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凛配合地伸出手腕，撩起衣袖往上卷。半截白腻如瓷的肌肤展露在檀郁眼前。
乌青指印还留着痕迹，颜色虽然减淡，但因肌肤底色实在过白，还是被衬得分外明显。
檀郁眼睫扫动，垂眸从袋子里拿出药盒。云南白药喷雾、活血化瘀药膏，各种样式买了不少。
他观察姜凛手腕伤势后，挑了喷雾出来。
水雾接触到肌肤那一刻，一阵凉意骤然袭来，姜凛一阵微颤，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腕。可下一刻灼热突然覆上手背，阻止她往后缩。
“别乱动。”檀郁赫然出声。
姜凛眼神一息变了。
——檀郁抓住了她的手。
灼热之外，还感受到一层粗糙的厚茧。
她想起檀郁进厂的经历，本该握起笔杆的手，在车间日复一日搬卸货物，自然磨得粗糙。
可也极有力量。
姜凛微眯眼眸，还不待开口，手背上压力却倏地消失。
檀郁松开手，指尖微动。
喷雾迅速靠近乌青处。
大约是没控制好力道，喷雾头按下去却没有喷出药来。他动作忽然加重，又连按两下，没想到突然喷出大量药雾，汇集成了水珠，手腕上挂不住，便顺着肌肤往下一路滑落，洇进衣袖中。
“……”
檀郁低声道歉：“对不起……”
姜凛看着他握成拳放回身侧的手，蓦地笑了。
她歪着头，凑到檀郁面前：“怎么，心慌了？”
“没有。”
“连我说你心慌什么都不问，否定得这么快？”
姜凛好笑地调侃，可惜檀郁并未给她回应。似乎知道自己无法争赢，不如沉默以对。
可姜凛却不想这么放过他。
“马上要脱衣服了，是不是怕自己放不开，所以心慌。嗯？”
檀郁收拾药瓶的动作一顿，压下心底阵阵燥意。
见他不言，姜凛不满。
“药都让你上了，你也满足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脱？”
檀郁沉默地装好所有药盒，放到一边。他站直身子，忽然凝眸直视姜凛。
“我知道是我答应你的，我没打算反悔。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脱衣服这几个字一直挂在嘴边。”
显然他给自己做的一番心理建设并不成功。
尽管借涂药周旋了一点时间，但姜凛频繁的提醒，还是让他的思绪陷入混乱。
眼下一句控诉，也算宣泄心中不满。
可惜姜凛并不是什么宽容性子，她容不下檀郁这一声控诉。扬眉冷呵：“我挂在嘴边又怎么了？提醒提醒你别忘了该做的事——不爱听是吧，我偏要说。怎么，是污了你的耳，还是刺了你的心？”
檀郁皱眉，忍不住质问：“你可以矜持一点吗？”
“矜持？”姜凛像听到什么笑话，眼神直直刺过去：“檀郁，我刚才一时心软给了你机会是么？”
“你嘴上清高什么？”
她忽地凑近，一把揪住檀郁的衣襟，嗤笑一声：“碰到我的手就心慌的人，是谁？檀郁，你心里有欲，还敢斥责我不矜持？”
檀郁神色猛地绷紧，说不出话来。他眼神里透出慌乱，似被人窥见不可告人的内心。
姜凛越发近了，欺身上前：“听好了，檀郁。我要的不是你的假正经，我就是要你脱得干干净净，要你眼里滔天情绪，知道么？光要你一副躯体，有什么意思？”
这话直白有暗含深意，
檀郁不明白，却又震撼。
他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姜凛用实际行动解了他的惑。
她忽然伸手，细白柔嫩的掌心贴上颈侧的动脉，感受到掌心一下一下滚烫的跳动。
修长细嫩的五指忽而轻抚肌肤，极近婉转缠.绵，那手似精灵舞动，一会儿缠上充血泛红的耳垂，指腹捏着嫩肉，细细揉弄一番。一会儿又攀上后颈，抚摸脖根处发梢，在黑色发丝间穿梭。
檀郁脊背僵直，要命的酥麻从姜凛接触的地方急速覆盖全身。
他觉得自己不仅连气都喘不匀了，好像眨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起来。
呼吸潮热，大脑也瞬间陷入空白，檀郁感觉自己此刻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所有感官自发地跟随那作乱的手汹涌澎湃，强烈到产生一股窒息感。
姜凛满意地看着檀郁的脸上迅速覆上潮.红，手上越发肆无忌惮，最后停在卫衣的领口间不动。
“下次记得穿衬衫，有扣子才好玩。”她遗憾提醒。
一句话让檀郁如同从梦魇中惊醒。
他猛地掐住姜凛手腕，脸上神情混杂着羞怒与阴沉，显然已回神意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从未有过的体验与感受，从未有过的难堪与自厌。
面对姜凛得逞满意的笑，檀郁忽然分不清，她执拗地让他脱掉衣服，到底是真的出于艺术创作的需求，还是仅仅想要通过这种手段羞辱他。
正如此刻，还未进入正题，已使尽诸搬手段让他难堪。
受伤的地方再次被擒住，姜凛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笑着凝望檀郁，目光相接，檀郁的漆黑眼眸里盛满了让她满意的暗流。
“我要的就是这个。”
檀郁闭了闭眼，试图缓解汹涌的情绪。
“说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凛敛了笑，站到一步之外，仿佛抽离了所有情绪，声音也透着一股冷淡疏离。
“还不明白么？我要的一个充满情绪色彩的人，而不是一个壮烈赴死的木偶。否则我为什么不画这一堆石膏像呢？它们的身材比例难道不比你优秀？”
檀郁沉吟一瞬，接受解释，却没法接受行为。
他眼神恢复清明，想起自己的承诺。
“这超出了我能力范围，我拒绝。”
姜凛轻嗤：“你现在说拒绝，晚了。”
“你所谓的情绪，我没有办法完成。”
“不要妄自菲薄，你刚才表现得就很好。”
姜凛真心实意夸赞。
檀郁一听这话，表情瞬间沉下。
姜凛仅用一只手，随意几下撩弄，就引出他诸多失控反应，毫无克制可言。
这让檀郁感到难堪。
偏偏作恶之人，还一脸赞赏，称他“表现很好”。
从小到大，檀郁收到过不计其数的赞誉，因为成绩，因为品德，无论师长还是亲戚，都曾真心实意地夸赞他表现好。
哪怕后来遭逢变故的那几年，家里环境一落万丈。他仍恪守本职，学业与生活，不敢放松丝毫。恰因如此，他收到更多的夸奖与赞耀。
檀郁对此，本应该习以为常。
可姜凛的这一句，立刻将他带回刚才失去意识的那几秒。
一种自我厌恶的情绪，裹挟着羞怒，侵占檀郁的心房。
默了几秒，他试图理智分析，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总不能……”
似乎已预料到他要说什么，姜凛抢先一步，肯定道：“你能，不过是调动你的情绪而已。怕什么？”
檀郁无话可说。
他已料到，姜凛会封死他的后路，无论说什么，她都有破解之法。
或许是认清现实，又或是想提前结束这荒诞的一切。
檀郁忽然放弃抵抗，他抬眸，声音平稳沉静，无波无浪。
“我只接受脱半身，你同意，那就画。”
他抛出自己的条件，等待姜凛的回复。
墙上的复古挂钟发出“咔哒咔哒”声音，成为画室里唯一的声音。
一声娇笑打破沉寂。
姜凛笑够了，唇开启，爽快说：“同意。”
檀郁微皱的眉，立刻松了。
姜凛心情很好，甚至有些兴奋。笑容从嘴角挂上就没有消散过。她铺上画布，拿出颜料，很快做好准备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檀郁已经走到了指定位置，就在石膏像的旁边，地上铺了毯子，需要他躺下。
姜凛准备好一切，可是一抬眼，发现檀郁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动作上却无法放开。
他双手放在衣角，迟迟没有掀起。
姜凛眼神锁住他，忽然说：“给你准备了一点东西，或许有用。”
檀郁目露疑惑。
姜凛拨打电话，对那头说：“送上来吧。”
很快，铃声响起，姜凛开门，佣人端着托盘，送来一瓶大肚装的威士忌，还有一个玻璃杯。
佣人目光不敢乱看，放下后就礼貌退出去。
姜凛示意檀郁上前。
“专门给你准备的，尝一点，能帮助你进入状态。”
姜凛没有伺候人的习惯，让檀郁自己上前倒。
“酒？”
“你不是成年了，酒都不能喝么？”姜凛一边调色一边说。
檀郁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有用”，竟是通过酒来让他放松。可偏偏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法子，来帮助自己突破这一步。
夜色已深，檀郁估计姜振凡和姑姑也快到家了，他不敢磨蹭，以免引起更大争端。
于是他打开酒瓶，橙黄的液体倒入玻璃杯里，再一鼓作气灌进口中，逼着自己往下咽。
檀郁不会饮酒，猛然一口吞进去，呛得他咳嗽连连，属于酒精的刺激味道也瞬间布满他的口腔。
姜凛听到动静抬起头，发现檀郁又往嘴里倒进一杯，如同饮水。
她皱眉，目光从酒瓶上扫过，竟是去了一半量。
饶是姜凛，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喝了多少？”
酒精起效没那么快，檀郁眼神还算清明。
“三杯。”
三杯……
姜凛“啧”了一声，“我也没让你往死里喝。”
又有些幸灾乐祸，“醉了可怪不着我。”
她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望向檀郁的眼神染上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