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肚子话,桂欢有点饿了。
路边沿途有卖包子的,小小一个几毛钱。桂欢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家走。
现在还不像后世车水马龙,大多都是自行车,打着轻快的车铃。
肉包子皮厚馅儿少,一个下去,桂欢都没吃出来肉味。快到家楼下了,桂欢远远地就看到了三个白蓝相交的校服。
他们这个时代的校服,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模样,蓝白双色,肥肥大大的运动款式,说不上难看,但也称不上好看。
廖敛坐在马扎上,手里拿着将要打出的麻将,王三饼蹲在他旁边,在石墩子上吭哧吭哧地写作业,光仔则站在廖敛身后,帮他扇风打蚊子。
廖敛打着牌,还不忘低头看王三饼的作业本,说两句,再继续打,一点没耽误。
桂欢:……
不愧是廖敛,才过了几天,就开始玩中老年最爱的易脑运动——打麻将了。
待走近,桂欢才发现,廖敛其实是在编作文。
今天语文老师留的作业,写身边发生的一件小事。
廖敛皱着眉头,说道:“……对方出了一个八饼,我就想,要不要碰,还没等我碰,下家就胡了。”
王三饼挠挠头,问道:“哪个胡?”
廖敛也不知道,想了想道:“胡说八道的胡。”
桂欢:……还蒙对了。
就不知道语文老师,看到廖敛身边的“这件小事”,会有什么反应。
打完这把,安大爷的孙子就来叫他回家吃饭了。
桂欢是看出来了,廖敛的忘年交安大爷,似乎励志于把廖敛教导成一个赌|博全才。
扑克、麻将……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赌球买彩票了?
廖敛把零钱拢进塑料袋,有一枚硬币有点发黑,廖敛随手扔给了身后的光仔,道:“给你了。”
光仔给廖敛扇风,完全是出于对他暴力的畏惧,没成想廖敛还能给他一毛钱。
他没攀上南哥,倒是先从廖敛这“挣”到零花钱了。
也许是廖敛平时对他们态度太差,突然的“善心”让光仔受宠若惊,都有点结巴了:“谢,谢谢廖哥。”
桂欢:……
写作文被叮了好几个蚊子包的王三饼不乐意了,闷声道:“为啥只给他。”
廖敛瞥了他一眼,道:“我乐意,剩下那十块钱,你什么时候给我?”
王三饼想起这事心里就泛堵,三块钱的零钱好换,十块钱可不好换,要是找他爸妈,肯定会问他这钱的来龙去脉。
再说“洗”过的钱,他也不想让他爸妈过手。
班上的同学,不可能有谁,有十块钱的零花钱。
思来想去,他只能去买点东西把这钱破了,自己再把买东西的钱添上。
“……这两天就给。”
廖敛面无表情道:“快点,不然收利息。”
王三饼双下巴一叠,有点自闭地道:“……可为啥只给光仔,我也帮你写作业了。”
廖敛:“不是你帮我写,是我说你写,顶多算听写。”
王三饼憋屈地瞪了眼光仔,光仔美滋滋地把一毛钱揣进兜,继续给廖敛打扇子,还道:“这风行不,用不用再猛点?”
桂欢有些魔幻地想到:王三饼和光仔……这是在“争宠”吗?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在他俩身上,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廖敛转头就看到了桂欢,他把装零钱的塑料袋揣进兜,零钱太沉,右边裤子有点往下坠,黑色内裤边就露了出来。
随着廖敛走近,裤子越坠越夸张,桂欢都怕他裤子直接掉下来。
桂欢:“……你把裤子往上提提。”
廖敛提了提裤子,不在乎地道:“皮筋松了,提也往下掉。”
桂欢:“让你舅舅给你换个新的松紧带。”
按理来说,廖敛这么瘦,裤腰是怎么抻松的?
廖敛:“他做不了针线。”
桂欢:“不会?”
廖敛似乎不知道怎么说,顿了下道:“他一穿针,就斗鸡眼,线怎么也穿不进去。”
桂欢:“……”
裤腰松了这事对廖敛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他探出头,鼻尖轻嗅,桂欢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廖敛一点没想过退后,大咧咧地蹭着桂欢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舔了舔嘴唇道:“你吃肉了?”
他的瞳仁大而清澈,长长的睫毛缓缓地眨了眨,又舔了舔嘴唇。
桂欢:她为什么总能从廖敛身上看到了动物的影子?
“吃了两个包子。”
廖敛:“我也爱吃包子,不过不爱吃皮。”
桂欢:……看出来了。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桂欢:“办点事。”
廖敛一点不见外地道:“什么事?”
桂欢:“去了一趟社区,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廖敛接过光仔手里的书包,拿起作业本,跟了上去:“我也回家。”
光仔狗腿地道:“廖哥,慢点走,明天学校见啊!”
待廖敛走远,王三饼呸了一口道:“还廖哥,一毛钱啊,你骨气都没了?”
光仔:“今天一毛钱,一个月不就三块钱了吗?”
“你以为他冤大头啊,能天天给你?”
光仔无所谓地道:“几天给一次也行啊,哪能天天捡钱。”
不用抢,也不用吓唬人,就打打扇子,叫一句哥而已,不要太安逸。
王三饼:“……你,不思进取!”
光仔:“我妈昨天还夸我懂事了。”
生平第一次,光仔拿着写好的作业本回家,他妈还吓了一跳,念叨着放假要带他去看看大仙。
王三饼:“你可别忘了,这小子可不给南哥面子,你想跟着南哥混,现在又捧廖敛,以后两头都不是人!”
光仔确实一直都想攀南哥,可王三饼总不给他介绍。
光仔挠了挠鼻子,道:“你还跟着南哥混呢,现在不也帮廖哥写作业吗?再说了,廖哥也不一定打不过南哥。”
南哥有多勇猛,光仔没见识过,但廖敛的骁勇,他可是切身体会过的,还当过一次“人肉坐垫”。
王三饼:“……”
他也在想,南哥那天丢了那么大的面子,现在怎么还不来找回场子呢?
莫非……他也不想惹廖敛?
王三饼还记得廖敛咬南哥大腿的那个画面,太惨烈了,要不是有大大泡泡糖隔着,南哥这辈子都不能穿短裤了……少一块肉,得多磕碜啊。
想到这,王三饼打了个激灵,抬腿就往前走。
光仔:“你等等我,不对,三饼,你家不在那个方向啊。”
王三饼头也不回地道:“我去买扇子!”
要论捧臭脚,他王三饼就没服过谁!
桂欢和廖敛前后脚进了楼道,廖敛上楼梯从来不是一步一台阶,长腿一迈就是三阶,他个子要是再高点,桂欢觉得他能两步爬完一层楼……
廖敛爬上去了也不继续冲,双脚站定,低头看桂欢,等桂欢快到了,他就再飞快地爬一层,重复看桂欢的步骤。
桂欢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仿佛她养了一个宠物,刚遛完回家,宠物飞快地爬上去,然后乖乖地等她爬上来。
桂欢:“……你可以不用等我。”
廖敛舔了舔手心,抹了一把脸,无所谓地道:“我不着急。”
桂欢沉默数秒,掏出了手帕,递给他道:“用这个擦脸,别总用……口水。”
廖敛接过手帕,先是闻了闻,刚要说什么,桂欢就道:“今天没擦汗。”
廖敛看了看她,道:“你一直揣兜里?有股你的味。”
桂欢:她的味,是什么味?
廖敛抖开手帕,铺在了脸上,站在那就不动了。
桂欢:“廖敛?”
他就像尸体诈尸了一样,盖着块布,直挺挺地站着。
廖敛用手帕抹了一把脸,顺手擦了擦短发,鼻腔里发出了微小却均匀地呼噜声,声音不大地道:“你的味道很好闻。”
桂欢:“……我家用黑猫洗衣粉,你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味。”
廖敛把手帕叠好,塞进了上衣口袋,迈开腿往上爬。由于裤兜里的零钱太沉,裤腰不堪重负,掉了大半,桂欢一抬头就看到了半个屁股……
……还好有内裤这块遮羞布。
桂欢:“廖敛,你一会儿回家换条裤子,把这条送我家来,我给你换个裤腰。”
回到家,爸妈还没回来,桂欢快速地冲了个凉,换上白T恤和黑短裤,把米饭蒸上,拿出作业,坐在客厅里写。
听见敲门声,桂欢打开门,就看到了提着一条裤子的廖敛。
他穿了件黑色的半袖,灰色的运动裤,桂欢扫了眼LOGO,不是便宜货。
“进来坐,喝水吗?”
廖敛:“喝。”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来个东西,桂欢定睛一看,是上次给他的虾酱瓶子。
……他还真中意这瓶虾酱啊。
廖敛父母虽然常年不在家,但廖敛的吃穿住行,远远高于同龄孩子们的平均生活水平,桂欢有些好奇地道:“廖敛,你父母在国外工作?”
廖敛坐到沙发上,双腿盘起,熟练地打开电视,调到了电影频道,这会儿正在播放一个老片。
廖敛想了想,道:“算是。”
桂欢:“哪个国家?”
似乎是在非洲?
廖敛:“到处跑。”
桂欢拿出针线盒,熟练地穿针引线:“做生意?”
廖敛皱了皱眉头,道:“找演员。”
“演员?你父母是开影视公司的?”
没想到,还挺前卫。
廖敛:“嗯。”
“都拍过什么片子?”
廖敛思考了片刻,道:“《好狗八八》、《猫狗群殴》、《狼群里的巨人症》、《小蝌蚪回娘家》。”
桂欢眨了眨眼,嗯,怎么说呢,这些电影里她还真看过两个。
……只是为什么,都是动物主演的电影?
说实话,这些电影里的人物演员,大多都是绿叶角色,属于点缀作用。
……这种绿叶角色,用满世界地找吗?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