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会对你干什么?”
窦瑶没能隔开他?抚唇的那只手,羞恼间听到他这么问她。意识到他这不是玩笑的语气,她越发慌了。
话?说完,他?却不再有旁的动静。仍是低着?眼,在细察她的反应。似乎是有些期待她会怎么应对。
短暂静默间窦瑶有些理?解了他?在等待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拿到他给?的项链时就有琢磨过,他?这般行事,不像是示好,更像是有所?求。
“你想要什么?”她尝试抛出饵,作为交换条件,道:“只要你别乱来,在我能力范围内,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沈岑没接话?,紧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松开了。略偏过头,视线落在了她细白的脖间。手肘松垮垮撑在墙侧,将她抵在身前。垂下的指尖搭在她脑袋上?,勾着她头顶的发丝耍玩着挑了挑。
窦瑶因他?这一系列奇怪的小动作吓得不轻,绷直了身体紧贴着?墙,大气都不敢出。贴身的距离持续了多久她没办法分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分秒都是煎熬。
半晌,他?挑发的手从她眼前落下。
不紧不慢地拽走了她短衫上?的一颗衣扣,掂在掌心抛了抛。低垂的眼睫抬起,看着?她的眼睛。视线无声交缠了片刻,他?才慢悠悠直起身,往后退行半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见她似回神般一把护住了松开的衣领,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抬指往门的方向扬了扬,说:“走吧。”
“走?”窦瑶挺不可思议地顺着?他?的指向往门口看了一眼,不怎么相信地问:“就这样?”
沈岑蜷指抓牢了手里的那颗衣扣,揣进兜。反问她:“那窦小姐以为,我还想怎么样?”
“……”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在有意捉弄她。
管不了这么多了,能脱身就行!
窦瑶惊魂未定地往门的方向试探着迈行了一步,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这才匆匆忙忙地加快了步伐,拧开门把,逃似的冲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那波人还杵在走廊等着?,见她惊慌失措地捂衣冲了出来,同步看向了她。
窦瑶在视线包围圈里埋低了头,步子挺急地从人群间穿行而过。无意间瞥了眼周围,被他们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吓的心都不自抑地颤了一下。
许是瞧出她在偷瞄,其中三两个看着?不怎么着?调的男人冲她吹起了流氓哨,乱糟糟的起哄声跟着?叫嚷起来。
那道长廊比她来时印象中要长得多。好不容易才拐出了那群人的视野包围圈,她站在电梯前长舒了一口气。看清了电梯门框上?落下的影子,刚要懈下的心弦再次绷紧。
电梯上?落下的那道影子,看着?有些诡异。
发凌乱,衣服也被扯坏了。再加上?她那张明显哭过、花了唇妆的脸,怎么看都像是……
她也是这会儿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没猜错的话?,包厢里那位这是在变着法地对外暗示。走廊外明显是传声筒的那几位看着?也很配合,估计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开。
他?都不用特别做些什么,轻飘飘几个小动作就能轻易毁了她的清誉。
一条项链,换她对外的好名声。这笔买卖还真是不亏。就算她事后与人言明她跟那位之间没发生过什么。空口白牙,谁能信?
可他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捉弄她?
窦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蹭掉唇边晕开的口红。看着?手背上?那抹红,记起卫诚洲反复叮嘱过她的那些话?。有些恼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大意了。
那位果然是个不好惹,以后还是避而远之为妙。
她这么琢磨着?,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
窦瑶去退还项链,本意是与对方撇清关系。却不知为何,反倒激怒了对方。
传闻长脚,再经有心人添油加醋几笔。最终的版本成了:她窦瑶心气傲,得罪了那位沈爷,被对方狠狠“教训”了一顿。
至于是怎么教训的,传话?的那些人多是心照不宣。
事后没多久,传出沈爷默认了对她有意的这个说法,算是间接坐实了外界的那些传闻。
如窦瑶所料,那日后她虽跟那位不好惹没再见过面,但?与他之间像是牵起了一根无形的线,到哪儿都会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起她和沈岑之间的关系。她百口莫辩,就算刻意避开了回应,也躲不过旁人的猜疑。
不论是姻缘还是事业,窦瑶留学归国前家里原本都替她铺顺了路。经这一事,她的生活圈子?全都乱了套。不仅接手家业的事宜受阻,就连之前在范怡萍一力促成下常见面的那几位富家子也找了各种?托词开始疏远她。
那群曾与窦瑶常往来的富家子中其实也有胆大的,不惧那位沈爷的威名,对她展开了热烈地追求攻势。可惜势头虽猛,收尾却不大漂亮。大胆与窦瑶表明心意的那位富家子第二天就被人打?进了医院。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之后再无人敢招惹她。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家里还有那么一位传声筒。
不怎么在家用餐的范怡萍在晚餐时间突然归家,窦瑶就察出了蹊跷。
忐忑用完餐,她被范怡萍叫去了书房。
范怡萍在书房的贵妃椅上?坐下,看了一眼后脚跟进门的窦瑶,说:“门关上。”
窦瑶点头应了声“好”,关上书房门。走去贵妃椅前,规规矩矩站好。
范怡萍不让她坐,她向来不敢擅自入座。这是该守的家规。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单独叫进来吗?”范怡萍问。
窦瑶是有猜疑,但?有时候在这个家里还是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摇了摇头,话?音低低地回:“不知道。”
“我在外面听到些话?。”范怡萍端起杯子,在杯口吹了吹。抿尝了一口杯中不算烫口的茶水,才继续往下说道:“听人说,你跟那个SOG的沈爷私底下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是有一点……”窦瑶不清楚她都听来了些什么,没有底,只能含糊接话道:“我跟他?之间是有一点小误会,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那位沈爷,我也算是有缘与他打?过一次照面。抛开旁的不说,他?的经商能力我还是看好的。他?能到目前这个位子?,也是意料之中。以他的行事手段,还能再往上?走。再几年,那SOG说不定都能赶超窦家在商场的地位。”范怡萍肯定道。
能在范怡萍口中听到她对旁人夸赞的话?也实属难得,窦瑶多少有些意外。没表现出异常,依旧低着?眉眼,一副极乖顺的模样。
范怡萍抬眸看她,默了片刻,求证道:“那外头传的,你跟那位沈爷之间的关系特别,也是真的?”
“不是。当然不是!”窦瑶急于否认,声都不由高了几分:“我怕他?躲他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会跟他?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呢?”
范怡萍没再深问。低下视线曲指抚了抚印有口红的杯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窦瑶看出她好似有些失望,也不知她在失望什么。
书房内短暂噤了声。窦瑶本就不习惯与自己的妈妈独处,虽是暂时解了困,但?仍觉得浑身不自在。正寻思?该找个怎样的借口从这里出去,听到杯子放下的声音,抬起头看她。
“如今外头有些话?不好听。源头在你,记得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范怡萍说。
果然又是这样的一番话。窦瑶对她没什么期待,也就不存在失望。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的妈妈,我知道了。”
“你差不多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自己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范怡萍问。
合适的人选?窦瑶脑中有个人影一晃而过。她猛摇了摇头,晃走了脑中那个莫名出现的影像,话?音肯定道:“没有。”
“那行,是你自己说没有的,别说妈妈不给?你选择的机会。”范怡萍这么铺垫了一番,才道:“解决你眼前困局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早些把婚事定下,那些谣言自然就散了。”
这又是来给她张罗婚事的?窦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接话?,安静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金皓骅,听说过吗?”范怡萍问。
这位窦瑶倒是听说过,据说他?是靠的女人起家。种?种?传闻总结下来,六个字就能完整形容那位的人品——假深情,真商人。
就算是退而求其次,竟真能次成这样。
窦瑶打心底里看不上?这种?人,直言:“听说他?这人精于算计,跟我们家也算不得门户相当。”
“但?他?能解你眼前的困局。他?跟我保证过,订婚宴后,一个月内如果你还是没能相中他?,他?会把全部责任揽下。寻个合适的时机主动解除婚约,绝不纠缠。”范怡萍话?音稍顿,似在征求她的意见,问:“时限也就一个月,考虑一下吗?”
看来这事他?们都商量好了,缺的也就是她形式上?点个头了。
窦瑶不傻,听得懂她的话?外音。长这么大,也不是没抗争过。但?是她的声音,在这个家里太弱太微小,没人听得到。以至于她究竟是什么想法,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是为这个家好。
她这么些年也一直是这么认命般熬过来的,不差这一环。此刻就连挣扎一下都觉得费劲,没怎么犹豫,心灰意冷道:“我都可以,都听妈妈的安排。”
**
订婚宴办得极盛大。
礼服合身,所?佩首饰设计的也精美。窦瑶在四面或艳羡或看戏的注目礼下站在红毯铺路的高台上,挺直了腰背,优雅前行。
没有半点欣喜之感,可仍要保持得体的笑意,一步步走向红毯另一端。
镶了金边的地毯铺就的道虽长,但?一眼就能看到头。跟她事事被安排好的人生一般,寡淡无味。
许是迟迟未到的叛逆心作祟,她在步上?红毯的这一刻,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期待感。期待能有那么一个人,彻底搅乱她这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
款款行至红毯中央,她的注意力不自觉转向了高台下。
那里,有一双漆黑的眼正深望着?她。
那道目光过于炙热,拂身滚烫,想忽视都难。
与初见那日他相中旁人手中匕首时的眼神极相像,似贪狼般,鲜少显露真实情?绪的眼底被欲望填满。
窦瑶看着?那样一双眼睛,耳边恍似响起他夺下合眼缘的匕首后曾说过的那句:“刀不错,我要了。”
即便是旁人的东西,即便那东西前一刻差点能要了他?的命。只要是他相中了,那便是他的。就算是用抢的,也得抢到手。
这样一场为解危机才设下的订婚宴,真的能轻易击退他?吗?
见她看了过来,他?捏杯的手抬起。
朝着?她在的方向,举了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