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王三饼垂着头,正在承受着班主任老王的“喷洒”式教育,这厢,廖敛穿过人群,走到了桂欢眼前。
桂欢下意识地挪开一步,问道:“洗手了吗?”
廖敛:“洗了。”
厕所门前聚集了一堆学生,不太方便聊接下来的话题,桂欢给了廖敛一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廖敛上前一步,垫着脚去看她的眼睛,问道:“眼睛里进东西了?”
廖敛生得白净,他常年靠窗边坐,天天把脸对着太阳晒,午休时班主任会把窗帘拉上,廖敛就会钻帘子底下,迎着阳光睡。一点没晒黑不说,还越来越白了。
桂欢:“……你别说话,跟我来。”
桂欢在前面走,身后落着淡淡的影子,廖敛瞅着那不断移动的影子,生理本能地想去踩。
腿刚抬起来,随着桂欢的转弯,她的影子拉长,黑色的薄翳中隐约显出头部的轮廓,她留着齐肩短发,倒影看起来很像拱形的大桥洞,又像去了茎的蘑菇。
意识到那是她头部的倒影,廖敛动作慢了半拍,缓缓地放下了。绕开她的影子,从左边追了上去。
走廊尽头是音乐教室,这会儿里面没人,桂欢四周望了望,确认没人能听到,便小声道:“王三饼手里拿的钱……是你吞下去的那些?”
廖敛没想着要瞒她,立马承认了:“是。”
桂欢无言了数秒,心想:就算那钱不太干净,但以廖敛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白白送给王三饼的。
桂欢试探性地问道:“你打算等王三饼把钱洗干净了接着用?”
廖敛:“你不是说,那钱不能用了吗?我给他了,让他回头给我新钱,十三块,一毛都不能少。”
桂欢:……
桂欢看了眼窗外的蓝天白云,这么明朗的天气,这么正经的学校,怎么一天天总能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应该说,围绕着廖敛,生活仿佛画了一个怪圈,怎么走,都能走向猎奇的道路上。
见桂欢不说话,廖敛道:“我也没抢他的,只是交换,十三块换十三块。”
桂欢:“……你说的也没错。”
她还能说什么呢?
第四节下课,桂欢随着人群一起去买盒饭,廖敛听到下课铃就冲出去了,徐波紧随而上,边跑边跟廖敛搭话。
看人太多,桂欢就站在树下乘凉,想着人少一些再过去。
不一会儿,廖敛就端着盒饭挤出了人群。
他人矮,劲儿又大,在人群里就像个畅通无阻的炮弹,徐波跟在他身后,撅着肿得发亮的嘴唇道:“廖敛,我以后都跟你一起买盒饭!”
两人刚走出人群,就看到了初三的学生,王三饼心伤未愈,整个人走路都有点发飘。
正所谓冤家路窄,一对上廖敛的眼神,王三饼“唰”地就开始流冷汗了。
他苦啊,他真是太苦了!
他一腔苦水无处倒啊!
谁知廖敛像没看见他一样,转头就走了,徐波在一旁道:“你也害怕高年级的?我也怕,听说他们还抢钱呢。”
廖敛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嗯,我也怕。”
王三饼:“……”
廖敛又加了一句:“我这么瘦弱,要是惹上了他们,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王三饼、光仔:……你还要不要脸了!
徐波拿着盒饭就回了教室,廖敛端着两盒盒饭,径自走到桂欢旁边,说道:“今天有炸鱼和鸡块,你要哪一个?”
桂欢挑了挑眉,遥想某人上辈子的封口费才不过是个鱼头,这辈子情商渐涨,还知道让她先选了。
也许是他俩最近熟了,廖敛把她当朋友了?
桂欢:“我要炸鱼。”
廖敛顿了一下,也没说不给,慢半拍地道:“好。”
桂欢知道他喜欢吃海味,选鱼纯是跟他开玩笑,说道:“你不爱吃鸡块?”
廖敛端着盒饭,扫了一眼初三生的方向道:“我可以跟别人换,王三饼看着就应该喜欢吃鸡块。”
“为什么?”
廖敛皱着眉头道:“他一定爱吃,他长了一张爱吃鸡块的脸。”
桂欢:“……咳,那什么,我选鸡块,好久没吃鸡了。”
廖敛眉头瞬间展平,将鸡块的盒饭递给桂欢。
桂欢:“我给你钱。”
廖敛:“不用,你教我学习了。”
桂欢捋了一下,她之所以教他写作业,是因为吃了他的饼,他请客吃饼是因为桂欢给他做了一碗面条。
她今天吃了廖敛的盒饭,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结束。果然,桂欢回到教室里,刚吃完盒饭,廖敛就过来了,说道:“你今天还能教我学习吗?”
桂欢:……
盒饭都吃了,她还能说不吗?
“我要帮助值日生扫除,会晚一点。”
廖敛:“没事,我也有事。”
桂欢好奇:“什么事?”
廖敛:“楼下的安大爷说今天下午五点炸金花,我也去。”
桂欢:“……廖敛,我们是学生,主业是学习。”
廖敛:“安大爷说,这叫劳逸结合。”
“你可以选择其他的休闲方式,什么打篮球啊,踢足球啊。”
学生就应该搞体育运动,天天打牌是怎么回事?
廖敛:“安大爷说,打牌可以预防老年痴呆,锻炼脑力。”
桂欢:“……”
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回家,值日生留下来大扫除。
王三饼和光仔被老师光荣地留下了,原因有三,一是经常旷课,二是欺负同学,三就是不好好完成作业。
等听完班主任震耳欲聋的训斥后,王三饼和光仔一人捧着一摞卷子走了出来。
光仔也不知道厕所里发生了什么,他一问,王三饼就急。
光仔挠了挠头道:“要不咱们去找南哥,请他来帮我们治一治这小子?”
王三饼立马摇头:“南哥能来几次,咱们离他多近!算了,反正咱们都要毕业了,就见不着他了。”
光仔:“你还继续念不?”
王三饼:“我是念书那块料吗?不念了,初中文凭就初中文凭,英雄不问出处,你看南哥,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学历?”
“那这些卷子怎么办?”
王三饼:“找人替咱们写呗!”
欺负不了廖敛,他还吓唬不了其他人吗?
王三饼把卷子往书包里一塞,走到校门口,四处望了望,就看到了一个他们班的好学生。
两分钟后,王三饼就揽着好学生的肩膀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今天我俩不要你钱,也不打你,你就帮我俩把这些卷子都写了,字写得不要太好看,像我俩的字就行,怎么样?”
贺楠推了推眼镜,就像只受惊的小麻雀,垂着脑袋,小声道:“好。”
王三饼乐了,从贺楠手里夺过他刚买的干脆面,嚼得那叫一个响,抽出里面的卡片看了看,笑着道:“呦,稀有卡啊,这个给我了哈,你没意见吧?”
贺楠买了快二十包,才中了这么一张,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王三饼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猖狂地笑道:“怪不得老王这么器重你!懂事!明理!”
王三饼意气风发地迈着八字步,心想:看看!这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痛快!
什么廖敛,拜拜了您呐!只要避开廖敛,他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
王三饼正在这得意,下一秒,他手里的干脆面就被抢走了。
“谁?!”
王三饼怒气冲冲地回过头,就见廖敛慢悠悠地嗅了嗅干脆面,面无表情地道:“什么卡片,让我看看。”
王三饼:……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见王三饼不动,廖敛废话不多说,直接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正反面看了看,在贺楠充满希翼的目光下,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贺楠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敢说。
廖敛瞥了他一眼,道:“自己的东西自己守,别依仗别人。”
有的时候,拦路跳出来的可并不一定都是英雄好汉,还有可能是黑吃黑的活土匪……
廖敛踢了脚王三饼的腿,又给了光仔一个手势,道:“你俩跟我来。”
贺楠呐呐地站在原地,小声道:“我呢?”
廖敛皱眉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挨欺负有瘾不成?”
等桂欢完成扫除大业,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她家不算宽敞的门口,满满当当地挤了三个人。
王三饼趴在通往楼顶的台阶上,一脸痛苦,磕磕巴巴地写着作业,光仔手里捧着本书,在听廖敛背课文。
廖敛背了两段,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句了。
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光仔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做口型暗示。
廖敛抬手就是一个脑瓢,冷声道:“别提醒我,我能想起来。”
光仔等啊等,廖敛眼睛向上翻,似在回想。
没过三十秒,廖敛就没了耐心,瞪着光仔道:“我为什么记不住?”
光仔:“……可能,还没背熟,多读几遍就好了。”
廖敛:“你也背过这篇?”
光仔:“……背,背过吧。”
“背给我听听。”
光仔背得结结巴巴,还不如廖敛流畅。
王三饼幸灾乐祸,捂着嘴偷偷笑,廖敛眼神扫过去,道:“手别停,字别写得太难看,按照我的字迹写,明白?”
桂欢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廖敛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学习小组。”
桂欢:她听过一帮一,好生帮差生,可从来没听过差生帮差生……
“炸金花结束了?”
廖敛:“安大爷把腰扭了,今天不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