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安全系数
“难得今天晚上有月亮，要不然大家一去湖边走走，酒嘛不着急，等一下回去再喝。”蔡颖言也没有多在意明天的事情，对着杨鸿烈提议夜游西湖。
众人下楼走出会所，边走边聊。杨鸿烈站在水边，轻轻感慨道：“老话说得好，读书人最怕诵的是古人语，做的却是自家人。这等读书就算闭户十年破万卷，也成不了事。想来我如今就有些这等味道了。”
沈为陪在旁边静静聆听。
杨鸿烈接着道：“从你言谈举止说话做事就知道你读书比起同龄人来肯定不算少，走的又是江湖路，见闻自然就广博，但是趁着年轻还是要行万里路，多走走看看，才能把书上的学问用起来。但做人做事第一要对得起良心，哪怕一辈子吃亏，只要不愧于心，这才是真正要紧。沈为，这点最难，不管你以后走哪条路，走到什么程度，都放在心上，别丢了。”
“晓得，杨老师。”沈为很庄重的点头。
杨鸿烈知道蔡颖言和沈为以及自己的得意弟子兰韵要在资本运作上做文章，所以这时借着心有所感和沈为略略提起为人做事的准则，他倒不是要求沈为以后做事如何如何，只是觉得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很有些龙虎之气，不想他走偏了而已。
“做事第一工夫，是降得浮躁气定神闲，我看你在这个方面就很有些水准，很有些静气。”杨鸿烈夸了沈为一句，继续又道：“做人第一紧要，是有慈悲心怀。世上佛经太多，看似玄奥，其实说到底，就这么简单，有慈悲心，行慈悲事，才能我心如来，没什么天大的道理，吃喝拉撒睡，不去害谁，就是大善业。当年我在山西行走，在一座荒废的古寺前看到一段文字，很有意思：一亩三分地，眼界很窄，救人不多。小庙小菩萨，慈悲不大，害人没有。曾经我劝一个朋友，少作恶多积德，他不太听得进去。后来的事实却证明我是对的。”杨鸿烈说话间有意无意瞄了眼蔡颖言。
沈为毕恭毕敬，默不作声。蔡颖言如观音迦坐，低眉顺目。
杨鸿烈除了在课堂上，极少如此健谈多语，今天貌似要一口说完心中事，缓缓道：“生来走一遭，都是娘胎里出来的，光*溜溜来，赤*裸*裸走，没谁能特殊。奴性要不得，为了出人头地去打拼，偶尔有奴气，没办法的事情，见到更有权*势的，更多富贵的，弯腰低头，情理之中，但别把弯腰当习惯，弯久了，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再有就是世上很多弱者，极少数是因为善良质朴，而主动选择退让。但更多的，可能是一种狡黠的处世智慧，处于劣势，却并不是真的占据礼仪理义，相反，一旦有利可图，狰狞程度，可憎程度，丝毫不逊色任何人。大街上碰瓷的老人，大冬天抱着孩子上街乞讨的父母，被夺回包却根本不理睬见义勇为因她受伤的女子，太多了。强者未必都在为恶，弱者未必都是心善。沈为，你既然要陪小蔡走以后的路，就得时刻警醒着别出底线，这一点，你要尤其注意。能杀得人需先能救得人，能救得人却还需能活得己。”杨鸿烈说到这儿指了指夜空，“和上头合作，一定要先设底线。这是安全系数，不容有失，记住。”
沈为点头沉声道：“会记住，也想得明白，我一定争取做好。”
杨鸿烈转头对蔡颖言笑了笑，如冬天温煦的阳光，轻声问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世人十态吗？”
蔡颖言温言而出道：“武人粗豪，妇人柔懦，儿女娇稚，市井贪鄙，俗子庸陋，荡子轻佻，伶优滑稽，村野无知，堂下人局迫，婢子卑谄，侦谍暗诡，商贾炫售。”
杨鸿烈笑而不言，望着夜色中墨绿色的西湖，万簌俱静。
沈为笑道：“人无十态，太难了，我认识的人一个也找不出来没其中一态的。”
杨鸿烈笑道：“没错，只不过这类言语腔调，偶尔自省一下即可，陷入太深反而得不偿失，人生在世，首要还是活得快乐，不快乐，谈不上圆满。小蔡，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所以这些年你不在明面上跟别人争而是悄悄布局是对的，虽然在一些具体手段上稍稍落了下乘，但还是入了上头的眼。”
蔡颖言轻笑道：“大哥，我发现你也挺入世的，我的事情你都看的清清楚楚。”
“毕竟你是老头子的嫡传，我不关心你关心谁？”杨鸿烈装着没奈何的语气道，脑海里杨红军的影子一闪而逝。有几个人知道，他还有个身份，是高层的智囊团中极有份量的一位。
杜横江和龚伟开着蔡颖言的玛莎拉蒂先走了一步，把那辆宽敞的奔驰留给了蔡颖言沈为杨鸿烈三人。在车上，向来沉默寡言的龚伟主动开口道：“杜哥，你看为哥明天有几成胜率？”
“不知道。”杜横江老老实实的道，在龚伟面前也不摆社团龙头大哥的位子，虽然龚伟并不清楚他们根本就是在一条船上的人，都听命于同一个老大。
“那你还和白开心一起开了盘口出来。”龚伟现在对自己顶头大姐身边的男人越来越有兴趣。绕着圈子和杜横江扯着话。
“我本来是不知道情况的，毕竟从来没见过为哥玩枪，但是后来蔡姐没反对，我心里就有底了。”杜横江的脑子其实转的很快，不过也然，要是他没有脑子，今天也坐不到龙头的位子上去。
“枪法可是子弹喂出来的。”龚伟当然希望沈为能赢，只是国内枪械管理太严，他觉得沈为肯定没机会经常去射击场或者有关系去部队的靶场练枪，所以有些担心，而且沈为同王侯定了明天下午比枪之后，半点临阵磨枪觉悟也没有。
杜横江点了点头，他自然不需要龚伟提醒这些，他早先也有这些心思，也不是不知道王侯是枪痴，日复一日的摸枪，可以说王侯玩枪比玩女人的时间还要多的多，但他就是对沈为有信主，既然单挑可以打垮王侯的贴身保镖，那就算是王侯另辟蹊径，比他的强项，杜横江也觉得沈为应该可以一战。
龚伟见杜横江心里有底，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问，换了个话题笑问道：“杜哥，你如果对上为哥，大家空手单挑，有多少胜算？”
杜横江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脸上不带表情，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分钟，说：“没有。”
龚伟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杜横江附加了一句：“空手肉搏，我估计洪劲对上他都吃力，哪个最会能打赢都说不好。我嘛，前三十招可能在声势上雄壮些，只要被为哥粘上了，就是必败的结果。”
“洪哥也说了，他对上为哥也不一定能拿的下来。”龚伟轻声透点了洪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蔡姐身边有了他，安全性最少要提高两成。”
“不止。”杜横江摇头道。
“不止？”杜横江的话让龚伟有些不明白，两成的安全系数是多高，杜横江会不明白？
“单从武力值来说，两成差不多，但是你别忘了，为哥还能和杨老师交流，可以和苏老爷子不卑不亢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聊天。”杜横江轻声提醒道，“你跟了蔡姐这么久，有哪个男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龚伟若有所思。
“还有，蔡姐说他和西南赌王廖天耀关系非浅，而且还和云南那边的洛氏家族交好，就凭这两个方面，你觉得两成说的完？”杜横江干脆跟龚伟把话说的更现。反正蔡颖言一两年之内就会强势坐大，他也不怕龚伟知道他是蔡颖言的暗棋。
龚伟在蔡颖言身边呆的时候也不短，马上就明白杜横江话里的意思，能够被杜横江放在嘴里说好的关系，那肯定就是铁定，西南的江湖向来就出狠人虎人，哪晓得蔡姐带回来的为哥后头居然还有那边的强势支撑。要打蔡颖言的主意，现在最少也要过洪劲和沈为两关，哪个都不是好相与，闻得出现时气味的龚伟一时间大是心定。
沈为和蔡颖言杨鸿烈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春来面馆的灯光居然还亮着。被大家叫做小天的蔡天生正抱着本杨鸿烈丢给他的杂志看的津津有味，见到三人进门，赶紧手忙脚乱的把杂志往角落里塞去。沈为眼尖，一眼就扫到了上面尽是成熟女子的丰什么肥什么，笑了笑没有开腔，蔡颖言好像没看到什么，只是很和气的跟小天打了个招呼。
“小天，去把我放在你床底下的那两瓶酒拿出来。”杨鸿烈当然晓得小天在看什么，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吩咐道，“另外再炒几个菜，等一下你也一起喝两杯。”
“好嘞。”小天兴高采烈的答应着，抢到灶台边麻利下厨，动作颇有龙行虎步之势。似乎这间平平常常的小面馆，正是他练心练意练身之所。
杨鸿烈招呼蔡颖言和沈为随便坐下，然后在自己惯坐的椅子上率性舒展开来，好像这里才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