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娘被他那凶狠的眼神震得手上一抖,染血的帕子落在了地上,她心里顿时也恼了起来,“三郎,你胡说什么话呢?我何时和男人勾勾搭搭了?这日头晒成这样,总不能人家来了连碗水都不给!你如今可是越发的不懂规矩了,读个书还能把脑子读糊涂了不成?!”
她的确是心心念念想让薛敏之考取功名,但不光是为了能让他光耀门楣,更重要的是李素娘心中总觉着亏欠他个大好的前程!
“大嫂没有,难保别人不会有这样的心思。”薛敏之眸中的情绪阴沉,他紧紧地攥着手,“男女有别的道理,望大嫂记着才好。”
他时常要在书院里待着,不可能每日里头都盯着那张大山的行踪,即便是没有张大山,就单凭李素娘这副模样和身段也必定会招来不少狂蜂浪蝶。
原本李素娘生的就不似这乡间村妇般的容貌,皮肤白净细致不说,五官更是精致娇俏,尤其那双眸子生的极好,仿佛带着盈盈水色,仅是一眼扫过去就带着万种风情。
唇红齿白一词不光是用在男子身上恰当,用在女子身上更是恰当。
“男女有别?怎么你就不知男女有别?还和亲嫂嫂独处待在这一室内?”
李素娘被他这话气的冷笑,她猛然拍桌直指着供奉的薛家灵位,“我李素娘敢指天对地,对着公婆的灵位说一句绝无红杏出墙之意!便是你大哥真战死沙场,我守着这几年活寡也对得起你薛家列祖列宗!你和你二哥也是我一手拉扯大,就连娘子都是我亲自登门去给求回来的,如今倒是和我论起来这些道理,我看你的圣贤书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训斥的薛敏之哑口无言,眸中泛红的血色也逐渐褪去,他深吸口气自知话说过了些。
但面对眸中渐有雾气升起的李素娘,薛敏之的心头顿时就软了,他忙拱手赔罪道:“大嫂莫气,是敏之糊涂冒昧了。”
“你也知你糊涂?如今三郎可是好大的威风,我岂有敢得罪你的道理!”李素娘恼的眸中的泪花都要掉了下来,她捡起地上的帕子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主屋。
薛敏之想要拦住她的去路解释,但却在刚有意动时,下意识的抬眼望向主屋供奉着的灵牌位,手掌猛地一颤又缓缓收回,闭眼跪在了蒲团上。
他真是被鬼迷了心窍!那可是他的长嫂!
再说薛仁刚从山上劈够了树枝的量,捆好在扛在背上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到薛家的篱笆院门外,累的是腰酸背痛。
他才推开院门就瞧见了从主屋内出来的李素娘,顿时眼神一亮,喜滋滋的迎了上去,冲着地上那捆柴挤眉弄眼的道:“大嫂!大嫂!你看看我今日劈的柴分量可够?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保准肯定不会再出错了!”
然而他才说完这话,没想到被李素娘劈头盖脸的就骂了一顿,“我让你上山砍柴砍的是那些老树,谁让你把人家新种的苗儿给砍了?!你是脑子被骡子踢了不成?!”
薛仁被骂的是半点声都不敢出,他讪讪的站在原地不知是进还是退的好。
却不想这时他那丈母娘李婆子和李氏正巧带着人从小道上过来了,李氏一眼就瞄见了站在院里的薛仁,娇软着嗓音喊了声,“二郎!”
这一声可也是让跟在李婆子和李氏身后的那毛算子身子骨都酥了,一双色眯眯的耗子眼不住地在李氏身上打量,怎么都不愿意离了她。
毛算子今年五十有七,但却是个没福的命。
前头连着克死两任娘子后,不光是没了家底,任是谁家寡妇都不敢再和他搭伙过日子,也就靠着平日里在村里替人看风水,装模作样的说道几句赚点过日子的钱。
现在被李婆子上门找过来,毛算子还有点晕乎着这事儿呢,说是什么她那亲家儿媳惹了脏东西。
可真到了这薛家院门口,毛算子远远的就瞧见了那院中站着的美娇娘,心都快飞过去了,哪还有别的打算。
“哎呀,亲家儿媳,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李婆子也是个素来会做客套面的人,她拎着手里头那竹筐篮子也不等李素娘说话就给倒在了地上,“我这来的着急,家里头也没啥东西,就给你带了两头蒜和几颗葱来,你可别嫌弃呢。”
李素娘皮笑肉不笑的扫了眼地上那小的可怜的大蒜和烂成糊的葱,“大娘说的是哪里话,都是一家的亲戚何须那么见外,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什么都得掐着算着怕别人占了自己的。”
李婆子原本皱巴巴的老脸上遍布笑意,因着这话收敛了不少,可却也寻摸不出来错处,只是越听越觉着不是味儿,跟着讪笑了两声后,眼神四下寻摸就扫到了那捆柴。
“哟,这是三郎砍的柴吧?”李婆子一想到薛敏之回来的消息,就料准了这柴多半是他砍的,立时就找到了点说道的事儿,嗓门也跟着尖了起来,“怎么三郎这么大个人了,连个柴都砍不好?瞧瞧这上面还有新发的芽呢!我看是读书把人都给读傻了,连柴都不会劈,这村里的三岁孩童都知道砍柴得砍那老树才对!”
她说的是兴致勃勃,却没注意到薛仁的脸色是愈发的难堪。
李素娘站在原地冷眼瞧着这一切,直到李婆子把那柴从劈到捆都给怼了遍后,薛仁终于是扛不住了,涨红着脸粗着声道:“娘,那……那柴是我去砍的……”
这话不光给薛仁闹了个脸红,还让李氏跟着也红了脸,她暗地里拉扯了李婆子一把,小声嘀咕道:“你说这些干什么!平白的给她递话来骂不成?”
李婆子哪料到这柴居然是薛仁去砍的,讪讪的搓着手,“我这不是没想到吗?谁知道你家二郎连个柴都砍不好。”
薛仁哪丢过这么大的脸,面色一变咬了咬牙,似是发了狠般提起地上那捆柴,左手抓着斧头一言不发的往山上的方向步去!
等在篱笆院外的毛算子正踮着脚往院里那俩美娇娘的身上瞟呢,没成想就对上了沉着脸的薛仁抓着斧头出来,吓得他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的是呲牙咧嘴。
但没想那汉子看都没看他就抓着斧头离开了,这才让毛算子忙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下衣物。
李氏气的直跺脚,埋怨道:“娘,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
还不等李婆子说话,李氏就急急忙忙的跟上了薛仁的步子。
“你说你这——!”李婆子被他们闹的这出也下不来台,本来还想说几句嘴可一对上李素娘的视线就立刻咽了口唾沫噤了声。
她可没忘了李氏怎么和她说的话,李素娘性情大变,说不准是撞了邪被脏东西附体了。
纵使是青天白日的李婆子还是感到了一阵阴嗖嗖的凉气从脊背往上窜,干笑着也不敢上前。
突然就想到了在外站着的毛算子,立刻就亲亲热热的对着李素娘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亲家儿媳说话了,忘了这回来还想着给亲家公和亲家母上柱香的!”
李素娘清楚李婆子的秉性,和李氏都是如出一辙的刻薄奸诈,她能有这么好心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李素娘现如今可是比谁都要清楚。
“大娘有心了。”李素娘抿唇笑的和气,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果然李婆子就眯着眼,笑道:“有啥心啊,这不也是想着这么久都没来给亲家公亲家母上过香吗?我这心里头也实在是内疚的厉害,所以特意请了个先生来给打斋,亲家儿媳可不要嫌弃我这份心思。”
打斋?
李素娘冷眼瞧着李婆子从篱笆院门外叫进来的老头子,要不是这老头子长得实在是太过猥琐且丑了点,她怕是都会以为这是李婆子的姘头。
尤其是这老头一进来眼珠子就色眯眯的黏在她身上,那眼神令她恶心作呕甚至有点想吐,极为嫌弃。
“大娘客气了,怎么会嫌弃呢。”李素娘笑着,只是眼神落在那毛算子身上时变冷了,“但这打斋一向是和尚的事,关这种风水先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