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话，手上还不老实地晃动着盒子。
露水挂在玫瑰的花瓣上，似落未落，有一种极致的诱惑。
走廊灯光是暗黄色的，照在姜凛脸上，让她大半表情都隐匿在阴影中，只剩娇艳的唇能看得真真切切。张合间吐出灼热的气息，不知搔了谁的痒，烫了谁的心。
檀郁忽然抿了下唇。
他沉下眼眸，企图屏蔽眼前荒诞：“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姜凛咯咯笑出声：“我明明很认真啊。”
说着直接剥开盒子，从里面倒出独立包装的药片。粉色的，一粒一粒躺在掌心。
她看了看，“还是草莓味的呢。”
檀郁眼看着姜凛拆开药片塑封，递到他的唇边，草莓味浓郁，直往鼻子里钻。
“尝尝吗？”
檀郁额角青筋跳动，他扭过头：“拿开。”
姜凛啧了一声，忽然收回手，把药片直接送进了自己嘴里。
“你疯了！快吐出来！”
檀郁阻止不及，脸上情绪罕见地激烈，眼神都变得惊慌。
可惜姜凛没听他的话，还用舌尖顶着药片故意伸出来，蕊红樱舌转一圈又卷着药片缩回去，似示威、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引/诱。
“你不尝，还不让我尝？”
檀郁咬牙低低咒骂一声，顾不得其他，伸手就捏住姜凛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巴。
“吐出来。”
姜凛下颌被完全掌控，她发不了声，但眼神还充满挑衅，似乎在说：就不。
檀郁没办法，只能手上用力，捏着姜凛下颌调整方向往下抖动，企图把药片抖出来，可下一刻就被用尽全力挣开！
姜凛甩开钳制，揉弄着被弄疼的下巴，气道：“有你这么凶的吗？”
“再不吐出来我就进去喊姑父了。”
檀郁面上也少见耐性，他紧紧拧着眉。
可姜凛摊手：“吞了。”
她说完张开嘴巴，一副任由检查的模样。
檀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胸口喘息不平。
半晌，忍不住训道：“你非要作弄自己干什么？什么药都能瞎吃吗？”
姜凛若有所思地挑挑眉，凑上来：“你在……关心我？”
“没有。”
“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出事不是更好，你和你姑姑在姜家过得更舒心。”
“……”
檀郁蓦地沉默了。
恰逢某个包厢结束用餐，一群人从包厢出来往电梯走，喧闹顿起。
澜庭包厢在最安静的角落，只有拐过走廊才能看到。尽管没有被看见，可檀郁还是在这喧闹里退后半步，拉开了和姜凛的距离。
等四周再次回归寂静时，檀郁的情绪已经平复如常。
他看向姜凛，用最平静不过的语气说：“我只是在你们家借住，我说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搬走。至于姑姑，她的事我无权插手。但我想，我们没有人是期待你出事的。”
姜凛讽笑：“你都插手不了她的事，还能猜得了她的心思？”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姑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你拿什么保证？”
面对逼问，檀郁一时无法回答。
于是姜凛毫不留情地讽刺：“你的保证可真廉价，这种口头上的许诺有什么实质作用吗？你姑姑明知我爸爸有妻有女，还跟他搞在一起。现在又让我多一个后妈，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说着她忽然苦涩地笑了一下，流转的眼波染上几许水光。
“你知道一个小孩亲眼见证爸爸出轨，见证他有家不回是什么感觉吗？你又知道我是怎么忍着恶心长这么大的吗？你以为我不渴望父爱？我愿意这么跟他针锋相对像个仇人一样？”
一连串的话并不是质问，更接近于平静的诉说。可配着那盈盈水光，却比任何质问和歇斯底里都更有力量。
檀郁眼神复杂，表情松动。
他无法对檀静岚过去所做的事负责，老实说，过去和他檀静岚也并不熟悉，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只是某一天，她忽然在那个破旧的工厂找到他，带给他一种新的希望。
来到姜家以后，檀郁才从别人的口中慢慢拼凑出一个羞于承认的事实。
——檀静岚的存在并不光彩，同时不光彩的，还包括这段婚姻。
只是他已经享受了姑姑的庇佑，便不能站在道德的高地去指责。
檀郁从来磊落光明的心，自此蒙上一层无法散去的阴翳。
使他此刻面对姜凛的质问，无法辩驳，也无从辩驳。
“如果……我可以弥补，我愿意……”
许久，檀郁艰难地吐出一句并不完整的话。
于是姜凛得逞地笑了。
“你当然可以。”
她如此说。
“你需要我……做什么？”
“简单啊，听我的话，哄我开心。我开心了，就不会那么频繁地想起你姑姑带给我的伤害，自然也不跟她计较什么了。双赢对么？”
姜凛一字一句，吐出的话像编织的网，满心期待地诱导猎物往里面钻。
檀郁没说话，绷紧的下颌线显示着他情绪的激荡。
良久，他抬起头，双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沉静淡薄的光。
他终究像是赎罪一样点了头，也自罚似的开了口。
“好……”
语气幽长，带着一点认命般的平静。
姜凛忍不住笑了。
多有趣。
让一个圣徒背上枷锁，从此坠入无间地狱，成为她的信奴。她要打造一副锁链，让那信奴从此沦为囚徒。
“但我只能在能力范围内，超出的，我不会做。”
檀郁忽而冷静地补充了一句。
姜凛并不在乎，所谓能力范围，就像一个人的底线一样，突破一次，还会怕没有第二次和无数次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爽快地应下来。
“当然。”
两人在这寂静的夜里，达成了某种一致。
檀郁视线扫过地上的盒子，立即撇开，想起什么，又问道：“你刚才吃了药，要去医院吗？”
姜凛视线跟着望过去，是她刚才激烈挣扎时掉在地上的，盒子旁边是散落一地的药片。
她弯腰捡起两粒，拆开塑封又丢进嘴里。
檀郁被这动作一惊，斥道：“你干什么？！”
姜凛俏皮地眨眨眼睛。
“补充VC。”
“……”
檀郁反应过来，捡起盒子翻看。
“别看了。”姜凛笑嘻嘻地说：“盒子是真的，药是假的。”
檀郁表情无语，他把盒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又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片一同丢进去。
丢完他拍拍手，淡声说：“下次别这样。”
“你傻么？我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姜凛靠着墙，并没当回事。她做事随心，并不是喜欢听劝的人。
“可你这么气姑父，不合适。”
檀郁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这句。
果然，姜凛表情淡了下来，可看了他两眼，却又什么都没表示，只无所谓地说：“给他的生活增添点惊喜不行么。”
说完下一秒，她懒散地站直，结束了这个话题。
“回家吧，还有正事。”
“什么？”
“记性这么差？”姜凛回头，唇边笑容戏谑：“忘了晚上要脱、光、衣、服，当我模特了？”
故意一字一顿强调了重音。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滞。
檀郁沉黑的眼眸闪过强烈的情绪，似惊诧，又似了然。
时间流淌，姜凛耐心渐失。
“还不走？等着他们出来，一起回去围观么。”
檀郁没在意她的脾气，却说：“我先去给你买药。”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更新时间改成晚上，可以第二天再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