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太快,一旁的苏宝林没看真切:“怎么送错了?”
不远处永安公主听到动静,抬眸望了过来。
阿芙也好奇,及笄礼还能送错?
苏宝林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我方才没看清,匣子里装的是钗子吗?”
“嗯。”苏贵妃的神色已恢复正常,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太子殿下是男子,不懂姑娘家的首饰,居然错把金钗当金簪给送过来了。”
金簪与金钗,虽然都能绾发,但形制、意义并不相同。簪为单股,钗为双股。簪男女皆可佩戴,钗却是女子专属。
男女之间、姐妹之间、长辈对晚辈,都可以赠送簪子。但钗却是仅限于夫妻或恋人之间互赠。
当年萧宬送苏令入宫时,就曾将一根金钗一分为二,两人各持一股。
苏宝林一怔,也跟着轻笑:“可不是么?他一个做兄长的,妹妹及笄,送簪也就罢了,哪有送钗的?想必是太子妃亡故后,他身边没人打点,才犯这样简单的错误。”
苏贵妃点一点头,没再说话,面上隐约显露出了一些疲态。
苏宝林识趣,找个借口,便携子离去。
阿芙也跟着告辞。
那只鹦鹉作为贺礼留了下来,鸟笼挂在房檐下,偶尔扑棱着翅膀扯几嗓子。
夏日炎炎,还好玉棠宫放有冰块,稍稍能缓解一些暑气。
苏贵妃心中烦闷,挥手令宫人暂且退下,将太子所赠之物递给永安公主:“你看看。”
永安公主接过木匣,打开细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双股金钗,金钗的模样很特别,钗头不是现下常见的花草虫鱼,倒有几分像袖珍版的玉弁。
众所周知,弁是男子之物。
太子送这礼物显然有古怪。
“他是在怀疑你的身份?还是在……调戏你?”苏贵妃双眉紧蹙,“不管是哪一种,都对我们很不利。”
永安公主宽慰母亲:“当下应该还只是试探。”
“嗯。”苏贵妃心知有理。
若对方证据确凿,有玉棠宫的把柄,肯定直接出手了。哪用这般遮遮掩掩、似是而非的试探?
“需要小心一点,快一点。”苏贵妃叹一口气。
永安公主垂眸:“我知道。”
“长命百岁,万事如意……”外面檐下,鹦鹉还在笼子里扑腾,可能是累了,声音有气无力的,不似先时那般响亮。
苏贵妃起身,缓缓踱至殿外,看一眼鸟笼中的鹦鹉,又抬眸看看头顶四方的天空。
天阴沉沉的,大约是快下雨了。
这么大一个笼子,周围都是伺候看守的人,想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
七月初,宫中开始忙碌一件大事:为太子选妃。
太子萧廷钰今年二十二岁,身形高大,容貌类父,是出了名的行事周全。
可惜婚姻上有些不顺。
数年前,大皇子萧廷钰与方家小姐订有婚约,谁料想方小姐在成婚前半个月离世。
后来,已是储君的萧廷钰娶了周家小姐。
婚后刚满一年,太子妃周氏便因病亡故。东宫虽有几名姬妾,但缺个主持内务的女主人。
为此王贤妃担忧不已,先太子妃去世刚满一年,她便急急忙忙将选太子妃一事提上日程。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天子。太子妃的选择马虎不得。既要家世显贵,又要人品端正,还得容貌性情俱是上乘。
除此以外,还需要命格硬。
——王贤妃可不希望女方福薄,早早死去,儿子留下个克妻的坏名声。
恰逢御花园中花开的正好,王贤妃时常邀请名门贵女入宫赏花。
这天上午,内学堂休息之际。
夫子刚一离开,三位公主便匆匆出去,口中说着要去看未来太子妃。
内学堂安静下来。
阿芙几步走至永安公主身边:“姐姐,你想不想也去看看?”
“不想,没兴趣。”永安公主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吧。”阿芙也不多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觉得,及笄之后,姐姐似乎更沉闷别扭了一些。
她轻轻叹一口气,又长又弯的眉毛微微蹙起。
这一声叹息引起了永安公主的注意。
公主抬眸:“你怎么了?”
先时还没留意,现下看来,少女脸色似乎有一些不正常的苍白,气色明显不如平时。
“我肚子胀痛,腰也有些不舒服。”阿芙如实回答。
永安公主视线在她腰腹之间掠过,少女腰肢纤细,小腹平坦,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
公主拧眉:“你早膳吃多了?”
“没有。”阿芙矢口否认,脸颊微红,带一些赧然之色,声音极低,“是那个。”
又不是小时候缺吃少喝,哪里还会吃撑啊?何况就算吃撑,她都用过早膳一个时辰了,哪还会一直小腹胀痛?
永安公主没听明白:“哪个?”
“就是那个啊。”阿芙有点羞窘和尴尬。她今年春上刚来癸水,觉得这是私密之事,羞于对人提及。哪怕是亲近如永安公主,也不好直说。
本以为简单代指,对方就会明白。怎么感觉姐姐听不懂呢?
永安公主凤眸微眯,有些不悦:“你说的那个是哪个?”
“就……癸水、月事啊。”阿芙面颊微红,“我每到这几天,都会有点腹胀不舒服,姐姐你没有吗?”
永安公主一怔,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有红晕自耳根处喷薄而出。
公主抿唇,又轻咳一声:“我没有,我一向身强体健。”
“原来如此,怪不得从没听你提过。”阿芙若有所思,继而又感叹,“真羡慕你,我现在肚子还凉凉的呢。”
永安公主胡乱“嗯”了一声:“有点闷,我出去走走。”
她起身便往外走。
阿芙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小腹,转身去了隔壁茶房。
崔颖姑姑说,喝红糖姜水会缓解一些不适。因此她今日特意带了两块姜红糖。
红糖姜水味道古怪,不过还真有一点用处。一杯热热的姜糖水下肚,感觉稍好了一些。
休息时间即将结束,可不知怎么回事,四个姐姐都没回来。
阿芙放下茶盏,决定出去看看。
……
永安公主从飞仙宫出来,行至内学堂外,遇上了一个熟人。
是太子萧廷钰。
萧廷钰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锦绣袍服,腰悬玉佩,头戴玉冠,眉目间挂着浅浅笑意:“三妹妹。”
永安公主脚步微顿,略一颔首:“太子殿下。”
“孤赠与三妹妹的及笄礼,妹妹可还喜欢?”萧廷钰上前一步,有意无意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及笄礼?”永安公主面无表情,“哪一个?”
太子眉梢一挑,耐着性子:“孤赠的那个。”
“是么?收的有点多,记不清太子殿下赠的是哪一个了。”永安公主神色冷淡。
太子唇角上扬,牵起意味不明的笑:“怎么会不记得呢?需要孤提醒一下么?那是支形式别致的金钗。三妹妹只要见过,就应该有印象才对……”
“形式别致的金钗”几字,他咬得极重,说这话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永安公主,不想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然而还未看到对方的反应,便听到内学堂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姐姐!”
绿影闪动,皇六女阿芙小跑过来,亲昵地抱怨:“姐姐,休息时间都要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后知后觉注意到一旁的太子与其侍从,她“啊呀”一声,匆忙行礼:“原来大皇兄也在。”
“嗯。”太子眼神微动,语气平静,“是六妹妹啊。”
阿芙心头一跳。
她和太子接触不多,但每次相处,对方总是和颜悦色。此时他虽无怒容,可莫名地让她心里陡生寒意。
其实,她方才看到了太子,也清清楚楚听他提起金钗,知道不是误赠,是刻意为之。担心他对姐姐不利,她才突然出现的。
阿芙定一定神,眉眼弯弯:“是我。二姐姐她们都去看未来太子妃,大皇兄不去么?”
阳光下,少女笑意融融,天真烂漫。
太子慢悠悠道:“孤刚从那边回来……”
蓦的,阿芙手腕一紧,竟是被永安公主给握住了。
“姐姐?”
永安公主双目微敛:“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先回去吧。”随后冲太子点一点头,道一声“告辞”,就拉着阿芙大步向内学堂而去。
两人走出好远,太子仍双手负后站在原地,眼神幽深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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