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一颗心快被她萌化了,面上却装出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她看不见,那自己在这装模作样给谁看?
“浥影姐,你在做什么?”米洛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嗓音被衬得冷冷淡淡。
徐浥影神情僵滞两秒,指着怀里的小花猫说:“逗它开心呢。”
米洛险些又没绷住,“可你不是说不养它吗?怎么给带回家了。”
徐浥影没脸没皮地狡辩了句:“女人都是善变的,你和她们讲什么道理。”
米洛一时语塞,放下包,走到她身边,看见猫爪上的小伤口,“它怎么受伤了?”
徐浥影一愣,“哪里?”
“前爪,“米洛皱眉,“待会我带它去趟宠物医院吧。”
她抬头,语气严肃,“还有,浥影姐,领养小动物没这么简单的,你得先带它去做身体检查,检查合格后,才能带回家。”
徐浥影:“哦。”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即便徐浥影看不太清楚,这会还是略感不自在,失焦的双眼偏向电视机柜,好一会才开口:“米洛,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什么?”
如果是学猫咪装傻卖萌,那她刚才确实是看到了。
徐浥影扭头,停滞了近五秒,一字一顿地说,“我需要你。”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候,米洛愣住了。
“我眼睛看不见,很多事情做不了,就像现在,要不是你,我就察觉不到它受了伤。”
徐浥影郑重其事地说,“你是我的另一双眼睛,所以,米洛,我需要你。”
米洛心里暖融融的,眼泪珠子不受控地蹦了出来,没一会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音断断续续的,徐浥影勉强听清她的话:“你好烦啊,哪有这么骗人眼泪的,别说了,再说下去你房子都要被我淹了。”
“……”
米洛用力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眼泪,“其实我态度也有不对的地方,还有就是——”
她声音轻了下来,“我和那狗分手了。”
好的时候“我男朋友”,一分手就成那狗了。
这就是007口中美好的爱情?
徐浥影问:“为什么要分手?该不会是因为我?”
米洛恶狠狠地咬了咬牙,“那狗在我面前,一个劲地编排你的不是。”
听她这么吐槽,徐浥影反倒愉悦地哼唧一声,无光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不少,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像在说“果然我在你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浥影姐,谢云凡这人你有印象吗?”
“谁?”
“就是那狗。”
徐浥影在脑海里搜刮了会,终于找到零碎的记忆,“他是我高中转校后小我一届的学弟,给我送过情书、巧克力,经常在路上堵我,艺术节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跟我告白了。”
米洛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茬,徐浥影又说:“然后被我拒绝了,大概就因为这个,记恨上了我。”
“小肚鸡肠的玩意。”米洛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些脱粉回踩、因爱生恨的狗逼男人,骂骂咧咧的词库又丰富不少。
徐浥影没制止,鼻子突然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米洛停下喋喋不休的嘴,问:“感冒了?”
她轻轻点头,早上淋了些雨,顾不上换衣服,将小花猫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泡在浴缸里,洗了个热水澡,小家伙极其不安分,扑通个没完,溅了她一身水。
屋子里虽然开着空调,但阳台冷飕飕的,风也大,她估计就是去取毯子的那几分钟里着的凉。
米洛拿起毛毯盖在她身上,余光注意到茶几上的几张优惠券。
“这是什么?”
“007给我的。”
“007?影咖的人?”
徐浥影嗯了声,“上午我刚去找他了,向他咨询关于恋爱这方面的事。”
米洛吃了一惊,“咨询这个做什么?”
徐浥影随便扯了个理由,米洛听完后说:“浥影姐,我也不是反对你和男生交往,但也别和他们走得太近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
“虽然我很高兴你觉得我魅力无边,全世界的异性都能轻而易举地爱上我,但007不一样,他心里有个白月光,绝对不可能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徐浥影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主动提出要加他微信,他还扭捏了一阵,明显是抗拒的,不过到最后还是屈服在我的胁迫之下。”
传闻中的007有多扭捏米洛并不想知道,让她吃惊的是,就徐浥影那不爱搭理人的高冷性子,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加一个仅见过两回面的人微信,
米洛心里百感交集,“什么胁迫?”
“我告诉他,要是他不肯加,我就去他们老板那投诉,让他再也当不了他们老板的男宠。”
米洛三观俱毁,发出三连叩问:“男宠?这影咖还内部搞基啊?不是,就007那长相,他那帅比老板能看上他?”
“你跟谁学的,这么以貌取人?”徐浥影略带责备的眼神望了过去,“他虽然长得磕碜了些,但他人格魅力还是有的。”
米洛翻了个白眼,“那007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就他那长相,能给我灌什么迷魂汤?我虽然眼睛瞎了,但本质上还是个以貌取人的视觉动物。”
“……”
米洛都懒得提醒她说出的话前后有多自相矛盾了,转身去厨房为她冲调感冒药。
徐浥影跟了上去,短短几十步路,她思绪翻飞,又想起007说的“谈恋爱其实就是一个忽冷忽热的过程,因为在乎所以会闹矛盾,也因为在乎,才会逼迫自己做出改变去填补两个人之间的裂痕”,突然觉得还挺适用她和米洛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她一脸不可置信,声线变得磕磕巴巴的:“所以,我们,这就是,爱情,吗?”
米洛谢绝与她共同谱写百合之章,将冲好的感冒药递到她嘴边,笑眯眯地说:“姐,该吃药了。”
隔天上午,徐浥影微信小窗口敲了下007,问他今天有没有在影咖。
对面估计正闲,几乎是秒回:【在。】
YYX:【那我下午两点找你。】
池绥回了个OK的手势。
放映室已经提前准备后,一坐到沙发上,徐浥影开门见山:“虽然上回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完全用不上,但我和我朋友已经莫名其妙和好了,007,你大概是我的福星。”
“不是我自夸,从小就有人说我福星高照。”
池绥疏懒地往沙发背上一靠,笑出几分少年的恣意感,“小呆小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
徐浥影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祝贺他成功以臭不要脸的形象在她狭窄的人际圈里博得一席之地。
还没说上几句,门外有人进来。
丁文瑞端着果盘,看见池绥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用口型制止他:池哥,你怎么能偷懒呢?赶在被发现前,起来!
池绥装作没看见,维持他的大佬坐姿,懒洋洋地使唤了句,“就放着吧,人可以出去了。”
丁文瑞:“……”
刚转身,又被叫住,回头看见池绥已经将水果盘里的苹果全都挑拣出来,放在另一处空盘里,“这个拿走。”
又不是给他吃的,他凑什么热闹?
丁文瑞一脸狐疑地接过,快走到门口前,听见池绥说:“抱歉,我不喜欢苹果,光听到别人要苹果的声音,就头皮发麻。”
紧接着得到一声正儿八经的附和,“那还挺巧,我也有这毛病,一吃苹果,整个人发痒,鸡皮疙瘩起一身。”
徐浥影是真的觉得巧,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和她相同毛病的怪咖。
“我还去看过医生,对方建议我去看精神科。”
池绥神色顿了下,将叉子递到她手边,说出自己的猜测,“他觉得是创伤后应激反应综合症?”
“多半就是那意思。”徐浥影接过,在他的引领下,精准地戳起一颗提子,嚼了两口,还挺甜,“不过我只有十岁以后的记忆,所以我也不清楚究竟受过什么和苹果有关的刺激。”
意料之外的回答,池绥愣了几秒,抱着逾矩的风险多问了句:“为什么会失忆?”
徐浥影无意识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我妈说我撞到了脑袋,第二天醒来,把以前的事全都忘了。”
“怎么撞上的?”
徐浥影这会并未察觉到他的问题多到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了,以及他此刻离自己的距离也已经超出了安全社交的界限。
“摔到桌角上了。”
至于怎么摔的,边婕闭口不谈。
池绥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失忆后,就没想着找回以前的记忆?比如为什么会摔到那?是不小心还是因为别的?”
“没必要。”徐浥影一脸无所谓。
她不是没猜测过,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让自己遭了这种罪。
可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者执着地去找回记忆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显然这不是童话世界,消除魔法永远不可能生效。
“要是找回了更加不好的记忆怎么办,”徐浥影自嘲一笑,“这种庸人自扰、徒增烦恼的事我可干不出。”
有些时候像个鸵鸟一样活着,没什么不好。
“不过确实值得怀疑,毕竟我家没有那种能让我头破血流的方桌——”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又一个“不过”后,“我邻居都是这么说的,还说我受伤那天,我妈哭得撕心裂肺。”
池绥的性子有点接近于“悲观主义者”,听她的描述,脑子里不受控地跳出一串阴谋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合伙骗了你?”
徐浥影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露出惊诧的神色,“他们这么缺德的吗?”
“说不准的事。”
聊着聊着,徐浥影就跟没手了一样,水果都是池绥喂进自己嘴里的,她能感受到他的另一只手托在她下巴不远处,挤出的汁水全都滴落在他手上,她的裙摆依旧干净整洁。
总之,伺候得相当周到。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刚才用那种口吻命令886,不怕他去你老板那给你穿小鞋?”
池绥看向她,玩世不恭的笑挂在嘴边,“这个不用担心,老板平时就挺不待见他,更不喜欢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徐浥影哦了声,“差点忘了,你是老板的男宠。”
“……”
池绥纠正她的措辞,试图挽救自己的风评,“小呆小姐,我们老板喜欢异性,我也是。”
徐浥影刚离开放映室,高敬的电话打来,中气十足的嗓门格外有穿透力,她将手机拿远些,“闺女啊,爸爸现在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会派人来接你,你给个定位。”
徐浥影眼睛怼向屏幕,直接在微信上甩了个定位过去。
通话没断,高敬说:“行,二十分钟后到。”
徐浥影收起手机,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听前台的人说,就在她接起电话没几秒,站在身边的“007”就离开了影咖,至于去哪,他也没说。
徐浥影没有多想,在大厅坐了会,快到时间才出的门。
室外比室内冷得多,风也大,刺骨的潮湿扑在裸露的脖颈上,冻得她一哆嗦,感觉鼻塞变严重了。
影咖前面那条街是著名的网红打卡地,两侧种着法国梧桐,深冬时节,叶子掉落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光秃秃、带着潮湿水汽的枝条,柏油里面上零零散散落着枯枝百叶。
偶尔有车辆倾轧而过,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天。
今天路上格外拥堵,车程耗时比想象中的要长,徐浥影被冻到耐心渐失,忽然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慌忙急促、毫无章法可言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撞见模模糊糊的深蓝色暗影,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小呆小姐。”
再之后,脖颈处多了温热柔软的触感,是针织围巾的质地,将薄寒的冬日气息逼退大半。
徐浥影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这幕场景有些熟悉,可她一时半会完全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又是什么时候发生过。
百思不得其解时,池绥将围巾收紧些,“这是我新买的,还没用过,天冷,您要是不嫌弃就戴上吧,就当是我送您的礼物。”
话说到这份上,行事又如此妥帖,徐浥影再无理取闹也生不出推拒的心,她将大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含糊不明的嗓音闷了出来,“谢谢。”
就和“对不起”一样,她也很少说“谢谢”,这会心里涌上一阵别扭。
对方似乎还没打算离开的意思,徐浥影心里的扭捏有增无减,正愁没话题掩饰,忽然回忆起他刚才话里奇怪的小细节,“你说这是礼物?”
她有些莫名其妙。
池绥笑了笑,没答。
没多久,高敬委派的司机将车停在徐浥影身前,司机下了车,替她拉开车门,徐浥影抬手扯了下围巾,露出莹白的下巴,声线清晰不少,“先走了,谢谢你的围巾。”
第二声道谢显得自然多了。
池绥:“不客气。”
上车后,徐浥影从兜里摸出耳机插上,身子往后靠,音乐播放键为来得及摁下,熟悉的男嗓隔着一扇窗玻璃响起:“小呆小姐。”
她偏过头,将车窗降下大半。
敞亮的日色里,池绥眼角漾出笑容,“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