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宋昭和坐在出租车里,目的地是会场。
她刚匆匆忙忙回原来的酒店换了一身衣服。
顺道得知她和肖雨琦的客房换了一间。
时间太赶,宋昭和来不及细问。
在出租车里的片刻空闲她才得以去回想一些事情。
昨晚她本来是想解释自己不是纠缠他才到环星,更没有对他再抱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现在一丁点也不喜欢他了。
结果那男人以一种仿佛她一开口就要对他宣泄爱慕之情似的惊弓之鸟态度完全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宋昭和想,一定是自己以前做得非常非常非常过分,以至于这人到现在还觉得她喘口气都是在喜欢他。
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折磨那么久,还产生了那么严重的应激反应,想想还挺惨的,宋昭和有点同情他。
并且深刻的自我检讨!
谈下一段恋爱一定谨记坚决不能再没皮没脸往上缠!
就算粘人,那也一定要是对方粘她才行!
她要当说No的那个!
为了打消大boss对她的刻板印象,今天早上宋昭和立正站好道:“纪总,感谢您昨晚对下属的关怀与收留,等会儿我—”打车去会场就行。
男人截断她的话,“我的车不载外人,尤其是你。”
“那您的衣服—”
“不要了。”
宋昭和觉得这男人还真是……
一如既往的清醒!
简直太棒了!一定要保持住!
出租车刚停在会场酒店门口后面就有车子开始摁喇叭,因为这一场论坛导致最近两天这截路段都比较堵。
昨晚还下过一阵雨,地面湿漉漉的。
宋昭和扫码付钱后赶紧下车,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美女,你袋子忘了。”
“哦好的,谢谢。”宋昭和转身回去拎起座位里的袋子下车。
白斯宇和范哲也刚好到酒店门口,见着宋昭和下车两人不自觉都停住了脚步。
白斯宇昨天忙完才知道宋昭和晕倒,无奈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所以一见到宋昭和,白斯宇就拽着宋昭和从头到尾三百六十度旋转检查了遍。
接着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好在眼睛鼻子胳膊腿都在,不然黄哥铁定找我麻烦。”
“你拎着什么?”白斯宇又注意到她手里的袋子,仅仅瞥到“医院”两个字时又立马跳脚抢过来看。
这袋子其实是今天早上离开那五星酒店时宋昭和在客厅茶几上看到的,里面是她昨天进医院做的一些检查单还有一堆药。
她没细看,只看到是她名字后离开时就拎上了。
想着等回去后算算一共花费了多少钱还给大boss。
一码归一码。
只是她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拎上楼了,要不是刚司机师傅提醒,估计就被遗忘在车上了。
一旁的范哲道:“瞧你脸色还有点苍白,好些了吗?”
“好多—”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得绝症了姐姐?”白斯宇手里拎出厚厚的检查单,嘴里碎碎念道:“血常规、心电图、CT、彩超、AFP…”
仅仅只是看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抬起头,白斯宇看向宋昭和,“你…还好吗?”
宋昭和:“?”
范哲问,“哪里不舒服?怎么做了套全身检查?”
宋昭和:“?”
她不知道啊,她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但是看着白斯宇手中厚厚一沓检验单宋昭和感觉心脏有点不太舒服,呼吸也有点困难,“这些一共多…多少钱左右?”
白斯宇随便翻了翻后面的单子,看到好几个国外进口的高科技检查项目,“少了十万拿不下来吧?”
“多少!?”
纪怀瑜从驾驶座下来,司机赶紧替上将车开走,裴秘书早早等在会场门口,快步来到老板身边,沉沉喊了声,“纪总。”
没得到回应,再一次的,裴秘书顺着老板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的宋昭和。
她正在跟范哲和白斯宇说什么,忽然踉跄了几下,白斯宇忙伸手拽住她,甚至抬手贴了下她的额头,举止些许亲密。
向会场里走去,可能是自家老板气场强大,一路上迎面碰到的人都自发闪向了两侧。
裴秘书紧跟其后,脸色也比以往低沉几分,昨天的饭局到最后,他还是没能把合同签下来。
“裴秘书。”
裴秘书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被老板追责的准备,对不起三个字刚到嘴边—
“不听劝的人你觉得是种什么心理?”
裴秘书:???
不听劝能有什么心理,不就是犟种。
不过好在裴秘书反应快,对于老板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立刻无厘头的联想到刚才会场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如果对方是宋昭和的话——
没有感情经验的裴秘书跟着直觉,不太确定地缓缓吐出四个字,“恃宠而骄?”
老板没了声音。
回答完老板的问题,裴秘书再次做好心理建设准备主动请罪扣年终奖,话又刚到嘴边—
“裴秘书,昨天辛苦你了。”
裴秘书:???
两天的论坛会接近尾声,下午主办方安排了当地的民族特色文艺表演。
首排十个位置,纪怀瑜被主办方安排在靠舞台中央的四号位。
旁边是苏瞻旬老先生。
节目表演到尾声。
“昨天没在会场见你们公司的小宋同志呀纪总。”
纪怀瑜微侧过头偏向老先生,低沉嗓音被压在舞台音乐下,“那姑娘昨天生病了。”
回完话,纪怀瑜目光轻轻掠了眼老先生旁边空着的位置,苏文博中途离开后一直没回来。
纪怀瑜宽肩阔背,一米八七的高个,苏瞻旬却注意到男人跟他说话时刻意放低半寸的身姿。
礼仪细节之处拿捏妥帖到位,不动声色显出谦逊礼貌,倒是很细腻。
这场文艺表演两个小时左右,也不是年轻人喜欢的风格,却没见他碰一下手机,一路沉稳得很,不急不躁,又足见是个自控力很强的男人。
苏瞻旬浸淫官场多年,也跟商场打交道,短短相交却能看出眼前这年轻人不简单,年纪轻轻却已经能窥见几分藏锋的杀伐和狠厉之气,城府之深重。
以后估计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随意聊了几句,苏瞻旬老先生往四周寻了遍,半开玩笑道:“我那儿子是半路失踪了吧。”
十分钟前,会场后面。
肖雨琦站在宋昭和身边,“你昨天晕倒了?装的吗?”
“你昨晚在哪睡的?你没回酒店哦。”
“你—”
宋昭和转头看向肖雨琦。
虽然她一直面带微笑,但那仅仅只是因为会场礼仪,实则她心里正一肚子火。
难怪那狗男人一直没报复她,原来在这等着她。
果然高智商的人报复手段就是不一样。
她五行缺金,他就对她扒皮抽筋。
人身攻击不行吗?
不给赔偿金辞退也行啊。
让她欠一屁股债,开大缺□□的都没他这么缺德。
宋昭和现在爱钱如命,谁从她身上拔根毛她就恨谁。
当初宋氏破产后她的卡全被冻结,自己花钱大手笔根本没有存钱的概念,当然也没有少花一点的概念。
甚至包、鞋、车、名画等等一系列她收藏的所有限量款都忍痛割爱拿去给老爸还债去了。
其中有个意大利设计师vhadedi的作品她从十三岁就开始收藏,整个系列收藏从没间断过。
就在上个月,她眼睁睁看着那只刚在国内面世不到半个小时的包被不知名买家购走了。
自己拥有的一切忽然之间化为乌有,那种无奈、无措、以及无力的感觉是宋昭和从未体验过的,甚至恐惧。
以至于如今她对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又失去有一种极度的不安和厌烦。
尤其是欠债。
肖雨琦现在找上门来简直就跟撞上枪口没什么两样。
本来就比宋昭和矮那么几厘米,今天还忘了踩恨天高,肖雨琦被对方俯视的姿态弄得有点气短,故意挺直了点背脊,“你…你看我做什么?”
“肖雨琦我跟你说,”宋昭和现在没心情跟她掰扯,淡淡道:“昨天我刚检查出心脏病,心情很不爽,有种你再说一句我立马晕给你看。”
肖雨琦:“……你碰瓷你还那么嚣张。”
“不信是吧你,”宋昭和说着就踉跄两步假意朝地上摔。
“小心。”
宋昭和不但没倒下去,当然本来也没打算倒下去,她才没傻到要在这种场合丢人现眼,否则回去刘总得把她的头砍掉。
但也没想到会被不知打哪来的力道拽进一具温暖结实的胸膛。
宋昭和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另一股力拽出那个怀抱并推开了半米远。
宋昭和:……特么的击鼓传花吗?
拽开人后肖雨琦一脚横挡在宋昭和面前,笑着向男人打招呼,“学长,好巧啊,没想到会遇见你。”
苏文博看宋昭和站稳后才收回目光,对肖雨琦微笑着礼貌点点头。
这几天肖雨琦明显感受到范哲和白斯宇对宋昭和的偏向,就连孟总自昨天听完齐总的话后就没再说宋昭和,颇有点对她改观的意思。
肖雨琦冷嗤,归结到底不就这女的更漂亮更有气质身材更好。
天底下的男人也不尽全是肤浅的,肖雨琦就相信她眼前这位肯定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名校毕业,又是归国海龟,眼光不至于那么低。
什么叫你高攀不上的高质量人际,什么叫围着你打转的那些不过是低俗男人,肖雨琦心道今天就让你这只花瓶好好对比对比。
她嘴角轻扬起笑,指尖轻轻勾着碎发顺到而后,扬起笑脸道:“苏—”
“是不是不舒服?”
肖雨琦:?
顺着苏文博的目光,肖雨琦将落点定在宋昭和身上。
肖雨琦反应了片刻,声音有点发虚,“你们…认识?”
肖雨琦爱找上门斗嘴,宋昭和不是能受委屈的脾气,自然每次都立即回怼,但这中间一旦掺进了无关的第三者她就觉得没意思了,所以没打算顺着苏文博的话说点小白莲发言气死肖雨琦。
“没有,就不小心绊了下。”宋昭和礼貌的瞎编。
肖雨琦显然没料到,这女的竟然没借机搞她。
苏文博却在宋昭和还有点苍白的脸上扫过一眼,语气温和,“昨天听说你进医院了,好些了吗?”
“对呀,小宋同志身体好些没有?” 苏瞻旬找过来,先轻轻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后和颜悦色地看向宋昭和。
苏文博低头,“爸。”
肖雨琦在一声“爸”的惊讶之中转头看向宋昭和,瞳孔睁大,仿佛在说你连人家爸都认识了?
宋昭和一副‘不关我的事哦’、‘我没有做什么哦’的得意小表情回应肖雨琦。
又笑眯眯对老先生道:“好很多了,谢谢您的关心。”
苏瞻旬:“上次你推荐给我的几个地方后来我回去上网找了资料看,还真挺不错,有时间我得约上我那群老朋友们去转转,你的记忆力好啊,去过好些地方细节都记得清楚。”
宋昭和被夸得飘飘然,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夸过她了,以前她身边围绕着许多人,对她奉承殷勤,直到她家破产那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尤其她还傻到竟然一直真当她们是朋友。
她此刻小尾巴都快翘上天,结果一句洋洋自得的‘过奖了’在看到大boss和孟总后瞬间咽回肚子里。
纪怀瑜和孟总刚走近,就听见宋昭和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哀伤说:“其实我记忆力不是很好。”
苏瞻旬:“怎么回事?”
苏文博和肖雨琦也好奇的看向宋昭和。
孟总自然知道眼前这位老先生德高望重的地位,看到宋昭和能和人家聊得那么融洽,一副老父亲满意的心情,看宋昭和的眼神都多了那么两分喜悦之色。
纪怀瑜脸上情绪寡淡,是唯一一个没给宋昭和半个眼神的人,心里冷哼一声,不觉得她能扯出什么来。
宋昭和垂眸,纤长的眼睫落下半扇漂亮的弧形,苍白的小脸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娇柔,“也没什么,就是我前两年出过车祸,非常严重的脑震荡,记忆力就变得不太好了。”
宋昭和没有停顿,也没有偷偷去看某人的脸色,情真意切的不经意强调,“尤其是三四年前的记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什么都不记得?
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纪怀瑜终于向宋昭和掷过去一个冷淡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裴秘书,你是懂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