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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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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要把她扔下车啊。

说不上为什么,温书念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看着下车的陆行屿,视线透过车窗,默默跟随过去。

下车后,陆行屿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

正值下班放学的高峰,店内的人不少,他站在货架间,没一会儿,两个原本在用餐区的女生起身,抱着手机,犹犹豫豫地朝他走了过去。

毕竟隔着距离,温书念听不到她们在攀谈什么,但大概能猜出在要联系方式。

他好像一直挺招人的。

温书念记得当年文理分班的时候,自己和他分到一个班,又恰好坐他前桌,每天早上到学校,经常能碰到外班女生进来偷偷往他桌里塞礼物和情书。

有时候碰到胆大的,还会让她转交。

她其实不太愿意插手有关陆行屿的事,但自己是个不会拒绝人的性子,每次只能应允。

但陆行屿那边,也不是好交代的。

一次两次,他还会开玩笑问:“温书念,你是不是想要这些东西?你想要自己留着就行,不用转交给我。”

她摇摇头。

少年一股脑嫌弃地丢给了他同桌。

后来,次数多了,他大概也不耐烦了,她刚放下,他转头就丢进了垃圾桶,还不算完,早自习故意不时地踢一脚她椅子。

温书念假装没感觉到,他就把自己的试卷练习册全部丢到了她桌上,态度恶劣得要命:“温同学,你这么乐于助人,不如以后都帮我把作业抄了吧。”

她默不作声地理好那些练习册,花了一整个中午,替他抄完了作业,第二天一早,偷偷找老师换了座位。

搬走后,陆行屿没再为难她,依旧天天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作业也有人替他写。

生活回归风平浪静。

直到平安夜那天,晚自习下课,大家一哄而散,只有她,不慌不忙地留到最后。

检查完门窗,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和往常一样走下楼梯,拐角处,少年双手抄在校裤口袋里,懒懒地倚着扶手,听见动静,转身朝她看来。

她打算若无其事地借过,可在经过他身边时,被拦住了去路。

他也不说话,一双漆黑得让人发冷的眼眸就那么淡漠地看着她。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脑子一空,眼泪就掉了下来。

再后来,少年慌了,立马给她让开了道。

可她抱着手臂蹲下来,哭得更凶了。

他大概是束手无策,跟着蹲下来,说自己今晚来找她是因为上次的事想和她道歉,语气放得又轻又缓,完全没了平时的嚣张恶劣。

他难得温柔地道着歉,还哄人似的拿出了一个小礼盒,说是送她的圣诞礼物。

可她还是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可能是最近一次大考没考好,也可能是温若华今年忘了她生日,总之,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契机,心里积压许久的委屈全部借着眼泪宣泄了出来。

“别哭了。”陆行屿一开始还耐心地哄。

后来,知道哄不好,也不说话了,默默地陪她蹲着,最后等她哭完,送她回了家。

温书念事后想想觉得挺丢人的,第二天回学校都刻意避着他,但他好像把这事翻篇了,又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过来问她接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如果接受的话,要把礼物收下。

她怔然着点点头。

少年又肆无忌惮地笑了。

车门被拉开。

出神间,陆行屿已经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还有一杯咖啡。

他把咖啡递给温书念。

温书念以为他要自己替他先拿着,接过,立马坐直身子,生怕待会车子启动,一个不小心撒了。

陆行屿见她一副端端正正,手还没收回去的模样,忍着笑:“你是想喂我喝吗?”

“?”

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温书念垂下眸,虽说他开车是不方便拿杯子,可这自己来也太越界了。

“会倒出来的,你还是,到了再喝吧。”她找着理由婉拒。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起头,发现某人掩着唇,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笑得差点弯下腰,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自己的。

温书念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都变得硬邦邦的:“你自己拿着。”

“给你暖手的,不是手凉吗?”

他停车是为了这个?

其实他不说,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纸杯的暖意透过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渗透进胸口,她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握紧杯子:“谢谢。”

他没说话,低头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暖宝宝,撕开,拿出一片,丢到她座位上。

“自己贴。”平静无澜的。

温书念不知道他从哪知道的这些,诧异了片刻,摇摇头:“不用。”

“我怕你在我车上痛死再赖上我。”他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

温书念怔了怔,抬起头,窥见的只有他眼底闪过的几分明显的戏谑。

刚涌进身体千丝万缕的暖意一瞬间被剥离。

心一点点往下坠。

自从两人上次意外在酒吧碰见,他帮自己解围,又替自己免单,加上这次,撞见自己不舒服又施以援手,她险些以为他已经宽宏大量地将前尘往事都翻篇,不再记恨自己了。

甚至还因为刚刚那句“手凉”,生出了一点奇怪的错觉。

但现在看来,只是她的臆想。

他屡次在她狼狈时出现,或许只是想看见她不堪的一面,然后顺便再彰显一下自己现在的成功和大度,好在不时开玩笑嘲讽她一句,让她无话可说。

温书念突然有种很想下车的冲动。

可当她下意识将手移到门把,才反应过来车门一直是锁的,而且车也开了出去。

她又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

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会慌张向她道歉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控制不好情绪眼泪说掉就掉的少女。

“没那么严重,这点痛是死不了人的。”她盯着窗外,眨了眨眼眶,酝酿出无关紧要的语气。

他大概是没料到,沉默了几秒,才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一句:“随便你。”

“住哪?”他又问。

“文安小区,要导航吗?”

“不用。”他声音越发冷。

温书念心情倒好了不少:“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你在隆江国际上班?”

“没有,过去找个朋友,你呢?”

“我也是,很巧。”

原来不坦诚也可以对答如流。

陆行屿发现自己现在真是小看她了。

“男朋友?”他就着她的胡编乱造,继续问。

“不是,”温书念叹了口气,马上又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不过你有合适的可以介绍给我。”

陆行屿眉心一瞬间拧紧,但很快又舒展开,冷哼了一声:“没有,应该都配不上你。”

“还好吧,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她替自己辩解。

陆行屿不说话了。

温书念悄悄瞄了一眼他逐渐绷紧的下颚线,其实心里也没多畅快,但就是忍不住:“你呢,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介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算了吧,我名声不好,你知道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咬重了后半句,就好像在提醒她当年害得他名声不好的罪魁祸首是谁。

温书念没办法在这个话题上和他抗衡,沉默地别过头。

一路到目的地,两人没再说话。

下车时,她脑子里演练了一路,挤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今天谢谢你,这个咖啡和上次酒吧一共多少钱?我把钱转你。”

倒不是自己赌气。

是两人目前这个关系,也不好占人家便宜。

但他好像挺看不起人的,面无表情轻嗤了声:“不用。”

温书念也不生气:“要的,你支付宝多少?我转你支付宝。”

“想要我号码就直说。”

“......”

如果没有之前惊醒梦中人那一句话,她可能真的顺势就要了,但现在,她拿出钱包,抽出里面备用放着的几百现金,递给他。

他没接,脸色沉了沉:“我说不——”

温书念也不等他说完,直接扔进副驾驶座里,转头走进小区。

“你去哪了?”刚进门,厨房里的温书远听到动静,背着身问了句。

温书念都忘了今天周五学校放假了。

“出去签了个合同。”她老实答。

大概是听出声音有些虚弱,温书远关了火,从厨房出来,果然,她脸色苍白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温书远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有点烫,“我去给你拿药。”

温书念没来得及说不用,少年转身进了房间。

和周围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同,她弟弟好像完全跳过了叛逆期,以前小时候还会乖乖跟在她身后听她的话,自从上了高中,两个人身份好像反过来,他成了哥哥。

惆怅间,温书远已经泡完药过来。

棕褐色的液体,热气腾腾,药味浓重,她没喝就开始嘴巴泛苦:“没感冒,就是淋了一点雨,我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你没带伞?”

本来是想逃避,他这一问,温书念突然想起自己下车时走得太急,伞好像落在陆行屿车上了。

她又站起来,朝玄关处看了一眼。

真的没有。

“怎么了?”

温书念摇摇头,接过杯子。

“快点把药喝了,待会儿冷了,”温书远看出她犹犹豫豫,“不苦,就是感冒灵,我同桌都干吃。”

“......”

现在小孩的压力都这么大吗?

温书念屏着呼吸,咕咚咕咚几口闷完,放下杯子。

“你厨房在煮什么?”

“面条,你要吗?”

刚刚一整杯热的入胃,她肚子舒服不少,但依旧不想吃东西:“我不饿,对了,爸妈呢?”

“回老家参加表哥婚礼了。”

之前在饭桌上好像是聊起过这事。

她心不在焉,没在意。

“我回去睡会儿。”

“嗯。”

关上门,温书念换了身睡衣,躺进被窝。

翻来覆去又开始想那把被她弄丢的伞,那可是她从大学用到现在的一把伞,虽然不贵重,但她念旧。

可找他去拿是不可能了。

且不说自己没他联系方式,就算有,自己今天那一番暗戳戳的阴阳怪气,他肯定不会还自己。

想着想着,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已经一片寂静。

她习惯性摸过枕边的手机,摁亮,凌晨2:18。

主屏幕上有两个小红点。

一条是短信,她有强迫症,必须时时清理,点进去,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伞落在我车上了,什么时候来拿?】

是陆行屿。

比自己想象中的大方,也可能是假象,说不定心里正腹诽着她是为了和自己见面故意落下伞的。

温书念很想有骨气地回“不要了”,可事实告诉她最好不要在深夜做决定,否则很有可能后悔。

她盯着那条短信思考不出个结果,先冷处理。

又打开微信的未读消息,是她的雇主——叶逢,发过来的。

发送时间是九点多。

Y:【不好意思,当时在开会没注意看消息,合同签好让秘书给你送过去了,你拿到了吗?】

温书念本来还奇怪对方怎么把自己晾在休息室呢。

——拿到了,谢谢。

对待雇主,她必须态度满分,立马噼里啪啦地敲了几个字,发送。

但发出去后,又看了眼时间。

【您撤回了一条消息。】

呼~她刚松了口气。

Y:【还没睡吗?】

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温书念怔住了。

确定自己没看错,她第一反应是“资本家深更半夜都不用睡觉的吗”,但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自己发消息吵醒对方了。

她立马翻身坐起,斟酌该怎么回。

而那边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很快又发过来一条:【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

温书念:??

Y:【我秘书说你今天脸色不是很好。】

行吧,不愧是能当秘书的人,察言观色真的满分。

温故知新:【可能是上楼走得太急了,没事。】

她胡诌了一个借口。

Y:【你爬楼梯上来的?】

其实只爬了两层,她跟着别人进电梯,那人的卡只能刷到25楼,但老实交代,不就暴露她是个爬两层楼就面色难看到不行的菜鸡?

做什么工作有个好身体才让人更放心,否则那么多大公司也不会都要求员工做入职体检了。

温故知新:【是的,你们公司大楼真的很高很气派哇。】

温故知新:【大拇指emoji】

一通没有感情只有技巧的彩虹屁,那边大概是平时被拍多了马屁,毫无动容,没再回复。

温书念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认命地又躺回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陆哥哥白天:口是心非和老婆置气。半夜:我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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