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如何来形容呢?
那就是如遭雷击,让夏绾全身上下都变得僵硬,望向苏艺的一双眼睛忽地睁大,完全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
“怎么了?”苏艺把所有撕扯下来的丝带理成一团,全丢进了垃圾桶内,看了眼近在眼前愣神的人。
夏绾终于有了动作,拽着苏艺重新落座在她的旁边,抬手示意她看卡片。
苏艺可就不如她淡定了,脸色铁青,差点惊呼出声,好在有她及时制止。
看着眼前的人疯狂用手敲击着卡片,眼底爬上了一丝丝危险的神色来。她抬眸,似笑非笑,“他怎么会知道?你说的?”
苏艺直呼冤枉,“没有啊,我根本就没提这茬。”
“他今晚不会来看演出了吧?”夏绾一时讷讷,身子后仰屈膝坐着,埋下头苦恼。
“跳舞我可就没法替你了,会砸了你的招牌。”苏艺微眯着眼看她,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没法收场的决定来。
她粲然一笑,任由苏艺翻转着手中的卡片,一副想从里面看出花来的架势,“我给节目组没有提供演出的名单,他就算在台下,没看到你上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觉得你干脆缴械投降吧,万一他考虑完,还是不取消这门亲事,你们迟早要见面的。”苏艺有些不赞同她的做法,总觉得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毕竟一个谎言得用无数个来圆。
“走一步看一步。如若他不取消,我就当面去找他坦白,总比他自己发现又告诉我爸妈要好吧。”
她从酒会逃离又找人顶包的事情千万不能让那两口子知道,不然一定会被唠叨个没完,更何况她是逃了两次。
“那你......不抗争了?”苏艺抿了下唇,总觉得这时候扯回这茬有些不合时宜,眼神到处乱飘着。
夏绾垂下手并从膝上缓慢抬头,轻摇了下,一副认命的姿态,“躲不掉的,与其跟沈堇闲,我倒宁愿是这个陌生人。”
室内空调运转的声音夹杂着外边舞台上的音乐声传入耳朵,有些扰人。
几十盒美味很快就被一扫而空,反倒是搁在夏绾面前的那盒却纹丝不动,实在是没有胃口,只好闭目养神以免影响自己待会的状态。
外边的灯光和音乐皆调试完毕,工作人员来催他们出去候场。
以往都只是在剧院演出,面对的仅是几千人,早已习惯,心中也就无波无澜,而这次是头一回参与录制,台下的人虽不多,但后面播出观看的观众可是上万,乃至上百万,好几个人都情不自禁变得紧张起来。
夏绾不同,她是心虚在作祟,毕竟没法预知贸然送餐的人到底在不在台下。
舞台上灯光璀璨,华美的装饰将周围映衬得梦幻而唯美,随着起伏的音乐声,舞者们翩然起舞,容颜精致美丽,肌肤白皙无暇,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般。
一舞完毕后,灯光被熄了大半,只剩下一束昏黄迷离的光线,夏绾想借着望一下台下,发现入眼的人并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了,她又没见过,逡巡一番也只是无用功。
舞团一如往常那般,演出结束后都会有一场小小的聚会。
往日夏绾都会婉拒,今日却十分反常地选择了赴约。
众人纷纷前往停车场的时候,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站在阴暗面的人,嘴角勾起,眼神幽深晦涩难辨。
“沈总,董事长这边又打电话过来了。”关秘书的视线与前面的人落到一处,十分淡然地将手机递了出去。
沈堇阑没有多理会,听着耳边毫不停歇的振动声,蹙眉收回视线,冷冷回:“走了,回去了。”
返回枫驿书院的路上,天上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凉爽了许多。
车厢内很安静,除了雨点砸在车窗上的响声便是轻柔的呼吸声。
沈堇阑摘掉眼镜,半倚在座椅上望向窗外,霓虹灯闪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那抹曼妙的身姿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在空中旋转、跳跃、挥洒出无限的诱惑与风采,引得他的目光紧紧追随。
一切全都真相大白。
Iris就是夏绾。
他不是没怀疑过,却又觉得大千世界,不可能会这么巧。
沈堇闲的话漏洞百出,一开始他误以为是这人不敢说实话,所以才编造出两个“夏绾”并非同一人的谎言来。
可直到他今日试探性地再次约见了一面,才彻底确定下来。
分开前一晚,他无心之失,送出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作为礼物,却从对方的脸上没看到丝毫欣喜的神色,反倒是嘲弄和哀伤交织在一起。
加之这几天有了关秘书和沈堇珊的提醒,他才得知沈堇闲流连花丛中最爱送的就是百达翡丽。
再结合一下时间,沈堇闲与夏绾分手的日期与他和Iris相遇不谋而合,才让他有了今晚必须要去看演出的决定。
这人与他在国外看到的有些不同,诡计多端,将所有人玩于股掌之中。
恰好,栽在了他这里。
“沈总,KM环球的大区经理想约您三天后的时间,请问您要见吗?”关秘书滑动着手里的PAD,仔细翻阅着沈堇阑未来几天的行程信息。
“往后挪动一日,我有其他的安排。”沈堇阑重新戴回眼镜,拿起手机十分反常地点进了万年历。
三天后,七月十日,宜结婚,出行,打扫,搬家。忌动土,安葬。
电视台所在的地方略偏,便显得路途漫长了起来。
刚才连打了六七个电话都没人接的沈东贤将短信发到了关秘书那里,语气非常不友好。
虽不合时宜,但她犹豫再三还是讲了出来,“沈总,董事长发了短信给我,询问早上在公司楼下闹事的详情。”
原本脸色红润的人闻声突然变得黯沉下来,沈堇阑挪开翘在膝上的腿,又松开了一颗衬衫上的纽扣,扯了下嘴角,问:“他问我做什么?不应该去找沈堇闲吗?”
“他好像并不知道与您无关。”关秘书忍不住回头看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沈堇阑一愣,定了定心神,开始仔细回想早上在公司楼下发生的事情。
女人来闹的时候,他跟沈堇珊去了墓园,并不在公司。
他姗姗来迟的时候,女人已经被关秘书安抚了下来,围观的人也被很好地做了疏散并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反倒是沈堇闲,还是在他收拾完烂摊子后才来接的人。
因此事情的真相,除却他、关秘书与沈堇珊,恐怕没几个人知晓了。
沈东贤平时并不会去考究他的私生活,这次如此歇斯底里地找他,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这事传得广,夏家也已经知晓了,并打了电话来兴师问罪。
半晌后,车子驶入枫驿书院,穿过长长的喷泉大道才到了别墅的楼下。
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主客厅的灯光常亮着,不时还能看到来来回回移动的身影。
司机打开车门后,沈堇阑顿了半刻,抬眼从后视镜看了下关秘书。
副驾驶见后座没声音,很快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疑惑着问:“沈总?”
“关秘书,我这几天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明早的会议就由你来主持吧。”沈堇阑拨动了一下领口,慢悠悠地下了车,从司机的手上接过雨伞并嘱咐对方送关秘书回去。
踩着浅浅的水洼,沈堇阑走走停停,心里却不如往常那般平静。
到了门廊下,壁灯刚好亮起,却因蒸腾的水雾而有些朦胧不清,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吱呀的声音响彻在前厅,显得有些神秘且诡异。
“大少爷回来了。”
保姆手上端着花样精致的茶壶,正穿过前厅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看到他以后急忙停下了脚步。
沈堇阑点了下头,扫了眼保姆,“早点下班吧,董事长那边我去说。”
“好嘞。”保姆的脸上瞬间溢满了笑容,阔步去了厨房收拾。
听见了车声还有开门声,却迟迟没见人进来,沈东贤等得有些焦心,不由得拔高了语调,“回来了还不赶紧过来!磨蹭什么?”
沈堇阑哼笑一声,不疾不徐地从布局繁乱的罗马柱绕过到了主客厅,看到的则是谢容离开的背影,神色不由得绷紧。
“坐。”沈东贤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身侧的单人沙发。
他没搭话,安静坐下。
“今天公司楼下的事情,你不应该给我个交代吗?”沈东贤手上端着盏热茶,低头轻吹走了上面漂浮着的茶叶,半眯着眼问了句。
沈堇阑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就在刚刚他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他垂下眼睫,回:“她认错人了,跟我没有干系。”
“你跟夏家那姑娘的婚事还在商榷的阶段,现在却闹出这么一出,你成心的是吗?”半盏茶下肚,沈东贤的火气只增不减。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你有抽空去看一眼吗?”他本就没给沈东贤回答的机会,继续道,“这件事你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查清楚,却非要听一个妇人来颠倒是非。”
话落,沈东贤自知没理,也深知如此贸然质问确实有些不妥,顿时转了话题,“那你考虑的如何了?”
短暂思考几秒,沈堇阑嘴唇翕动,“我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