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正听冯沃霖训话的吴小棠望见从门内抹着眼泪跑出来的窦瑶,预感不妙。急了，猛推了冯沃霖一把，声都不由高了几分：“你有完没完了！滚开?！”
冯沃霖还有半截话没来得及说完,愣了一下，看着她跟阵风似的追着窦瑶的方向跑走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拐出了视野，冯沃霖慢半拍转头看向后脚从包厢出来的沈岑。
他又?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什么精神地从门里晃了出来。像是根本就看不见他，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他脸上有伤。
冯沃霖的视线低了下去，盯着他被扯坏的衬衫领口看了一眼,看到了他脖子里的抓痕。
意识到了点什么,匆忙跟过去，挺不放心地问：“怎么回事？你这一脸的伤又是怎么搞得？岑哥，你是不是忘了跟我保证过什么了？你不会是又犯浑了吧？”
沈岑没理他,头都不回地进了隔壁包厢。踢掉桌上的空瓶，坐下。随手捞起一瓶酒,咬开盖,仰头吹瓶。
“跟你说话呢,怎么又?不理人？”冯沃霖伸手抢他的酒,劝道：“少喝点。你都喝了多少了？是想喝死在这吗？”
沈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推开。瓶中酒喝得干净,空瓶摔至角落。
“哐当——”一声，空瓶四分五裂。
他看着角落里那一滩破碎的玻璃残渣,呆滞了片刻，突然笑了。
跟真?疯了似的，一直在笑，笑的肩都在抖。笑的眼睛发红，笑到呛咳出了眼泪。
“岑哥,别这样。”冯沃霖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别笑了。”
他并无所动，低着头捂着脸，仍是在笑。
冯沃霖看着他，又?想叹了口气。扯住了他的领口，迫使他面朝着自己，声高了几分：“我说，你别笑了！”
沈岑没骨头似的被他拽着站了起来，遮面的手?无力垂下，一双含泪的眼露了出来。
很多情绪他自己都不怎么能分得清。这么憋着，恐怕真?得憋出病来。
那就让他发泄出来好了。
冯沃霖打定了主意，没怎么犹豫，挥拳砸向他：“沈岑！你给我清醒一点！你到底还要这么疯到什么时候？”
扎扎实实挨了一拳的沈岑顿时没了声。
偏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一双漆黑的眼抬起，看着他。
要发飙了。
冯沃霖可太了解这位爷的脾气了。都已经出了手?，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就剩用最凶的表情做最怂的事了。
为免眼镜打坏，他气势汹汹地把眼镜摘下，叠好镜架，放到一边。两只手默默藏到背后，揉了揉打疼的那只手，悄无声地往后退。
包厢里短暂消了音。
沈岑默然看着他，须臾，面无表情地单手?打落一旁的眼镜。倏地直起身，一脚踩向掉地的眼镜，另一只脚猛往前踹。
冯沃霖还没顾得上去心疼自己那副壮烈牺牲的眼镜，人已经被踹飞出去了。
沈岑动作不带停顿的三两步跨行过去，拎起吃痛倒地的冯沃霖。提领一甩，将?人摔撞至墙上。
冯沃霖自然是打不过他的，但?也惜命。见缝插针，手?脚并用。一边大喊着“岑哥饶命”，一边跟树袋熊一样死死挂在了他的身上。
包厢里，两人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抱在一起，扭打成?一团。
战况看似激烈，但?也仅是冯沃霖在一片鬼哭狼嚎声里单方面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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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瑶低着眼看刚做好的指甲，在指尖吹了吹。挥手示意美甲师出去，问身后给她做完工作汇报的秘书：“股权转让书准备好了吗？”
“都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秘书躬身问，“您需要再看一下吗？”
“嗯。”窦瑶翘起小指把堆在眼前的文件往边上拨开了些?，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办公桌面：“放这，我现在就要看。”
秘书得了话，立马把抱在怀里的其中一份文件抽了出来。文件整齐摆放到她面前，按她的提示逐页翻开?。
“风声放出去了？”窦瑶边仔细浏览文件边问。
“是的，窦总。”秘书说。
“外头怎么传？”窦瑶话音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她：“我要听实话。”
“外头……是有些?话不怎么中听。”秘书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原本梁总监就是支持……”
她的话才刚起了个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断了话音。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我马上就要到家了……”
“……”秘书看着办公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表情瞬间石化。
窦瑶瞧见了她微妙的表情变化?，神色如常地拿起手?机，微微一笑：“这歌，我家狗喜欢。”
没听说这新来的窦总有养什么狗。秘书虽有疑，但?没多话。很上道地点了点头，配合着应了声：“好听。”
手?机显示来电方是卫诚洲。
窦瑶看了眼屏幕，朝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接个电话，你先出去。”
“好的窦总。”秘书迅速收拾好手?边的文件，出去了。
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窦瑶划开?接听键，手?机搁置耳边。视线低了下去，继续看还没审完的文件，问：“诚洲哥，什么事？”
手?机另一头没出声。窦瑶等了会儿，觉得奇怪。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眼信号显示处。满格，不是信号问题。
猜测是对方的手?机出了问题，手?机放回耳边，她试探着提了声量“喂”了一声，问：“诚洲哥，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我。”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沈岑的声音！
窦瑶心下猛地一跳，拿开手?机欲点下挂断键。听到手机另一端的沈岑说了句：“别急着挂电话。”
像是能窥见她此刻的举动一般。窦瑶的指尖停在了手?机屏幕上方，抬起头，往四面看了一圈。没看到有监视探头之类的物件。
她自经了那般波折，比从前更警惕也更多疑了。每天必会遣人仔细检查办公室里的设备，纵使沈岑手?眼能通天，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也是有难度。
窦瑶短暂理了理思绪，视线转回了手?机亮起的屏幕上。犹豫片刻，手?机放回了耳边，冷淡道：“说。”
“不好奇卫诚洲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我这吗？”沈岑问。
偷、骗、抢？无非就这三种方式。窦瑶没觉得多意外，问：“你又?想干什么？”
“来见我。”沈岑说。
就凭一个手机就想要挟她？
“做梦。”窦瑶说。
“不来？”沈岑问。
“听不懂人话吗？”窦瑶语气挺冲地说，“你要没别的事，挂了。”
“等等。”沈岑点开免提，放下手?机。伸手越过桌，拍了拍卫诚洲的脸：“卫先生，还醒着吗？”
一旁的赵志雄瞧着卫诚洲的脸色不太对，问：“老大，这货看着好像是酒精中毒，真?不用送医吗？”
窦瑶听清了手?机那头的话，急了：“沈岑！你对卫诚洲做了什么？”
沈岑的视线转向搁置在酒桌上的手?机，似在回应赵志雄口中的问题，又?似在对她做出警告：“要不要送医，还得看窦小姐的意思。”
“你……”窦瑶气急。
“志雄，给窦小姐……哦，不对。给你嫂子发个视频，也免得她以为我又?在骗她。”沈岑拿起手?机，抛给一旁站着的赵志雄。
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对面醉死过去的卫诚洲，说：“看窦小姐要不要过来，再决定要不要把人送去医院。”
听这话的意思，是真的。窦瑶拍桌而起：“沈岑！要是卫诚洲真出了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要为了他跟我拼命的意思？”沈岑挑唇笑，“好，你来。我等着。”
“人渣！”窦瑶气到想砸手机，咬牙忍耐了一下，说：“定位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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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瑶从车里出来，抬头看了眼急诊室门头。踩着细高跟，大步迈进门。
随行的保镖有序跟进跟出，推门、清道、按电梯。十来号人，皆是一身正装，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倚在过道的赵志雄听到了脚步声，转头望见地上的人影，很警惕地直起身。手?伸至腰后，一脸防备地看向气势汹汹走来的那群人。
叼着棒棒糖的沈岑跟着往那侧看，看清了为首的那位。叫了声“志雄”，扬手示意他给人腾出道。
赵志雄得了指示，退行到一侧，看着径直从他身前走过的窦瑶，叫了声：“嫂子。”
窦瑶前行的步子稍滞，攥紧了手?包。绷着嘴角视线没偏一寸，朝着沈岑坐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岑撑脸看她，见她站到了自己面前，对她露出个笑。回手?按着后颈活动了一下筋骨，视线在她身后那群保镖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懒洋洋站起：“窦小姐好大的阵仗，是打群架来了？”
“人呢？”窦瑶问。
沈岑吐掉了嘴里的棒棒糖，弯腰平视她，明知故问：“什么人？”
窦瑶直勾勾回视他漆黑的眼，语气很不友善：“你知道我问的是谁。别消磨我的耐心。”
沈岑似听了个笑话般：“窦小姐是这么没耐心的人吗？我怎么记得，之前的窦小姐可不是这样的，又?乖巧又听话，对我还特别……”
他话没能说完，被脖间的凉意斩了话音。很熟悉，是刀尖抵住脖子的触感。
赵志雄下意识往他那侧迈了一步，挺紧张地叫了他一声：“老大！”
还真?是来找他拼命的。沈岑抬手示意赵志雄停在原地，低下头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架在自己脖子里的那把刀。
他像是在有意激怒她。即使明知他是有意为之，窦瑶还是成功被激怒了。
拿出了藏在手包里的那把刀，握紧刀柄，抵住了他的脖子。近距离逼视他的眼睛，重复着又?问了一遍：“人呢？”
“对嘛，这才是你。”沈岑满意道。
他料定她会这么做，半点没躲，抬指挑着她手中的刀片往上挪了挪，提醒她：“这个位置才是要害，记住了？”
“回答我的问题。”窦瑶握刀的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其他情绪作祟，声都跟着颤了：“卫诚洲，他人呢？”
她虽在极力掩饰，但?沈岑依旧清晰捕捉到了她眼中异样的情绪。堵在胸口一直顺不下去的那股气刹那间就这么顺下去了。
只是这么看着她，都觉得心情出奇得好。即便是此刻，她正拿刀尖对着自己。
他可能是真的疯了吧。他这么想着。
“是要杀了我吗？”沈岑挑衅道。抬指捏住了刀背，刀从脖子里挪开。低下的视线细细擦过刀锋，笑了：“不过你这刀……是拿来绣花的？”
她的力气太小，沈岑很轻易就抽走了她手里的那把刀。丢开。
而后不紧不慢地回手?抽出随身带着的那把刀，推了一下滑扭，溢着寒光的刀片瞬间弹了出来。
窦瑶身后那群随行的保镖迅速围拢过来。
沈岑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抛了一下手?中的刀子，反手?握住了刀尖，把刀柄递向了她：“换我的。”
窦瑶不清楚他这是又打算耍什么花样，没动，静默地看着他。
不接，那就只能帮她一把了。
沈岑强行抓住了她想要躲开的手?，手?把手?带着她拿好了刀。抓着她发颤的手?往上抬，刀尖抵住了喉。
“microtechultratech(ut6)de，双锋直出刀。”沈岑看着她，手?下力道加重，脖子被刀锋擦破，渗出了血。
她看着那一抹猩红，骤然后缩。
沈岑深望着她的眼，窥见了她眼中再也掩饰不住的慌乱感。嘴角勾起笑意，低着声问：“给你准备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