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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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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毕竟是一品国公的府邸,占地极广,园中布置的极尽华贵精巧,远非世子府可比,被萧云舒拉在身后的青梧有些目不暇接。

说是逛园子,但萧云舒并未多做停留,从正厅出来穿廊绕径,走了许久,拉着青梧径自带入了自己的院子里,待进了屋关上门后,萧云舒身子一软,直接歪在榻上,长舒了一口气。

青梧被她这幅落荒而逃的模样逗乐了,轻笑出声。

看到青梧取笑自己,萧云舒直起身来想伸手去捂青梧的嘴,青梧笑着躲开,二人在榻上又笑闹了片刻。

直至钗环松散,衣衫凌乱,二人直起身整理。

青梧伸出手帮萧云舒将歪掉的簪子扶正,萧云舒忽想起在信中答应青梧的事,站起来胡乱理了理微皱的衣裙,握住青梧的手腕兴冲冲道:“你跟我来。”

青梧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带到隔壁厢房,只是萧云舒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已有些习惯。

厢房被单独僻了出来,当做萧云舒的小书房,里头置了一张花梨木书案,此时书案上摆放着各式的小物件儿,有走马灯、纸翻花、布醒狮、九连环、磨喝乐等物,甚至还有出自琼海的玉色贝螺,不一而足。

正是萧云舒在信中所说顾则安送她的礼物,青梧一直居于沈家后宅,甚少出门,收到的礼物也寥寥,虽生于官宦之家,许多东西却只在话本里看过,此前吴氏送了她一整车,但因成婚时诸事繁忙,直至收进库房里也未来得及仔细把玩。

此刻听着萧云舒在一旁兴致勃勃的介绍,还一一演试玩法给她瞧,不由玩兴大起,与萧云舒你来我往的耍玩起来。

阵阵欢愉的笑声自窗牗处飘散出去,引得鸟雀也在檐下盘旋驻足。

良久,二人的兴致消下去一些,萧云舒走至书案旁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放了一张精致小巧的木弩,因着是给女子平日里把玩的,弩箭也是用木头削制而成,等闲不会伤人。

萧云舒将小木弩从匣子中取出,眉眼藏愉:“木弩你应当还未玩过吧,外祖母惯来不让我碰这些东西,这是我悄悄央了表哥给我寻的,摸索了好几日,今日我教你玩。”

说罢,拿着木弩走到院子里,要给青梧演示,这木弩青梧还是头回见,很是新奇,跟着走到院子里看萧云舒怎么玩。

萧云舒给青梧讲解了木弩的构造及怎么发射弩箭,又给青梧演示了几遍,青梧也极为捧场,站在一旁为她喝彩,萧云舒方才消下去的兴致又高涨起来。

连接练了几日手,萧云舒准头已比之前好上许多,此时听着青梧的喝彩声,面上愈发得意,抬手瞄准院墙边悬好的箭靶就要给青梧展示。

然而弩箭出鞘急速往前射去,那箭靶上却未见弩箭踪影,萧云舒有些傻眼,前几日准头分明很好,今日是怎么回事?

弩箭速度很快,青梧并未瞧见射到了何处,只是将才萧云舒射弩时身姿飒爽,意气昂扬,她不由抚掌轻呼,“阿舒好厉害!”

萧云舒面上有些窘迫,但她不愿再好友面前失了面子,抬手再次瞄准,“咻”弩箭再次飞射而出,萧云舒定睛看去,院墙旁的箭靶上还是空无一物。

萧云舒气性一瞬涌了上来,不信这个邪,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射中它。

许是方才站得太远,以至于瞄不太准,她沿着石径往前走了几步,石径两旁栽种了许多牡丹,如今入了秋,只余了枯枝黄叶,其中一株有一截枝叶斜斜探了出来。

萧云舒现下气性上头,只顾盯着那悬着的箭靶看,丝毫未注意脚下横生出的一截枝叶,径自朝前走,那枝叶勾住了裙边一角,萧云舒不防被绊得身子一歪,木弩上即将要发射的弩箭破空而出,竟直直朝站在一旁的青梧袭去,引得站在廊下看热闹的婢子一阵惊呼。

青梧站在一旁边回想刚刚萧云舒的讲解,边暗暗记下萧云舒用弩时的姿势,思索稍候如何做准头才能更好,却见萧云舒身子一歪,一支弩箭直直朝自己射来,一时呆住,耳边传来阵阵惊呼,眼见弩箭朝自己越来越近,心头一跳,连忙侧身躲避。

那弩箭虽说是用木头削制而成,等闲伤不到人,可射出时速度极快,带着凌厉之气,纵使极力躲避,却还是被弩箭擦手而过,带出一条血色,手背霎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青梧捂住痛呼出声。

听得青梧痛呼,萧云舒意识到自己许是伤了人,忙丢掉手中的木弩,上前查看。

“如何?可是伤到了?”萧云舒面色急切,拉开青梧捂住的手背查看,只见那如雪般白腻的手背上赫然现了一条一指宽的血痕,还在不停往外渗细小的血珠,极致的红与极致的白相互映衬间,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萧云舒不知会伤得如此重,表哥此前便告诫过她,这弩箭虽是材木所制,但未免伤人,切不可随意朝人耍弄,她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却因为自己而失误而让阿梧受了伤,颤抖的声音带了哭腔,“阿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去给你请大夫吧。”

皮肉被破开的尖锐痛感已渐渐散去,只余下丝丝缕缕的麻意,青梧摇了摇头,“我晓得,无妨。”

在沈家后宅独自长了十余年,没有长辈看护,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于她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且外祖母年纪又大,请了大夫势必会宣扬出去,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伤就惊动她老人家。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急得鼻尖冒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青梧出声安慰,“倒也不是很疼,上些药就好了。”

萧云舒知道这是青梧在宽她的心,这么大条伤痕如何能不疼?怪只怪自己技艺不佳还非要逞强,看着青梧忍着疼痛还要反过来宽慰她,面上愧色更甚。

赶紧将青梧搀进屋子里,又遣人去拿了药,仔仔细细将伤处包扎好。

刚刚收拾完,便有婆子过来传话,说老夫人让二人到膳厅用膳。

二人隔着门户应了一声,道稍后就来。

日影渐渐西斜,已到晚膳时分。

正厅内,出城钓鱼的英国公也已回来了,与顾则安谈论着前不久瞿阳饥荒一事,秦氏则闭眼坐在上首由柳嬷嬷捏着肩。

听得厅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皆抬首向门外看去,便见两个小姑娘挽手进来。

萧云舒今日做了错事,自进厅门起便躲在青梧身后,不敢抬眼去看顾则安。

幸而青梧今日着的长袄袖口颇宽大,垂下来将将能露出指尖,手藏在里面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顾则安见青梧进来,偏头示意,“这是外祖父。”

青梧看向坐在上首着藏蓝锦袍的老者,虽说驰骋沙场多年,眉宇间却并不冷厉,许是这些年养性修身,倒有一股儒将之风。

青梧上前欠身行礼,“孙媳见过外祖父。”

英国公点了点头,“起身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见人都到齐了,便都起了身,簇拥着去往膳厅,长幼分而落座。

这次青梧被安排坐在顾则安身旁,此前二人用膳时,青梧皆是站在一旁忙着布菜,待顾则安用完后她才用,后来顾则安不用她布菜了,二人一齐用时也隔着丈许的距离,还从未挨的如此近过。

二人的衣袖堆叠在一处,随着动作起起伏伏,青梧身上清郁的桂花香气混着淡淡的药味,随着晚风悄然飘入顾则安的鼻腔,他眉头一皱,侧目看向她,却见她神色并无任何异样。

众人坐下未有多久,备好的肴馔便一一摆上了桌,当中置了一盅鱼汤,汤色浓郁,鲜香扑鼻,秦氏笑着对几人道:“这是你们外祖父今日钓的鱼,都多吃些。”

又指着青梧身前的几道果子对青梧道:“听舒儿说你爱吃果子,外祖母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便让厨房各式都做了些,你尝尝可喜欢?”

青梧看向面前摆放着各式各色的果子,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会被别人记在了心里,这种感觉有些微妙,青梧心里暖烘烘的。

“劳外祖母挂心,孙媳都很喜欢。”

一旁的顾则安抿了一口茶,垂下眼帘,原来她爱吃果子。

见青梧如此乖觉灵巧,秦氏笑意渐深,“府里有个从江州寻来的厨子,果子做得极好,你若是喜欢吃,回府的时候将人一并带回去。”

萧云舒坐在秦氏旁边,因为今日伤了青梧心有愧意,不过一个厨子而已,便也在一旁附和着。

青梧知道那厨子是秦氏特意为萧云舒寻来的,纵是好意,自己却也不能顺梯而上,真夺人所爱,“外祖母的心意孙媳心领了,只是两府相距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孙媳若是想吃,便是跑一趟也费不了什么功夫,还能过来陪外祖母说说话。”

青梧这番话说得讨巧,秦氏心里熨帖至极,笑着连声应好。

因着是寻常家宴,且多是女眷,便只上了些果酒助助兴,席间几人说说笑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檐下羊角宫灯渐次亮起,廊柱下的木槿在灯火和月色的辉映下,拢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俨然一副月圆人静,酒酽花浓之景。

青梧念着顾则安的身子,纵是果酒,但也还是少饮些为好,想起身给顾则安斟一杯茶,抬手时手背却不慎碰到桌沿,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眉微微蹙起。

一旁的顾则安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掀眸看去,恰好瞥见杏粉色袖口露出的一截白纱,青梧忙将手缩进袖中,用袖口掩住。

顾则安眸光一滞,她手受伤了?

但见她这番小心遮掩,知她心有顾虑,也未戳破。

“不必了,我自己来。”顾则安开口止住了她的动作,随即长臂一展,从青梧跟前拎起茶壶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至青梧面前。

看了看桌面上的菜,循着映像夹了几筷子她喜欢吃的菜到她碗中。

青梧未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显得有些无措,他还是第一次给她夹菜,低声道了句,“谢世子。”

随后低头小口吃着碗中的饭,所幸伤的是左手,于吃饭是无碍的。

倒是在一旁伺候的柳嬷嬷笑着跟秦氏耳语了几句,秦氏也面露喜色,时不时看二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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