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不动声色的往下扯了扯自己肥大的校服,盖住了底下小战旗升起的尴尬。为了不让秦耀发现自己的异常,他急忙转移话题:“今天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都写的差不多,但是有种连蒙带做的感觉,又让我觉得心里没底。”
两个人出了校门,沿着大街往回走。
“你呢,”秦耀问,语气不无羡慕和欣赏:“感觉那几科能得满分啊?”
“哪一科都得不了,”方鉴刻意跟他保持距离,懒散的迈着步子:“交的白卷。”
“又交白卷?”秦耀皱了皱眉:“你这也太随便了吧,不怕老张弄你啊?”
“弄去呗,装听不见就成了。”
“我记得你上次高考也交的白卷。”
“嗯,懒得写。”
“……”秦耀顿了下,皱了皱眉,挺认真的看着方鉴:“方鉴,你真就这么打算一直混下去吗?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不去做?你那么优秀,却一直浪费着自己的时间,你不觉得亏吗?”
“没动力,没目标,我做什么都还不是一样,一样的没意思。”方鉴耸了耸肩:“都说高中是一个人青春最热血的地方,我却丝毫没有找到归属感,或许成功来得太容易,反而在我这里没了意义。我没有向前的动力,没有奋进的欲|望,太多别人喜欢的东西我也并不想要,我不明白我活着到底在追求什么,如果是喘一遭气然后去死,那我还不如就这样。”
“少给我扯那些高深的哲学问题,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为了一件事儿也好,一个人也好,你总得做点什么才没白呼吸这世界上的空气。什么也不做,你就只能当个制造二氧化碳破坏地球生态系统的罪人。”
“我没什么好为的,”方鉴扯了扯嘴角:“我妈那个女人喜欢寡居,以后应该该不会喜欢和我一起住,她买了几套房和一堆保险,甚至连自己的墓地都买好了,哦对了,她还带我去看过,在市郊那片,风水挺好的。”
“……你妈考虑还挺周到。”
“可能是因为她儿子太不靠谱了,不过我也省心了,这样就挺好。”
方鉴也没提他爸,不过秦耀想到之前那些传闻,也就没问,但还是觉得很可惜,他是真的觉得方鉴这样很可惜。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秦耀叹了口气:“咱们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我懂得还比你少,你……”
“你懂得不也挺多的,二氧化碳和地球生态系统,还有《中国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第一百二十条规定的肖像权保护法。”方鉴笑笑:“那天你跟个傻逼似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把狠话说的这么傻。”
“去你妹的,我就知道那一条,政治课本上有,我背过。”秦耀哼了一声,“你不傻逼?你那天还趴在桌子上装蒜看热闹,你知不知道老子是在给你出头啊!还笑呢,笑死你算了!”
方鉴笑了一会儿后停下,“赵澜弄我头发的时候我刚要抬头,就让你那一嗓子给唬住了,瞧咱秦爷仗义出手,我怎么好意思不退到一边看戏?”
秦耀想了想,上次也真是傻,也跟着乐了起来。回想他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说过话,心里头也暖暖的,可能这就是“朋友”这种生物存在的意义。
走到路岔口,秦耀把书包扔给方鉴,他家在西边,看方鉴家的方向貌似在北边,顺嘴问了句:“你家离学校远吗?”
他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方鉴是打车过来的,那打表机上的钱还挺多,让他怀疑方鉴他家都到了城外了。
方鉴正在低头看方沅给他发的消息,闻言回头看了眼秦耀,随口道:还行,比你家远点,不过走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怎么,要跟我回家坐坐吗?”
“不……”
“我那里还有不少没做完的套题,你要来的话就一起带走,反正我也用不着了。”方鉴又晃了晃手机:“我妈不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在家也没事儿干,正好可以给你开个小灶,给你看看题什么的。”
方鉴这个条件太诱人,秦耀刚到嘴边的拒绝立马噎了回去,几个大步跟了上去:“行,那我就不客气了!之前看出租车上的大表机,我还以为你家离学校挺远呢。”
“哦,那个啊,那天我没急着去学校,让司机带我绕着S市转了几圈散散心。”
秦耀啧了一声:“得,你有钱,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是。”方鉴也笑了笑,带着秦耀往自己家那边走。
方鉴家住的是高档小区,环境优美,花草遍地的,空气也明显比外头清新,跟秦耀住的那个又臭又破败的废弃城中村简直高了不知道几百个档次。
不过这些秦耀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胡乱看着周围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绿植和花树,专门的环卫工人在草坪上剪草浇水,这个点正是放学的时候,不少围着红领巾的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抱着球或者骑着脚踏车,在小区的干净整洁的甬路上欢快的追逐呼喊着。
坐电梯上了二十楼,方鉴按了密码,带秦耀进了客厅。
“我不得不说,你家可真是豪华,你妈妈是抢银行的吧!”
秦耀看着格局宏大的客厅,装修风格是欧式的,经典的黑白灰色调,大气沉稳富有格调,乳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倒映着吊灯的光,客厅中间是沙发,正对着墙上挂的那台液晶电视,沙发前的的茶几除了一个遥控器什么也没放,不过右侧投影仪器设备上倒是放了些插头电线什么的。
他大略扫了一眼,两卧两卫一厅,厨房成u形,每个屋子的空间都很大,大的他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坐。
“你妈……你才是抢银行的,我妈有正式工作好吗。”方鉴去厨房接了两杯热水,回怼了句。
秦耀一屁股坐上客厅的沙发,然后掏出书包把一摞书都摆在了茶几上,但是沙发和茶几相差的高度并不太大,他要是想写点什么东西,还得窝着腰,尤其他腿还特长,不仅得窝着腰,还得蜷缩着腿,这样就会很难受。
“你这,华而不实啊!”秦耀接过方鉴递过来的水,敲了敲手边的玻璃茶几,然后喝了口水。
温度刚好,还有点甜,他看了眼,杯子里应该是加了蜂蜜。
方鉴也喝了口水,看了他眼:“这儿是看电视的地方,去我屋里,那儿有书桌。”
看在蜂蜜水的份儿上,秦耀也没再说什么,拎着书包抱着书就跟着方鉴去了他的卧室。
刚进门,秦耀就被屋里邻墙排列的四排满满当当的书架给震了一下,他看了看,名著小说,论文杂志,名师解读的各类专业学科,还有好几本超厚的大辞典,还有一排书架全都是英文原文,反正什么样的书籍都有。
他的书桌背对门口,两排书立里整整齐齐的放着高中三年每一门学科的课本,书立上头还横放着几个有着透明封皮的超大厚本,他清楚的看到透明封皮下的最上头那一页,是一道二次函数的解答过程,貌似还是分块写了三种解题方法……
那剩下的那几个大厚本,也无疑就是方鉴做的其他科的笔记了。
原来所谓的天资聪颖,很大一部分,还是人为的在努力。
他没忍住,偏头看了眼方鉴。
方鉴正一头扎到自己的大床上,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挥挥手冲他交代着:“所有的套题都在书桌抽屉里,出题水平都差不多,你先挑本文综做一套,两个半小时候后交卷,我先眯会儿。”
说完,他翻了个侧身,扯过被子的一角,睡了过去。
刚想称赞几句他勤奋刻苦努力学习的精神的秦耀在看到方鉴这副模样后,毅然决然的闭上了嘴。
他按照方鉴说的,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整齐排放着几本复印卷订好了的的题。
秦耀突然又朝方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去看题,又惊讶又不敢相信。作为一个高考过来人,他知道像这种形式的套题,一般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为了应对高考,不少教育机构和命题机构都专门组织研究高考命题方向的小组,出题的人大多是一些接触过高考命题人的专家或者就是出过高考题的人,要想拿到这种东西,先不说价格高低,光是各种资源和人力就得消耗不少精力。
也难怪方鉴这么优秀,自己聪明又努力,他妈妈估计也是在他的教育培养方面下了血本了。
他从众多看起来很难的套题中挑出一套看起来还算简单的文综题,看了眼手机,正好是七点整,打开了闹铃开始计时后,他就认真地做了起来。
等到九点半铃响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剩下了一道半的历史大题,也就是一道大题零着一个小题。
不过他也没有接着写,按照老张的说法,所有的考试,不论大小,都得按照高考的规矩来。他掀到套题最后一页,准备先对答案,做错了的和不确定的再问方鉴,却翻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
翻了抽屉,抽屉里也没有。
“方鉴,答案呢?方鉴?方鉴!”
方鉴雪白的大床离桌子不算太远,但还不至于秦耀喊这么大声还听不见,只不过是方鉴睡得太死,秦耀喊了好几声,他愣是没听见。
“卧槽,你他妈一定是属猪的!”秦耀扔了笔,几个大步过去扥方鉴的被子。
方鉴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床的正中间,整个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秦耀上去还得半跪着一条腿在床上去扯他的被子。但没想到一个拨拉把自己给拨拉过去,秦耀半跪着的腿在顺滑的床单往前一滑,整个人不受控的朝方鉴扑了过去。
方鉴也成功的被他弄醒,可是还不待他从被窝里挣扎出来,身上忽然就被一压,一百三十多斤重的重量紧压着被子摔在他身上,方鉴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他妈干什么!”方鉴高抬着脖子,奄奄一息的吼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吼出什么威慑力。
“卧槽,你这床单太……”
原本侧脸朝下的秦耀忽然一个转头,正吐槽的起劲,这才发现自己正脸直直的对着方鉴,对方那张白皙俊美的脸离自己不到三公分,他能清楚的看到这张脸上细腻光滑的肌|肤,雪白的毫无瑕疵,像是一块诱人的奶油蛋糕,而那双向来涣散无神的眼睛,这次好像也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懵然吃惊,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极致诱人而不自知,对每个人来说,无疑是最干净纯粹的勾引。
“你……”方鉴张了张嘴,想要推开他。
秦耀却瞬间双耳失聪,眼睛只盯着方鉴的眼睛,看着他如鸦羽般的长睫随着眼睛忽闪着,一眨,一眨,又一眨的,让人……让人……让人忍不住想亲亲他。
动作永远比脑子果断利落,秦耀还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去做,温热的唇就已经落到了方鉴的微微泛凉的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