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宜一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自在的很,直到这天早起,隐约听见金儿和玉儿在廊下说话。
“玉儿,你可看好你的嘴,这事千万莫要让姑娘听去了。”
“姐姐,这事情如何瞒得住,就算咱们现在不说,元宵那天姑娘也一定知道了啊!”
“你别管,把嘴看紧了一问三不知,到时候自有姜都知和姑娘解释。”
玉儿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听金儿的话,二人说完刚推开门进屋,就见裴幼宜穿着中衣一脸严肃的坐在桌旁。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瞒着我。”
玉儿的脸直接红道到耳根,不说话直往金儿身后躲。
金儿上前一步讪笑道:“没什么,就说最近御膳房送来的东西不合姑娘胃口,怕姑娘不爱吃。”
裴幼宜有些狐疑:“御膳房的吃食虽不如宫外的花样多,但口味也算上佳,你俩这说得是什么话。”
见金儿玉儿眼神躲闪的样子,裴幼宜一拍桌子:“你们俩可别诓我,我明知你们知道什么消息现在却瞒着不告诉我,若是回头我从姜都知那听说了,看我回来怎么罚你们。”
金儿知道裴幼宜心软,就算嘴上说得严厉,最后也不会罚她们。
但玉儿是个胆子小的,一看裴幼宜这样生气,马上站出来说道:
“姑娘,前一阵子福宁殿当值的宫人说,太子殿下惹了官家生气,官家不让殿下去元宵节灯会露面了。”
“啊?”裴幼宜万万没想到是这件事,这几日她悠闲自在的很,想着初十之后,不过再拘束五天,就可以参加元宵灯会。
每每想到此处,她心里都期待的很,结果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她还来不及生气,赶紧问道:“太子是因为什么事惹了官家啊?”
赵恒前一阵子不是还和她吹嘘,说太子殿下最得官家器重,从来不曾办错过什么事情吗,怎么今日就惹着官家了。
金儿看了眼放在裴幼宜妆台上的金冠,低声道:“像是……因为骑射比赛上没给辽国使臣留些情面。”
就为了这种事?裴幼宜有些理解不了,她呆呆坐在椅子上,眼中都失去了光彩。
“那太子不去,我还能去吗?”她委屈道,其实答案她心里也知道。
金儿还是回答道:“怕是难了。”
“唉……”裴幼宜叹了口气,这说到底也是官家和太子的家里事,自己无从过问。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原来在宫外的时候还能参加灯会,眼下自己离宣德门广场更近了,反而去不上了。
她先是委屈,随后越想越气,拿起桌上的茶杯,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书房中太子听见声音,眉头微微簇起,姜都知轻声道:“估计幼宜姑娘知道了。”
又过了片刻,听屋内没有传来哭闹声,太子皱起的眉头才稍稍放松下来。
自从知道自己不能去灯会之后,裴幼宜整个人就仿佛脱了力一般,做什么都兴致缺缺。
换到以前,去不成元宵灯会实在算不成什么大事,在宫外的时候自己的乐子课太多了,今日去赏雪,明日去品茶。
小小的一个人儿,却忙得很。
她虽不好相处,但终究是国公独女,看在国公的面子上,别人也不敢不邀请她。
那时她桌上的请柬简直犹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她甚至还得挑着去。
哪像现在,就剩一个元宵灯会,也眼看着去不成了。
这几日她正忧郁着,正赶上赵恒过来找她说话。
赵恒也不好进裴幼宜的闺房,可若是在东宫院中说话,二人便都不自觉的轻声起来,生怕吵到太子,这样说话实在拘束,赵恒便带着裴幼宜去了花园。
来了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事,赵恒每日插科打诨没个正形,这才三四日不见裴幼宜,心里便像是被猫抓了似的难受,所以虽然没什么要事,也要过来看看。
裴幼宜这边也是憋闷的很,能有人陪着自己说说话,她也是乐不得的。
“秧秧,今年灯会不同寻常,听说今年的鳌山有新花样,前几日我有事路过宣德门,见那处正搭建着,像是还设了水法,实在是前所未见。”
赵恒描述的手舞足蹈,裴幼宜朱唇轻启,听的一愣一愣,她素日里机灵的很,甚少露出这样天真的表情,赵恒只觉得她更加乖巧可爱。
“秧秧这般好奇,等元宵灯会上定要好好看看。”
赵恒说完话,忽然想起大哥被爹爹责骂的事情,许是问道:“大哥去不成,秧秧你还能去吗?”
裴幼宜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失落:“我不知道。”
见她不一定能去,赵恒也跟着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其实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拿金冠做赌,大哥也不会惹爹爹生气。”
裴幼宜心里暗自点头,心想这事追根溯源,确实是因赵恒而起。
但她知道赵恒敬仰赵恂这个大哥,所以才会如此自责,于是开口安慰道:“你也不必内疚,愿赌服输,你没什么错,是那辽国使臣自己同意用金冠做赌注的。”
“话是这么说。”二大王点头道:
“但大哥之前从未惹过爹爹生气,且大哥是七巧玲珑心,能洞悉一切,往常在我犯傻之前,大哥就睡点醒我,说此事会惹爹爹生气。”
他扭头,看着裴幼宜道:“可我实在不懂,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大哥知道爹爹会因此生气,他怎么还会去做呢?”
赵恒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天完颜脱下金冠之后的场景,他看着都有些下不来台。
裴幼宜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七窍玲珑心’,‘滴水不漏’之类的描述,她是一概不信的。
于是开口揶揄道:“许是那天的七巧玲珑心被堵住一窍呗。”
赵恒被她的话逗笑,却还坚定地说:“不会的,大哥从不犯错。”
裴幼宜:“你这话我实在不信,难道太子从不犯错?”
赵恒收起笑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秧秧,我绝不骗你,我自打记事开始,大哥就没做过一件让父皇不顺心的事。”
裴幼宜只觉得赵恒的话越说越没道理,于是回道:“凡是人,小时候都会哭闹,难道太子不哭闹?”
赵恒点点头:“从未,爹爹说大哥早慧,最是懂事。”
裴幼宜不可置信道:“男孩最是顽皮,难道你大哥不曾……不曾爬树玩闹什么的?”
赵恒坚定摇头:“这是我会做的事,大哥是从未做过的。”
“那……”裴幼宜一时语塞,她本想说赵恂有没有被先生教训的时候,但转念又想起他能在书房坐一整天,这样好学,定是先生最喜欢的学生。
裴幼宜叹了口气:“若他真就这么长大的,每一天都活的规规矩矩,那还有什么意思。”
赵恒也跟着叹气:“我是变不成大哥这样了。”
裴幼宜扭头看他,见他因贪玩而在阳光下晒成麦色的皮肤此时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发亮,裴幼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赵恒整日在书桌前坐着的样子。
于是笑道:“你可不要变成那样,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能陪自己玩闹,像个哥哥。
裴幼宜心想赵恒可千万不要变成太子那样冷漠。
她说完笑了,赵恒也跟着笑,裴幼宜一双杏眼笑的弯弯,手指挡着嘴唇,脸颊因嘴角的笑容而鼓起,粉面含春。
赵恒的心忽然变得柔软,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秧秧,年后你可想和我们一起去上学吗,我去求嬢嬢。”
这话之前太子就问过,裴幼宜原本准备年后就答应下来,但是她又有些抹不开面子。
家族被冷落,她嘴上不说,但也知道现在自己人微言轻,去上学这事,自己不好直接去请求皇后,只能让太子或者二大王代为请求。
可这样换来的上学机会,裴幼宜实在有些不能接受,她希望自己能给自己争取。
可是现在自己连官家和皇后的面都见不着,又何来争取一说呢。
裴幼宜摇了摇头,有些倔强道:“容我再想想。”
赵恒还想劝她,但裴幼宜已经站起来作势要走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元宵灯会的事,我得想想办法。”
裴幼宜已经走远了,赵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依然温柔,让裴幼宜入宗学,成为可议亲之人,他势在必得。
去参加元宵灯会这件事,裴幼宜确实想了一个办法。
官家和太子毕竟是父子。
自己虽然甚少惹得爹爹生气,但若是爹爹生气起来,只要自己扑进他怀里,柔声细语的撒个娇,最多再掉几滴眼泪,爹爹就不生气了。
只要让太子扑进官家怀里……
一想到这个场景,裴幼宜就浑身难受。
总之她的意思是,但凡父子,只要太子去官家面前好好承认错误,在说几句好话,官家肯定就不生气了,也就能同意他去元宵灯会了。
正所谓俗话说,父子哪有隔夜仇。
方法是有了,但是裴幼宜觉得,太子实在不像是那种会主动服软的人,所以她准备去劝劝太子。
这天赵恂正在书房里看书,裴幼宜抱着书轻轻叩了叩房门。
姜都知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裴幼宜一张笑脸。
这笑脸看的姜都知也开心,于是低声道:“姑娘有什么事吗,太子正看书呢?”
裴幼宜装的愈发乖巧:“太子虽许我这几日不必学习,但是我一日不看书心里就有些毛毛躁躁的,今日特意过来看书来了。”
这话说出来,裴幼宜自己都有些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过年啦!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