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岑盯着冯沃霖看了一眼,破天荒没跟他犟嘴。
很快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盯着窦瑶又看了会儿。径直走去她身边，坐下。手伸过去,抓住了她撑在膝上的手，放进掌心，握住。
是他的手。
就算周围没人给她提示,她依然能分辨的出来。
窦瑶下意识想把手从他掌间抽回，他的手瞬间又紧了几分力。
是不想放开她的意思。
窦瑶自动解读了他的这层意思，没再反抗。比起与他抗争,她此刻更关心的,是拆了纱布后自己的眼睛到底还能不能复明。
其他的，都是后话。
吴小棠左瞧瞧，右看看。一手拢在嘴边,与身边的冯沃霖小声说话?：“这木头疙瘩不是挺会的吗？”
冯沃霖看着?沈岑的方向，嘴角浮起笑意,欣慰道：“孩子长大了。”
“……”这什么老气横秋的语气？吴小棠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他爹啊？”
冯沃霖登时眼睛一亮,似乎挺满意她的这个说法。声高了些,玩笑道：“我可以占这个便宜吗？”
“想死吗？”沈岑说。
窦瑶把他们的话?全听了进去。沈岑不出意料被激怒,她不自觉笑了一声。
沈岑听到了声,转头看她,跟着?弯了嘴角。
“瑶瑶笑了！笑了就是不紧张了。”吴小棠愉快道。
气氛轻松了不少?。冯沃霖瞧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朝窦瑶那侧抬了一下手,催促：“老曹，还等什么呢？拆纱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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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上蒙着?的纱布一层层揭开，窦瑶能清晰感知到有光透过薄薄的眼皮照了过来。那光感越来越强，她的一颗心也越跳越快。
担心又会是空欢喜一场，暗自祈祷这不再是她妄想产生的幻觉。
“眼睛睁开。”替她主刀的曹医生很有耐心地劝道,“窦小姐，你不要怕，试着?把眼睛睁开。”
“对啊瑶瑶，你别怕。手术很顺利，不会有事的。”一旁的吴小棠有些心急，跟着?劝道：“你把眼睛睁开，现在就剩睁开眼睛了。你只要把眼睛睁开，就都能看见了。你相信我，曹医生之前也都跟我保证过了，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她越这么劝，窦瑶就越紧张。
冯沃霖看了一眼绷紧唇线一言不发的沈岑，拉住吴小棠轻摇了摇头：“你别催她，让她自己慢慢来。”
周围终于没人再催促她了，窦瑶偷偷松了口气。
被沈岑攥进掌心的手蜷起，扣住了他的手，这才慢慢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不太能一下接受住强光的刺激，睁眼刹那又下意识闭上。待缓过了劲，才又慢慢睁开。
入目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视觉感观却异常真实，不像是幻觉所致。
“窦小姐，能看得清吗？”正对着?她睁开的眼睛做视力光感测试的曹医生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窦瑶还是看不太真切，觉得眼睛不舒服，想揉一下。
沈岑一把抓住了她抬起的手，低斥了声：“别揉。”
窦瑶怔了一下，循声转头看他。
他离她很近，五官在眼前似镀了层薄雾，朦朦胧胧。
她眯起眼，想看得更清晰些。如她所愿，那层遮面的雾气渐散，她终于将他彻底看清了。
挺鼻薄唇，目似点漆。
他没怎么变，还是记忆里的那张脸。
少?时曾一眼惊艳过她的那张脸。
“别太担心。刚睁开可能会有一点模糊，等隔一会儿眼睛就能适应了。”冯沃霖在一旁宽慰道。
窦瑶回了神，视线慢慢转向了他。
瘦高的男人面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模样斯文清秀。
“冯医生？”窦瑶猜测道。
“对。”冯沃霖冲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我。”
吴小棠的脑袋歪了过来，强行挡住了窦瑶的视线，逼迫她看着?自己。挺不满的“喂”了一声，醋道：“瑶瑶，过分了啊！你现在是怎样？就看不到我吗？”
“小棠！”窦瑶一见她就笑。
吴小棠的模样与她想象中的出入挺大，或者更准确些，跟她自身的性格出入也大。手臂上的纹身一路横行至手背，嚣张至极。一身黑，着?装是典型的朋克风，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小太妹。
可就是这么“嚣张”的小太妹，偏偏长了张超可爱的娃娃脸。有种强烈反差萌的既视感。
“你什么表情啊？我长得有那么好笑吗？”吴小棠对她的反应越发不满，轻呲了声，抱着胳膊直起身：“瑶瑶，你完了，你得罪我了。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是金鱼记忆的小棠啊，才不会真跟我生气呢。”窦瑶肯定道。转而讨好般又冲她笑了笑：“我是觉得我的小棠长得可爱才笑的，是见到你觉得特别高兴。懂了？”
吴小棠摸了摸自己的脸，抠着?字眼故意为难她：“只有可爱？”
“还有漂亮！很多很多很多的漂亮！”窦瑶说。
“这还差不多。”吴小棠立马高兴了，笑道：“那就，勉强原谅你了。”
赵志雄敲了敲门，大着嗓门叫了声：“嫂子！”
“志雄。”窦瑶认出了他的声。隔着?长着双大眼睛的赵志雄看向站在他身后正笑看着?她的那个和蔼妇人，猜测那就是一直照顾着?她的哑嫂。
从前只能听到声的这群人，如今她都能一一清楚看见了。鼻子发酸，顿觉有些感慨：“这下人都到齐了。”
曹医生又仔细给?窦瑶检查了一遍，说：“恢复的不错，眼睛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后期调养注意些就好。”
“谢了老朋友，晚上请你吃个饭。”冯沃霖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道谢的，说这话?就见外了。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备好钱包。”曹医生说。
“钱包？”冯沃霖点头表示听懂了，朝沈岑摊手：“钱包。”
沈岑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钱包，丢给他。
冯沃霖单手接住了他抛来的钱包，笑赞了声：“沈爷就是大气！”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一片笑声里窦瑶的视线低了下去。
看着?一直紧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怔了片刻，试着?把手往回?抽。
他的握力不似常人，窦瑶的那点力气根本就是蚍蜉撼树，丝毫不能撼动他。
窦瑶挣不开他的束缚，只能出声提醒：“松手。”
围拢在侧的人很有默契的短暂噤了声，视线齐刷刷集中在了他们这一处。
沈岑看着?她，没作回?应。像是担心她会逃跑，仍是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我要去洗手间。”窦瑶撇开视线不看他，找了个相对合理的借口，重复道：“松手。”
气氛不太对劲。
“瑶瑶要去洗手间啊。”吴小棠很有眼力地打着?圆场道，“那我陪你一块儿去。”
有吴小棠在她身边看顾着，沈岑稍宽了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吴小棠走了过来。
窦瑶起身，主动牵住了她的手。循着记忆里的路线，与她一起边小声说着?话?，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沈岑默然看着?她离开，待她拐出了视野尽头，这才低下头去，捻了捻指尖。
“别太轻信女人的话?。她说没生气，可不是真的就已经消了气了。”冯沃霖拍了拍他的肩，“自己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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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瑶瞥了眼在一旁把玩手机等着?她的吴小棠，窥见了她手机的锁屏密码。
记起之前沈岑约卫诚洲吃饭那次，她有暗示过卫诚洲，让他找个合适的借口去跟吴小棠互加一下微信。
她那会儿就已经算到了今天这一步。现在已经成功避开了旁人的耳目，她只要再寻机把吴小棠的手机拿到手，就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可是……
她抬头望了眼监控方向，犯了难。
“瑶瑶，你想什么呢？”吴小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是说要用洗手间吗？怎么干站着?，呆住了？”
正暗自琢磨的窦瑶回了神，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视线下意识转向了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她的视线很快闪避开，说：“小棠，我那个来了，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卫生棉吗？”
“那个来了？”吴小棠犯了嘀咕，“算着?日子不对啊。骗人的吧？”
“可能……”窦瑶现编了个借口，“可能是我前些天贪凉吃了冰激凌，周期乱了。”
吴小棠盯着她瞧了会儿，察觉她不时在偷瞄她手中的手机，看出了些端倪。抛了抛手里的手机，问：“是不是想要这个？”
窦瑶没接话，挺惊讶地看着?她。
“在想怎么从我手里骗走手机？”吴小棠玩笑着?问，“是要支开我呢？还是打算直接敲晕我？”
“你在说什么啊？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窦瑶装傻道。
“坦诚点成吗，姐妹儿？这里就我们两个，还怕我告密不成？”吴小棠不悦道。
看来是瞒不住她了。窦瑶抬头往监控的地方看了一眼，悄悄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吴小棠顺着她的视线往那头看，笑了一下：“别担心，那就是个摆设。之前冯医生提醒过沈岑，涉及隐私的地方不要开监控。冯医生的话?沈岑多少?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早把这里的监控关掉了。”
“你说真的？没骗我？”窦瑶半信半疑道。
“不信？那你来，我证明给你看。”吴小棠说话间拉住了她的手，绕着?摄像头走了一圈，问：“看出跟外头的监控有什么区别了吗？”
外头的监控，是会随着人的移动跟着?左右转动的。这里的监控在她们移动时完全没动过，也没见机器里有光闪动。
“这监控，真就是个摆设？”窦瑶仍是不怎么敢信。
吴小棠耸耸肩，不置可否。
看来是真的。
窦瑶没再纠结监控的问题，抓紧时间，直接问：“小棠，你愿意帮我吗？”
“废话?。”吴小棠说。
窦瑶得了她肯定的回?复，立马朝她伸了手：“给?我手机。”
吴小棠把手机递给?她，动作顿了一下，不忘提醒：“丑话?说前头，这忙我可以帮你，不过之后万一事情?暴露了，你可别在沈岑面前把我卖了。”
窦瑶拿走了她手里的手机，迅速解开屏幕锁，边戳点屏幕边给她作保证：“这话?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
“臭丫头，这密码又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吴小棠犯了嘀咕。
低着头看她给卫诚洲发了定位，又给?他详细交代了见面的时间和之后方便联络的暗号。
她像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手速很快，中间丝毫不带停顿。
吴小棠看明白了，她应该是一早就计划好了。
“真想好了？决定要走？”吴小棠问。
“嗯。”窦瑶点了点头，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清空聊天记录，把手机递还给?她：“我也不能一辈子都留在这。”
“这话?是没错，不过……”吴小棠拿回手机，不怎么放心地劝道：“瑶瑶，你听我一句劝。沈岑他不是个傻子，要真想走，跟他说清楚。别瞒着?他。”
窦瑶没回?应她的话?，默了片刻，很感激地道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