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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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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确实对李樯有些偏见,心底最深处认为他与寻常的富贵公子哥并没有什么不同,现在多了几分了解,才知道他的寻常日子来之不易。

如果能帮他做点什么,胜玉打心里愿意,更何况,她本就还欠着李樯。

胜玉便开口道:“贡品之事,交给我吧。”

说完又补充:“我,我不要你的酬劳。”她只是想单纯帮忙,以及还债而已。

说完,胜玉多少有些心虚。

或许李樯只是说句客套话,她粗裙木钗,哪有人会相信她有这个本事,能对上贡之物挑挑拣拣。

她真答应下来,或许还叫李樯看轻,嘲笑她不自量力。

李樯却没有一丝不屑,反而喜形于色道:“当真?”

胜玉眨了眨眼,总觉得李樯似乎不止是为了交代出去一件事而高兴,可她又说不出其它原由。

李樯只怕她反悔,很快叫了人进来,要给胜玉下一道文书,让她管辖贡品选送之事,这样有了正式的文书,她就跑不了了。

他越是有意亲近,胜玉越是提防退远,但若是有了正当的名头同她接近,那便不一样了。

胜玉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不过也没去阻止,扯了扯唇看向门外。

天色渐晚,白日里还晴朗的天这会儿有些阴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雨了。

胜玉还惦记着自己那二两银子,怕去晚了王婆不认账,思索再三,对正低头盯着别人写她名字的李樯小声说:“我得先回去了。”

“嗯?”李樯抬起头,也看了看屋外,“那我送你。”

胜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开口,这回没再拒绝。

再拒绝似乎就有些不识相了。

马车很快备好,有下人凑上前来,被李樯一个眼色指使退回去。

李樯站在马车边,摊平手心扶胜玉上车。

胜玉在他手心按了下,雨珠就在这一瞬铺天盖地落了下来,雨帘蓦然围住身周,噼里啪啦的雨声充斥着所见的天地。

在这混乱的情形中,胜玉没注意到李樯的手臂在她腰上圈了圈后很快便收回,只提着心赶紧钻进车厢里。

李樯随后也跟了上来。

马车颇为豪华,坐两个人也是不拥挤的,李樯紧紧靠着左侧,身姿笔挺,正襟危坐,目光垂落在自己的右臂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胜玉也不太想和他搭话,她掸落自己裙上残留的雨珠,刚刚在李樯手上扶过的手心莫名有些发热,于是指尖捻紧了,攥起来握成拳。

李樯虽纯善随和,但也毕竟是一个男子,还是少些碰触为好。

雨声哗啦啦,隔着头顶的车顶板,大的雨珠小的雨珠交混在一起,好似一场盛大的乐曲,两人坐在马车内,穿梭在这乐曲之中,却彼此无话。

李樯喉头无声地连连滚动着,右手臂不动声色地抬了抬。

那么瘦,那么纤巧。

他若是没有停下动作,就能一臂将对方的腰整个搂住,靠着胸膛收得紧紧的,还能留下不少余地。

方才在马车下,胜玉站在他身前,后背不设防地朝着他,隔得那么近,很容易便有她已经靠在他怀中的错觉。

她整个被他的身形包裹住,像是已在笼中的猎物,李樯被激得血气一腾,一时没忍住,第一次在没有幌子遮掩的情形下碰了她。

好在胜玉并未察觉。

他才能在此刻不做声地回味。

那滋味确实很好。

好到让他不愿意克制。

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肆意地享受?

李樯眸底暗色深浓,忍不住落在胜玉身上。

她靠在窗边挑起帘子一角看雨,帘外的水汽染湿她的眼睫与额发,矇昧的天光打在她细嫩的脸上。

还不行。

她是一只防备心极强的兔子,还得让她再对他多添几分依赖,才不会那么轻易缩进洞里去。

李樯深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身体里的躁动。

车夫识路,顺顺当当到了岭坡村口。

再往上便是狭窄泥泞山路,车轮轧不过去了,只能步行。

李樯拿了一把伞,坚持要送胜玉到家门口去。

胜玉为难,一把伞怎么撑两个人?她拒绝,李樯就手腕一转,把伞背到身后不给她,昂着下巴睨胜玉:“那你淋雨吧。”

胜玉一噎,呐呐躬身要出车厢去,又被李樯用力一把拽住。

她再回头,见李樯墨黑眉眼正紧张地瞧着她,对上她的视线后,又生出一点忿忿恼怒。

仿佛被她欺负了。

李樯把伞拍在她手里,气得发笑:“为了不让我进你家门,你真是不计代价……”

胜玉静静看着他。

少顷,胜玉淡淡道:“一起去吧。”

李樯一顿。

胜玉抿抿唇,也不再重复,转身钻出车厢撑开伞。

身后李樯迅速地跟上来,在大雨里疾走两步,踏起地上的浅浅积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伞柄,描着金枝的油纸伞举得高高的,雨珠被他晃得顺着伞骨一粒粒落下来,缀成串,连成线。

李樯故意抢过油纸伞,跟在胜玉身边的脚步轻快稳健,伞面朝胜玉这边倾斜着,偌大的雨却硬生生只能沾湿胜玉的鞋尖和裙摆,李樯肩头则已经湿漉漉一片,深色的黛连着浅色的青,仿佛山峦在他肩背攀延。

李樯朝她笑,绯色的唇抿得紧紧地弯着,虽是不说话,晶亮的桃花眸中却满是笑意,得意的,雀跃的。

还时不时拿靠近胜玉的那边肩膀撞她一下,若是惹得胜玉看过去,他的神色就更洋洋自在,浑身的高兴掩都掩不住。

看他像个第一回被允许去同伴家做客的孩子一般雀跃,胜玉无奈,又有些好笑,抿唇摇摇头,径自加快了步伐。

胜玉也算是已经领教过了李樯的霸道与强硬,若是让他把伞收回去遮着自己一些,他定是不放在心上。

倒不如不要白费口舌,快些进屋,让他少淋些雨。

山林被雨水砸出一片茫茫白雾,曲折小路一点点显出,好似受了山神或鹿精指引。转弯时,胜玉余光瞥见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雨雾里,不由得驻足,可再看又不真切了。

“怎么?”一只宽厚大掌扶住她的手臂。

热度隐隐传来,攀升。

胜玉回神,和李樯对视一瞬,退远些许:“……没事。”

她的住处实在简陋,除了一圈崎岖不平的石头勉强围出一个围栏,就只剩一个小小的院子,和独身立在雨幕中的小小草房。

被李樯看着,胜玉不禁有些面热。

就像是鸟类被同伴看见自己小得可怜的巢穴,忧心同类会看不起自己的打猎能力。

胜玉低着头,拉开门栓,足尖在地上碾了碾:“说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李樯一脚迈进去。

这间草屋的确称得上家徒四壁,而他的目光贪婪地在四壁上仔细逡巡了一圈。

这是胜玉住的地方,这几年,京城好些人一直在找胜玉,他却远在边漠,本以为胜玉早已被他们捷足先登纳入羽翼之下,可胜玉蜷缩在这个小屋里,谁也没找到她,她哪儿也没去,被他捉住了,仿佛天注定地在等他。

这当然是无羁的想象,事实并非如此,胜玉只是住在这儿,并没有在等谁。

但这想象让李樯兴奋。

屋内实在太小,没有像样的坐具,唯一一张椅子上还铺满了宣纸,胜玉只能招待李樯坐在床上。

李樯悄悄把手张开,放在床榻上,在被单上偷偷抚了一下。

这屋子小得难堪,却有一个好处。

那便是每个角落都沾染上了胜玉身上的味道。

清甜的香味,同记忆中如出一辙。

随着一呼一吸,李樯的瞳孔深处在不被察觉地微微舒张收缩着。

李樯喉头轻滚:“胜玉。”

他声音低,但胜玉还是听见了,从屋后回应了他:“怎么?”

没过多久,胜玉握着一节竹筒进来,将竹筒递给他:“喝点水。”

李樯接过来低头喝水,两条长腿无意义地摆动两下。

胜玉忍不住催促:“你快回去。”

话音刚落,就对上李樯警惕的视线,好像在不满她赶他走。

胜玉只得补充:“……你浑身都湿了。”

她这里可没有足够的柴火能把他的衣服烤干。

“况且,我这里没有可以招待你的东西,你坐得越久,我便会越窘迫。”胜玉语气淡淡,平铺直叙着她的穷困。

李樯努了努嘴,勉勉强强地起身,似乎还不想走,提醒道:“好吧,那你别忘了花月宴。”

两天后的花月宴,胜玉答应了要去陪李樯过这个小地方的节。

胜玉点点头,送他到门口,虽然也就两步路。

李樯脚步犹豫,临到门边又转头,似是征求着胜玉的意见:“我还要再来。”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哪里值得李樯这样执着。

胜玉头大如斗,敷衍地又点点头:“嗯,好。”这才总算把人送走了。

李樯离开,胜玉掩上门靠在门板上,有些出神。

怔了一会儿,她目光忽然移到床边,仿佛那里还坐着人,但确实空空如也。

这间小屋太久没有外人进来,她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就像李樯突然闯进她的生活,她处处都不习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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