。
若是走的慢了,萧珏怕他会忍不住折回去逼迫她。
上了马车,禄喜驾着马车往风波亭方向去,萧珏与安国将军约见在了此处。
马车里头,萧珏将手中折断了的木簪子松开。
沾染了他血迹的木簪子应声落在马车模板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滚落到一边。
萧珏端坐在马车内,高大的身躯使得马车内空间逼仄,他垂眸冷觑着花纹雕刻细心,却被他的血迹脏污了的簪子。
眼波中风起云涌,最后化为势在必得,婉娘,你既答应了我,便永远不能反悔。
风波亭内,安国将军在亭子内来回踱步,面带兴奋,萧珏抓到了皇贵妃一党的把柄,并将把柄交到了卫承君手中,安国将军大喜,对着萧珏夸赞:
“宣王果然足智多谋,此番,皇贵妃一党必然元气大伤。”
萧珏起了利用卫承君的心思与皇贵妃一党抗衡,卫承君应承下来,作为一个老狐狸无利不起早,对于势薄的萧珏此时更多的是观望,看能不能从他身上获取好处。
风波亭位于湖水之上,四周除却一道连接岸边的回廊便再无通往岸边的路,亭子四周垂下白纱,外人看不清里头坐着的是什么人。
卫承君先一步到了亭子,斟了一杯水放在萧珏的位子前,萧珏端着水杯,坐在石凳之上修长的手轻轻转动水杯,并未饮用。
少顷之后,安国将军卫承君喜色变淡,坐到萧珏的对面,探头看似商讨:“宣王以为,这事儿该如何做,谁去做?”
萧珏当不知道卫承君打的什么主意,施施然带笑开口:“若是本王去做,定让万无一失,只是还需将军给些人手。”
卫承君是想让萧珏去做,若是被发现败露,便将萧珏推出去平息皇贵妃一党的怒气,卫承君满意萧珏的听话,却将原本来的目的给掩盖了下去。
卫承君此番来,是来商议萧珏与卫君如的婚事,但……卫承君的目光从萧珏妖冶的面上掠过,若是这事情败露了,恐会牵连到将军府,不若等萧珏将此事办成功后,再说婚事的事情!
“哈哈哈哈”卫承君豪迈大笑,如长辈对晚辈的信重一般,轻拍萧珏的肩膀:“本将军果然没有看错宣王殿下。”
风波亭内,安国将军卫承君已走,徒留萧珏坐在亭子中。
萧珏自然知道卫承君今日来找他的目的,他不过是抛出了一个筹码,卫承君便难以抉择。
可笑,卫承君机关算尽想踩着他谋夺天下,却又没有豪赌一场的魄力,越发的自大,竟然将旁人都当做傻子。
既然将他当做傻子,就要承担轻视敌人的后果,这条船,安国将军府上了,除却他将其踢下去,不然便别想轻易下去。
安国将军府内,卫君如候在府内,看到卫承君的身影,便起身迎上前去,娇羞迫切道:“父亲,今日之事如何了?”
卫承君不甚在意拍了拍卫君如的手背,安抚道:“此事急不得,萧珏此人为父还需再看看。”
卫君如失落,焦急欲再替萧珏说好话,却被卫承君打断:“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为父自有决断。”
卫承君虽押宝了萧珏,却不会轻易将安国将军府的荣辱与萧珏绑上,若是打击皇贵妃一党之事不成反败露,那萧珏便没了用处,他还需尽早的换个人。
实在不行,可以暂投三皇子一党,虽然三皇子一党有皇贵妃的势力不太好掌控,但是比起虽疯但聪明的萧珏,愚蠢的萧言好掌控的多。
傍晚,回到宣王府中,宫中的人传来宋婉的消息,得知宋婉去了寿康宫安抚明毓,手中的伤口微微刺痛,萧珏阴郁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手,喃喃:婉娘,你明明心软,为何独独对我这般狠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