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食后,郭老爷子让他们几个小辈送陆皖齐出府,郭安澜跟这位贵公子并不熟悉,虽然对方在郭老爷子面前对她很是客气,可不晓得是不是她太过细腻,总觉得这位陆公子有点冷淡。远不如对大哥郭安谨来的亲昵。
她故意放慢脚步,走在两人身后,前面两道身影的体型都比她的骨架大上不少,特别是大哥郭安谨,背部又阔又直,挺拔的直角肩从后面看,有些说不出的窒息。
陆皖齐眼角扫过跟在后面的郭安澜,忍不住摇头,这嫡子看上去秀美的很,容貌倒是出挑,可这样相貌阴柔的男子却不是他喜欢结交的对象。
不仅不太喜欢,反而有些厌恶这种的习气,最近京城有不少文人骚客都开始竞相模仿起西晋文人的风骨,一个个都爱往脸上抹脂粉,比女人都要注重仪表。
如今的南夏王朝不比以前,西南有百越虎视眈眈,西北方又有狼子野心的鞑子,早就不是之前的盛世王朝,这些簪缨世族的子弟们只知道攀比玩乐,追逐靡靡之音,哪里比得上上阵杀敌的儿郎们。
再说了,连乡试都没过,想必也只是一个绣花枕头,陆皖齐对这种凭借出生就能把绝大多数人踩在脚底下的氏族公子一点好感都没有,换言之,能让他认可的对象可不多。
不过,没想到这没落的顺德侯府还是有真实才干的人在。只可惜,出身差了些,这是他第一次为郭安谨感到可惜。……
郭安澜刚回院子,就听到小厮的通传声,说是二姑娘来看他了。
这妮子找她有什么事?郭安澜很是纳闷,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前几日还因为弄脏了她的文章被父亲关在院子里好几天都没有出来过,郭安澜找不到不见她的理由,便揉揉太阳穴,披了件火鼠皮就出去了。
郭玉珠身边没带一个丫头,手中揣着一个东西,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同以往的兴奋和激动,还时不时地往她院子里瞧。
郭安澜眉头微微蹙起,问道:“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郭玉珠看到她过来了,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亮了,没有回答郭安澜的话,而是把手里的东西快速塞到她怀里,然后才说:“这手帕你可要给我好好保管,不准弄丢了,不然,我可绕不了你!”
郭安澜刚想问她是给谁绣的,恰好瞥到了粉色绣帕上一个端正娟秀的字体——齐。
几乎不用多想,她就明白了郭玉珠突然造访的来意。
如果说刚刚只是眉头微皱,现在的她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这丫头到底有没有长点心眼,竟然胆大包天到给一个男子送绣帕,一点脸面都不要吗?
大正王朝对没有出阁女孩的约束力极强,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若是敢在没有出阁之际做出这等胆大妄为折辱名声之事,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那些注重名望的世家大族可不会娶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回去成为他人笑柄。
想到这里,郭安澜语气都变了,她冷声看着郭玉珠:“这是你绣的?”
可能是被她骤然冷下来的表情惊到了,郭玉珠一时半会不知该作何反应,等回过神来后,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弟弟,跟亲姐说话还这么难听,我……我哪绣的出这样好看的帕子。”
郭安澜则是悄悄松了口气,一想也是,她这胞姐平日里就好吃懒做贪玩的很,宋氏抓她做女红时就经常变着法糊弄几个嬷嬷,故意让身边一个叫梅芸的丫头偷偷帮她绣好,最后才轮到她随便弄两针就过去了。
以她的女红想要绣出这么精细的手帕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既然不是你的东西就拿回去,我是不会帮你转交给陆公子的。”郭安澜淡淡道,看到郭玉珠瞪着她,只能无奈地解释道:“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名声毁了,连我们整个顺德侯府都要遭受牵连。你可别做蠢事。”
郭玉珠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郭安澜说的那番话她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你想多了,我当然知道人家陆公子看不上我这种人,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梅芸。”
梅芸?
一听到这个名字,郭安澜太阳穴便隐隐作痛,怎么又是这丫鬟,不过,她也没想到郭玉珠大费周章跑她院里是为了给一个丫鬟牵线搭桥,也不用脑子想想,陆皖齐连她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会瞧上一个丫头。
再说了,先不论梅芸的出身,就凭容貌和体态,那陆皖齐身边肯定有一大堆莺莺燕燕想献殷勤的,比梅芸出挑的,就更不用说了,连她们逗没能获得陆皖齐的青睐,又怎么可能轮得到她,这丫鬟还真是异想天开。有这份心思,还不如找个小富人家求个平稳的生活。
当然了,梅芸又不是她的丫头,郭安澜向来不过问后宅之事,也不会随便插手这些东西。
郭玉珠嘴巴翘起,有点不太高兴:“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这是我唯一求你的事了,不管怎么样都靠你了。”
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也不给郭安澜拒绝的机会,便踩着绣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郭安澜感觉自己的智商在郭玉珠面前不太够用,她拿着绣工精美的帕子,有些无语,看得出来这主人是花了写心思的,只可惜,这帕子应该到不了梅芸期望的人手中。
等过了两天,陆府派人传信,说是陆大人家的族学来了位名满天下、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特意来邀请顺德侯府的弟子们前去交流学习。
郭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那一天上翘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郭安谨已经是在朝为官的人了,自然没有必要去参加这次族学交流会,而她跟郭安嘉则被老爷子叫到跟前训话。
“这次你们两个可是代表了我顺德府的脸面,去了陆府可不能乱来,要是丢了我们的脸面,我看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老爷子教训他们的语气故意说的很重,不给他们两个留一点余地。
郭安澜他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老爷子这话里话外的警告之意,都是一脸严肃地表示绝对不会乱来,给顺德侯府添麻烦。
郭老爷子还是很信任这两个晚辈,看他们态度良好,也不继续为难他们,而是把语气放缓道:“我这次之所以说这番话,可是为了你们几个以后的仕途好,那陆公子的父亲可是手握实权深得圣上信任的礼部尚书,按照以往的惯例,三年后的秋闱可就是他来担任主考官,即便不是主考官,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你们去了陆府,可一定要跟陆公子打好交道,知道吗?”
郭安澜低头道:“孙儿明白了。”
郭安嘉则在她后面接着:“孙儿知晓。”
一番提点过去后,老爷子该说的都说了,大手一挥便让他们两个一起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郭老爷子的院落,等快要分开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郭安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安澜,你这两天怎么都不跟我说话了?”
郭安嘉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我哪里惹怒了你?要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会改正的,只要你别不理我。”
郭安澜看着对方宛如初生小奶狗般透亮的眼眸,实在是难以跟梦中那个一脸冷漠阴鸷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现在的她还只有十四岁,五年后,一切的阴谋都会慢慢浮出水面,再缜密的伪装迟早都会露出马脚,她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