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黎屿成这次毫无保留。
直至凌晨,浴室的水声才停下,一切归于黑暗和平静。
凌若念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精神却绷得很紧,天刚微微亮,她就醒了。
因为舍不得继续睡下去,她担心自己又像昨天那样睡过头,起床时身边的人早已离开了。
她将手肘撑在床垫上,小心翼翼地转身。
透过外面传来的一点光亮,用眼神在黑暗中细细描绘他的薄唇挺鼻。
男人有着极为出色的五官,任凭再挑剔的人长时间打量,也挑不出一丝错处。
上节目时。
总有人问她觉得合作过的男演员哪个最帅,她脑海里浮现出不是那些男明星的脸。
而是黎屿成。
她身边的这个人,长得比那些靠脸吃饭,以帅出圈的男明星还要惑人心神许多。
要不然,她也不能见他一面就动了心。
凌若念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一个多小时,然后和他一块起床,一起吃早饭,送他到机场。
她一直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和黎屿成告别后,她并没有回海月湾,而是让柴叔送她回了水清渔村。
水清渔村是她的家,她自小在这里长大。
现在这个时间,渔民已经捕捞回来,鱼虾用深色的塑料盆装着,有不少顾客在挑选。
一摊主瞥见她的身影,以为也是从市区过来买海鲜的,便吆喝道:“诶美女,新的鱼虾花甲,什么都有看一看。”
凌若念停下脚步,一转头,那人就认出了她,热情地笑了笑:“哟是念念啊。”
“马婶好。”凌若念礼貌地颔了颔首。
水清渔村很小,邻里街坊的都很熟,不是看她长大的,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的。
马婶那边刚给别人称完鱼,这边就眼疾手快地装了一大袋皮皮虾,往她手里塞:“拿着,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虾爬子,拿回去吃。”
凌若念提了提手里分量不轻的皮皮虾:“谢谢马婶,一共多少钱?”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还能收你钱啊,快回去让你妈中午就给你做上。”马婶笑着说。
渔民赚钱不易,尽管马婶是好心,但她也不能占这点便宜,正要打开手机直接扫摊位上的二维码,马婶就挥手赶人。
“快走快走,别杵在这打扰你婶子我做生意。”
动作突然被打断,凌若念看了眼周围,确实后面有顾客在等着买鱼买虾了,于是收起手机说:“那就谢谢马婶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拎着这袋虾爬子先回了家。
她家在渔村的东南角,是在最边边的那一户,因此走过去还要费些脚。尤其是在她为了送黎屿成去机场,打扮得比较精致,穿了高跟鞋的情况下。
她还没完全到家门口,院子里的凌纪华听见脚步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喊着:“是念念回来了吗?”
凌若念加快脚步,回道:“爸,是我。”
凌纪华将院前的铁门拉开,看见女儿手里的补品礼盒,怕她拎着重赶紧接过,又忍不住笑着念叨:“怎么又买这么多,上次那些我和你妈都还没吃完呢?”
“不一样的,换着炖汤喝。”凌若念解释,看到院子里的板凳和蔬菜,笑了笑说,“爸,你刚才在这摘菜呢?”
凌纪华点头:“对,你妈知道你要回来,一大早就让我在这等着呢。”
凌若念心里一暖,然后就看见梁春英出来,眉眼在阳光十分柔和:“妈。”
梁春英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话密得不得了:“让我看看是不是又瘦了,我知道你拍戏要保持身材,但也要吃饭啊,这脸都要瘦没了。”
“我有按时吃饭。”凌若念站着不动任她看,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心里很是平和。
梁春英继续道:“还有我跟你说啊,你下次回来要提早几天跟我说,我好给你把被子晒了,还好今天天气好,我早上就把你那些床单被套通通放到盆里给洗了,看日头傍晚应该能干,到时候给你换上……”
凌若念意识到什么,心疼地打断她的话:“妈,你是用手洗的?”
“哎呀,手洗的干净嘛,也没那么麻烦。”梁春英拍拍她的手背,然后转移话题,“你早饭吃了吗,中午想吃点什么?”
凌若念没让她转移过去,强调道:“下次用洗衣机洗就好,现在的洗衣机已经洗得很干净了,还有消毒的功能。”
“知道了知道了。”梁春英点点头。
她瞥见凌纪华手里那袋虾爬子,便问道:“怎么还大老远的从市里带海鲜回来呢,直接在这买又新鲜又便宜,费这功夫干嘛?”
凌若念这才想起这件事来,本想一进门就说的,赶紧解释道:“我回来路上马婶送的。”
梁春英一听就打开塑料袋,看见里面虾爬子后又用手掂了掂重量,在心里预估了价格后立刻吩咐道:“那个她爸,你快去店里,拿一袋大米和一桶花生油给她家送去。”
“行,我把东西放进厨房就去。”凌纪华转身进屋,将海鲜放在厨房里,然后骑三轮车去了店里。
三年前,凌纪华在村里开了一家米面粮油店,以前和马婶一样,也是渔民。
和马婶的近海作业不同,凌纪华是跟着船队远洋捕捞,风险很大,有的人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凌若念心里便种下一个执念。
那就是她要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凌纪华不需要再工作,因此选择进了娱乐圈。
她上大学时就开始兼职,家里的重担没那么大了,凌纪华也开始改为近海作业,安全性高很多,但在海上捕捞始终有风险。
等到她第一笔片酬到账,她就斩钉截铁地做主不让凌纪华工作了,但他闲不下来,就在村里开了个小店,卖点米面粮油。
凌若念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舒适休闲的衣服换上,鞋子也换成平底鞋。
然后挽着梁春英的胳膊,吹着海风四处闲逛。
在小渔村陪父母安静生活了半个月后,凌若念出发去了国外录制综艺,一个旅游类的真人秀,去了一整个月。
从机场回公司的路上,桑菊的手机亮了下。
她刚划开一看,眉头就疑惑地拧起来:“真不知道詹俏是要干什么,她居然来邀请你去她哥的生日宴?听说她这次邀请了圈内很多人,但我还真没想到她会要邀请你。”
詹家在宜岸市富豪圈里,是仅次于黎家的存在。
这次詹俏生日宴,圈内的导演明星抢破了脑袋要拿到入场券,就是为了在宴会上多搭上一条人脉。
但她因为黎屿成的关系,和凌若念一向不合,怎么可能会好心来邀请她?
桑菊定睛一看:“等等,8月25号,那不就是今天?”
今天。
凌若念的眼眸微微一动。
“我就说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敢情是来添堵的,我这就替你拒绝了。”桑菊咬着牙愤愤道。
下一秒,凌若念却握住她打字的手:“桑姐,我去。”
桑菊不解反问:“为什么?”
“他应该也会去。”凌若念轻柔又羞赧地弯了弯眉眼。
詹俏她哥詹枫,和黎屿成交好,现在是傍晚,他大概率已经在宴会现场了。
一个月前她出发录节目时,黎屿成还未出差回来,算起来俩人已经有一个半月没见。
她想早点见到他,他要是在宴会上看到她,应该也会惊喜吧。
“行吧。”桑菊看着她无奈地说道。
陷入爱情的女人就是这样。
看了看凌若念身上的白T牛仔裤,她突然支棱起来,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师傅掉头,我们去造型室。还有一个小时宴会就正式开始了,我先送你去做造型,现场肯定会有很多媒体,我怀疑詹俏就是打得这个心思,让你来不及打扮,到时候就在宴会上把你给比下去……”
俩人来到造型室,造型师苦丁是凌若念出道以来就合作的,负责红毯和杂志造型。
很多出圈的妆造都出自她手,对她可以说是十分了解。
不到半个小时,苦丁就给她做好了造型,搂着她的肩膀说:“宝贝,你今天肯定艳压全场。”
桑菊看着眼前女人。
一身雾霾蓝的收腰裙,几乎可以说没有的淡妆,若是其他女明星打扮成这样出席,怕是要被当做误入的素人拦在门口。
可偏偏凌若念就是美得毫不费力,独一无二。
“麻烦你了,过几天请你吃饭。”凌若念对苦丁说道。
本来做造型是要提前联系的,但今天时间实在来不及,让她专门跑了这一趟。
苦丁拿起手机和她自拍一张,笑着说:“行啊,到时候宰你顿大的。”
桑菊看了眼手表,在一旁提醒道:“念念,时间差不多了。”
苦丁随手帮她整理下头发:“快去吧。”
简单告别后,俩人离开造型室来到举办生日宴的酒店。
桑菊忙着和他人把酒社交,凌若念的目的不在此。
她佯做自然地在场地内闲逛,实则视线一直在搜索那人的身影。
没多久,就看见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今天依旧一身定制的黑西装,但没有平时那么正式,外套没扣,领口也解了几颗,透出几分雅痞随性的气质来。
站在那里,众星捧月的,竟然比詹枫本人还像是今天生日宴的主角。
或许是她的视线停留太久,男人忽地撩起眼皮往她这看来。
目光交汇的一秒,她偏了下脸,黎屿成也淡淡收回眼神,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的恋情没有公开,现在这个场合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见面还要装不认识,凌若念的眸色不由得黯了一分,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偷偷摸摸的感觉。
“念念。”一道醇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凌若念转过身,便看见迷雾追击中的男一葛格。
她颔首,眼眸里的涟漪一霎收起,礼貌问好:“葛老师。”
葛格和她闲聊两句后,便朝人群中的焦点扬了扬下巴。
“看到了吗?那就是黎氏集团的总裁,想不到竟然这么年轻,今晚看上他的女人怕是不少。说起来你们公司黎氏也有股份,你和他见过吗?”
视线所及的不远处,男人举着酒杯含着笑,一副好脾气好说话的模样,但谁都清楚,这样的笑面虎最是不能招惹。
否则一不小心连骨头都不剩。
凌若念的视线因为他的话环视一圈。
然后就发现四周不少的名媛女星,看似淡定地和同伴交流,眼神却时不时地往他那瞥一眼,有的甚至故意大笑来吸引注意力。
她掩下眼底的黯色,摇了摇头:“没有。”
下一秒,手里的手机意料之外响了下,她下意识避着葛格打开看了一眼,刚才心里那点皱褶,瞬间被抚平。
短信发送人是L,里面的内容是——「今晚很漂亮。」
凌若念条件反射地抬眼看去,然后就见那个矜贵优越的男人借着喝酒的姿势,与她对视。
葛格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吗?”
凌若念回过神来,谨慎地将手机息屏,然后故作镇定地应对:“没什么,我经纪人找我。葛老师,那我就先过去了。”
她踩着高跟鞋离开,忽地觉得这样也不错,在觥筹交错的场面下,俩人有着自己的暗流涌动。
其他人看不出这个秘密,但詹俏却将这一幕完完全全收进眼底,精致的妆容出现一丝裂缝。
凌若念,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