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害人堕胎好比要人性命,虽然扼杀的是还未出生的婴童,但也算杀人。
然,张春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杀……杀人?
他什么时候杀人了?
他怎么不知道。
“等等官差老爷,这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喝个花酒而已,胆子还没肥到敢杀人的地步啊,给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干这事儿啊!”张春顿时慌了,整个人挣扎着就要往沈子言面前凑。
可那两名衙差抓着他死死不肯松手,他这瘦弱的身板压根挣脱不开!
“好笑,咱们抓的那些个犯人里面,十个有九个都说自己没杀过人!”其中一名衙差看着他,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张春顿时酒醒了个干净,杀人这可是罪大恶极的事情,若是下了判决,搞不好他是要被砍头示众的!
这可是关乎到小命的事情!
“官差老爷,敢问我杀的人是谁?”张春转过头,问旁边那官差,身子颤动的幅度剧烈,整个人像是抖糠的筛子一般。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喏,不就是你钱家那个五姨娘,人都被你害的堕胎了,还说不是你干的!”衙差睐他一眼,像看傻子一般看他。
听到这话,张春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知道五姨娘宋香雁因为宴席被下毒这事儿导致流产了,但是,这可不是他下的毒!
他在钱家做活兢兢业业也有好几个年头了,断不可能去干这种腌臜遭雷劈的事情!再说了五姨娘跟他也无仇无怨的,他有什么理由要去对她下毒手?
但,这些人笃定了是他下的毒,他该怎么办?
张春正努力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就见前方一人大摇大摆的走来,面上的神色嚣张而狂妄。
前方五百米左右是钱家老爷的府邸,程荣茂刚从那翻墙出来。
昨日在他的逼迫下,宋香雁告诉他钱家好几间店铺的地契被钱老爷放在书房里的文房四宝下面,他今日去翻,果然翻到了,偷完之后刚从那溜出来。
没想到就撞上沈子言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走来。
他穿着官服,身后跟着一行黑压压的官差,声势浩荡,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程荣茂刚偷了东西出来,下意识的心虚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钱锦眼尖,瞧见了他,上前就去打了招呼。
“程掌勺,你怎么在这?”钱锦好奇,这会儿正好是准备午膳的点儿,程荣茂按规矩应该在后厨准备才是,可这儿到后厨有些距离。
“钱少爷,我刚刚,上了个茅房,正准备回后厨去给大家准备午膳呢。”显然,程荣茂也是个精的,表面上装的镇定自若,丝毫不显皮囊下的半分心虚。
他下意识的往怀里看了一眼,怀里正揣着钱家几间店铺的契子,可不能搞丢了才是!
“哦,那正好,我们也要去后厨,一起吧。”钱锦朝他笑了笑,应声下来。
程荣茂:“……”
他娘的!
早知道他就该拍死自己这张嘴巴!
他即便是个傻的也该晓得了,沈子言都换上这一身官服了,身后又跟着这么一众官差,那肯定是没什么好事,再说了,他身上也背着不少腌臜事情,他也怕这些人无心插柳,查到他身上来。
程荣茂想找个借口逃跑,却找不到理由。
钱锦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似是生怕他因此跑了。
程荣茂发现,和钱锦并排走的除了县令沈子言之外还有一陌生男子,那男子与钱锦同岁,可瞧着脸色并不太好看,那满目的阴鸷霜寒,浑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看着就不是个好接近的主儿。
程荣茂因着心虚,也不爱多管闲事,可耳听着身后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就瞧见张春被两名衙差捆着动弹不得,所以,他们这次要抓的人是张春?
程荣茂头皮发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试探的开口去问,“钱少爷,张春犯了什么事儿啊?劳得你们这般兴师动众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钱锦没与他过多解释,眼瞧着没几步路就到了后厨。
“对了薛兄,还没同你介绍,这是咱们府上的掌勺,程荣茂。”钱锦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与薛敏之介绍。
薛敏之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眸色深不见底,带着浓重的探究,却并未开口。
这眼神,直让程荣茂心里发怵。
到了后厨,那两名衙差将张春按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动弹不得,直到沈子言走了过来,朝他问道:“当日,你是怎么下毒的?”
这话一出,整个后厨哗然。
一提到下毒这事儿,无非就是府上闹得风雨满城的五姨娘流产一事!
只是没想到,居然和张春有关!
原本正在忙着自己手头上事情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往这边看了几眼,看着张春那眼神各有不一,或嫌弃,或鄙夷,或不可置信。
“我冤枉啊大人,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都在钱家干了五年了,怎么可能会下毒啊,再说了,我与五姨娘无仇无怨的,我……”张春百口莫辩,他想努力解释,洗脱自己的嫌疑。
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那日,一整锅的鲜笋老鸭汤是由他一个人从下锅到起锅再到端出去的,途中未经别人的手,若是说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下毒,也不可能——
等等!
张春记得,那日自己中途实在憋不住了,去上了个茅房,中间还是程荣茂帮他看着火候的!
难不成是!
“县令大人,钱少爷,薛公子,那鲜笋老鸭汤虽是我负责的,但中途我去了趟茅房,是程掌勺帮我看着火候的!这么说来他也有嫌疑!”不管了!事关生死的事情张春马虎不了,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再说了,真不是他下的毒,他只是阐述事情真相而已!
这次,矛头指向了程荣茂。
程荣茂被点到名,顿时变了脸色。
他下毒这事儿本来就计划的万无一失的,目的就是要将那小寡妇搭进去的同时,把自己也摘个干净!
张春这个混蛋!
这话一出,不仅小寡妇洗脱了下毒的嫌疑,还把他都给扯进去了!
“张春,你他娘的给老子好好说话,什么叫老子有嫌疑!就那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老子能下毒吗!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干了这种破事还想把老子扯进来,丧良心的玩意!”程荣茂的脾气一向火爆,一点就着,这是整个后厨都知道的。
可他这么大的反应,在薛敏之的眼中看起来反倒像是刻意掩饰些什么。
不由得,薛敏之的视线放在这个人身上又更深邃了几分。
“可也不是我下的毒啊,钱少爷,县令大人,我冤枉啊,我真的没干过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不能因为我去过那烟花柳巷就笃定这毒是我下的!”张春急了眼,瘪着嘴疯狂叫屈。
这可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搞不好就是要被杀头的,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就送了一条命出去!
“既然,不承认的话就先带回衙里候审!”争执了好一番,沈子言觉得应当也听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干脆先关他两天,再细细审问。
而且,他瞧着张春这模样分明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人一向胆小怕事,虽是有些不良癖好,但好在为人处事还算本分。
他作为当地的父母官,断不能放过每一个杀人的凶手,但也不能错杀每一个无辜的良民。
“等等!”薛敏之思忖了半晌,叫住沈子言。“借一步说话。”
沈子言勾唇,笑的春风满面。
“不如,将他先放在钱府吧。找间柴房关起来。”薛敏之出主意。方才他就一直在观察程荣茂,这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发了狠的末日狂徒,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好相处的主儿。
尤其是他方才的那一番话,更给人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相比起大家认为下毒的人是张春,他反而更愿意相信是程荣茂下的毒。
薛敏之其实并不在意下毒的人是谁,他只关心嫂嫂能不能洗脱嫌疑,回归正常生活。
所以,无论下毒的人是谁,只要放他嫂嫂出来,他就一切都好。
但是直到瞧见了程荣茂——
他觉得,真相很重要。
若是下毒的人是程荣茂而并非张春,那张春就枉死了,而程荣茂可以继续为非作歹,兴风作浪!保不准这一次得手了,下次又会将主意打到嫂嫂的头上来。
毕竟,作为钱家的掌勺,程荣茂是既得利益者,若是嫂嫂进去了,从此他就可以在钱家高枕无忧的当掌勺养老,也没了威胁,一石二鸟之计。
所以薛敏之更愿意相信,他的嫌疑最大!
若真是他的话,薛敏之宁愿斩草除根!
他想着,若真是程荣茂,又将张春关在府上,定能引他这只蛇出洞,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程荣茂肯定会对张春采取什么措施,到时候就将人抓个正着,岂不快哉!
“好,那就这么办!”沈子言一口答应,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读懂了薛敏之的心思,尤其是方才张春和程荣茂两人的争执,很明显,程荣茂也碰过那汤,所以,他也有嫌疑。
只是,他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偏偏薛敏之将这个理由给点了出来!
沈子言觉得浑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