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老周和金美花结婚,沈芷包了一个大红包,很?厚,把红包都要撑破了。金美花不要,沈芷说你要不要,我就拿火烧了。金美花骂她,真是有钱烧得你。
沈芷笑,可惜还没有烧糊涂。
沈芷作为曲市高考状元接受采访的新闻,沈校长一遍又一遍地放。美中不足的是,他不能作为沈芷的父亲接受采访,这很?令他遗憾。
沈芷并没马上?离开桉城,而是和桉城最大的书店老板合作,把她整理好的笔记打印出售。这个小城待她不薄,还真有不少人去买,挣的钱一部分被沈芷拿来买了车票。
沈校长不放心,让沈芸陪沈芷一起出行。四中开学早,他现在要上?班,妻子也要上?班。沈芸想都没想,就说没时间。沈芸上大学的头一年寒假回?家,还给沈芷带了个小礼物,可随着沈芷成绩越来越好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高,沈芸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儿姐妹情又消失了。沈芷不是她的姐妹,而是她的竞争者,天生要来抢夺她的注意力和资源。
无奈之下,沈校长只好放沈芷自己出去。因为要挽留和沈芷岌岌可危的父女关系,无论沈芷的行?为多让他不满,沈校长一句重话都不肯说,他还给了沈芷一张卡,沈芷说自己有钱,沈校长说,“你有是你自己的,这是我给你的。”
“可我还是喜欢花自己的钱。”
沈芷的这趟旅行?没有目标,从北到南,到了站,沈芷就先?买好去下一站的车票,要是她想要的票没有,就直接换目的地,出火车站,坐公交车一圈圈地绕,眼睛盯着窗外,她不喜欢桉城,可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去吃城里最出名的食物,总觉得不过如?此,在旅店歇过一宿接着去火车站。火车一路往南开,有人在打牌,三四个人一伙儿,不认识的异乡人也开始对坐聊天,沈芷带着耳机看向窗外。
天黑了,窗外的景物都淹没在昏暗里?。
电话响,是贺北安打来的,她没接。接连几个电话拒接过后,贺北安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说他给她的新款手机正在邮过来的路上,估计这两天就到了,让她注意接电话。他说得极其自然,好像他们之前?从没有过龃龉。
“我不要,你让快递退回?去吧。”
“你上?大学,就别用旧手机了。再说也没多少钱,我几天就挣回来了,没想到这里?赚钱这么容易。”
沈芷看到手机型号就知道要大几千,而贺北安刚高中毕业,他干什么几天才能挣回来。
沈校长早就送了沈芷新手机,沈芷说不要,沈校长坚持要给她,她直接转送给了金美花,继续用老手机。沈校长知道后,脸色很不好看,可也没说什么。她之前?送给金美花的旧手机,当时从贺北安手里?买来的,现在正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车厢里?充斥着泡面味,有人捧着泡面杯去接开水,水接得太满,脚没站稳,泡面汁撒到了站票乘客的脚上?。粗鲁的骂声灌进沈芷的耳朵里。
贺北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沈芷这次按了接听键。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沈芷听见贺北安说:“我在电视里?看见你了,你说你考这么好,怎么还不笑一个。”
“你不是在深圳吗?”家乡电视台很难在外地收到。
“想要看哪儿都能看。”
沈芷沉默了会儿,才问:“你过得怎么样?”
“凑合。”但贺北安后面说的话很?不像只达到了凑合,“你暑假要没事儿的话,过来玩儿,吃喝玩一条龙我都包了。”
贺北安倒不客气,刚来一个多月,就把自己当成?了东道主。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骂声,那声音很泼辣,比刚才被热泡面汁浇到脚的女士还要狠上?三分,男人大概说的是两湖一带的发言,和她对骂的女人用的是粤语,随后沈芷听到了一阵关门声。
“街上?什么人都有,对了,手机别忘了收。”
“我不在桉城,收不了。”
“那你在哪儿?”
火车通过隧道,信号变得极弱,聊天中断。
穿过隧道,沈芷向窗外看,一切都淹在夜里?。贺北安的声音越来越焦急,他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沈芷的安全……
“我在火车上?,刚才信号断了。”
贺北安的声音终于平复下来:“你去哪儿?”
“后天我去深圳。”
“没开玩笑吧。”
挂掉电话,贺北安刚往嘴里吞了一片阿莫西林,忙了一天,他刚从药店买的。昨夜淋了一场雨,他被浇到了三十八度多。九十年代的黄金时期早就过去,深圳再大,也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财富梦。不过他这阵子确实赚到了一些钱,他在电子批发城做背包客,周旋于顾客和商家之间收中介费。来电子城第一天,贺北安就学会了和电子城商铺老板们打交道的话术,第二天就能熟练应用,又加上?对电子产品的了解,价压得很?低。他天生缺乏奸商的气质,很?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成?交量不错,可每一笔都是辛苦钱。他在桉城卖二手一直秉承无神论,稍不满意就对上?帝吊脸子,挣多就多花,挣少就少花,没钱也能吃泡面或者跟耗子他们蹭饭。
但现在这是他赖以谋生的职业,来到深圳,上?帝又恢复了原有的地位。到深圳不久,贺北安就丢掉了以往大手大脚的习气,现在他住在城中村的一个单间里。
有人敲门,是隔壁的琳姐。一开门,就对上?一堆女人的内衣裤。贺北安刚来这儿的时候,阳台上还挂的是男人的短裤。等到琳姐搬来,他已经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
隔壁的琳姐既是商品也是老板,夜里?在外面上班,白天松散地接些兼职。上?周她和一个顾客发生了些争执,她要谈生意,对方非要跟她谈感情,有感情地做那事儿自然不能要钱。争执着,两人就打了起来。贺北安看不得别人打女的,顺手帮了个小忙。
琳姐倚在门口,吊带裙的肩带滑到了肩膀,露出半个胸脯,她半趿着人字拖,每个指甲都红得惊心。琳姐笑意盈盈,问贺北安食唔食,她做多了煲仔饭,要是贺北安还没吃,就去她那里。琳姐食指衔着烟,一口烟雾马上?要喷到贺北安脸上,贺北安及时关上了门,说他已经吃过了。
外面传来琳姐夸张的笑声,贺北安从桌底抽出一碗杯面,刚要拿水壶做水,房间顿时黑了,又他妈断电了。
他去抽屉里?摸烟,却摸出一枚胸章,那还是他去航展上?跟人交换的。他在手里?摩挲了几遍,一下抛到了墙角。如?果没停电的话,贺北安将看到一个非常完美的抛物线。
墙壁不隔音,隔壁两侧的声音统统传到他的耳朵里。
贺北安翻出一个烟盒,盒里?只剩一支烟,他往地面磕了下,烟才滑了出来,他将这最后一支烟叼在嘴里,摸着黑去找打火机,蓝色的火焰在黑夜里?显得十分微不足道,而后燃起的那点儿红色火星连房间万分之一的空间都没有。
贺北安将烟摁熄在地面,黑暗浓得化不开。
沈芷到深圳那天,贺北安去车站接沈芷。贺北安刚出房门,就遇到琳姐,琳姐问他扮得这么靓,是不是去勾女仔,琳姐十指尖尖,手指慢慢滑到贺北安的腰带,问他哪里买的。
琳姐的手还没零距离感受贺北安腰带的材质,他已经跑走了,留琳姐在心里?骂他,这么一副好身架子,却恁地不解风情。另一个男人从屋里?钻出来,对着琳姐笑:“他还小,不懂女人的好处,我……”琳姐骂了句扑街啪地关上了门。
贺北安的感冒还没好,嘴唇干得起了皮,他买了一瓶水,猛地灌了半瓶,再看,就干得不那么明显。
贺北安等在出口,他很?快在人群里发现了沈芷,眼睛盯在沈芷身上?,沈芷也看见了他。她穿了一件白衬衫和九分裤,一个多月不见,沈芷发尾的卷已经没有了,头发也变黑了,她的脸更加小了。高考成?绩出来,好像也没让她更高兴,她身上?缺乏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高兴劲儿。
两人开始就那么对望着,是贺北安先?笑的,他看着沈芷一直笑。沈芷被感染了,也笑了,她笑得幅度很小,没露出牙齿,很?快就低下了头。贺北安挤进往外走的人群,接过沈芷手里?的行?李箱,虚揽着她的肩膀向外走。沈芷并没带什么行?李,现在是夏天,衣服前?一晚在旅店洗了,第二天就干了。
“你怎么坐绿皮车来的?多累。”
“沿途可以看得更仔细。你今天不上?班吗?”沈芷早告诉贺北安不要来接她,她可以中午去他工作的地方去找他。
“我给自己当老板,上?什么班?”
为了让沈芷把市容看得更仔细,贺北安还请出租车司机千万不要太快。
两个人坐在后面,一幢幢高层建筑从沈芷眼前滑过。沈芷问贺北安:“你住哪儿?”
这些楼都和他无关,他住在城中村里?。
贺北安的手触到沈芷头上?,很?轻地摸了一下,又把手伸到沈芷眼前看:“你头上有纸屑。”
出租车最终停在本市的一家五星酒店。贺北安算了下,他这些天攒的钱加一块儿,刨去城中村的房租,能让沈芷在这里?的标间住半个多月,前?提是他不请沈芷吃饭。
贺北安提着沈芷的行?李箱往酒店走,沈芷站在原地,她问贺北安:“来这儿干嘛?”
“不满意啊,你先?住这儿,等我以后发达了,咱们住更好的地方。”
“我不想住这儿,太贵了,没必要。”
“别啊,给个面子,房我都给你定好了,你不住钱也不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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