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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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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晖殿内,沈卿娪已经被幽禁在此处足足三日了,这期间那名小宦官每日都会为她送饭,期间也告诉她许多这几日里宫里发生的大事。

先是立政殿莫名失火,皇后疑似葬身于火海,李婕妤因出现在现场,被怀疑此事与她有关。

再来就是朝堂之上几位殿下对皇位的争夺,尤以大殿下陈垣和三殿下陈益为主。

大殿下陈垣虽说是长子,但生性残暴好色,外界风评极差,虽也有人站队于他,但也仅是少部分人。

而三殿下陈益平日里总是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也叫人弄不清他对于皇位一事的想法。

而唯一的变数就是四殿下,也就是沈卿娪姑母的孩子陈煜。只是陈煜年龄尚小,虽作为嫡子,但在此混乱的场面下,也无甚作用。

小宦官走后,沈卿娪立在原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那夜父亲派的人在宫外未能等到沈卿娪,又听宫中探子传来的消息称事情败露,她被幽禁在了承晖殿。于是沈大人便暗地插人进来,与沈卿娪通信。

他递信进来,道如今局面,沈家与陈缚必有一亡,他说沈家一百八十五口人的姓名皆在沈卿娪之手,他要沈卿娪去勾引陈缚,并找机会杀了陈缚。

如今的局势似乎已经没有给沈卿娪选择的机会了,她是沈家女,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家覆灭,这是她的责任。

于是在第二日的晚上,她央人去请陈缚过来。

等待之际,她便坐在古琴前,弹着缓慢平静的曲子。

不多时,殿外便传来宦官高昂的声音,陈缚来了。

随着殿门被侍卫打开,男子高大的身影也映入她眼帘。

沈卿娪强作内心镇静,没有起身,反而仍垂眼看着琴弦,指尖轻颤,曲调在她的指尖下划过,宛转如流水般动听。

她今日并未作过多装扮,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乌发之上点缀着一青玉簪,青绿素裙上绣着几枝含苞待放的莲。

一曲终了,沈卿娪抬眼看向他,轻声说道:“许久未弹这首曲子,不免有些生疏了。”

她站起身,往陈缚的身前走去,裙裾拂过他的衣摆,“不知殿下可喜欢么?”

陈缚偏头看向她。

沈卿娪顺势继续往下说道:“或许殿下不会相信,三年前之事与我没有关系,我不知你送我的玉牌为何会落入我父亲之手,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这三年以来,这些话积攒在沈卿娪的心底,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她有多想告诉陈缚,她从没有欺骗过她,从没有想要至他于死地。

可是她没有机会。

陈缚被下令流放边关那日,她就被父亲关在房间内不许她外出。她想了许多的办法,都未能见到陈缚。

陈缚离开长安那晚,她还记得下了那年以来的第一次暴雨,雨势浩大,雷声轰鸣。她就站在自己的房门边,遥遥望着去往边关的方向,泪水已经被她流尽了,喉咙也被她哭哑了。

再后来,她就入宫,做了继后。

她的姑母去世后,中宫之位悬空,而沈家适龄的女子只有沈卿娪一个,于是她就被选中送入后宫。

沈卿娪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父亲将家族的荣耀耻辱都压在她的头上。她若不入宫,便是不孝无心,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家族。

所以,她只能入宫,只能选择为了家族的荣耀而战。

陈缚说道:“所以呢?娘娘想说什么?”

沈卿娪的手松开紧攥着的裙角,轻轻碰触上他的手臂,虚握住。

“殿下,你还愿意与我重新开始么?”沈卿娪道。

话音刚落,未关严的棂窗忽涌进一阵疾风,不仅吹扬了二人紧密相贴的衣摆,而吹动了一旁的蜡烛,引得蜡烛左右摇曳,也将本就昏黄的室内衬得更加恍惚。

沈卿娪苍白的脸颊隐藏在并不明亮的室内,她微垂下眸,好让陈缚看不到自己眸中的慌乱。

陈缚来前她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预演过自己这番做法后会发生的众多场景,可当真正要面对这一刻时,她还是不知所措,心慌不已。

心中恐惧、局促、羞愧难堪的情绪交织缠绕着,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硬是要试图挑战猎人的权威,最终只得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她却要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烛火摇曳下,沈卿娪缓缓抬手,取下发间的那支青玉簪,及腰长发瞬间如瀑般泄落,发间隐着的丝缕香气缠绕在陈缚的衣袍。

沈卿娪眼眸望向陈缚,盈盈秋水有水波闪烁,她红唇微启,出声唤道:“阿缚。”

就如同二人少时,偶尔沈卿娪会用亲密的语气唤他,想要看到他状似不在意的眼眸中藏着着少许波动。

而如今,她再这般唤他,他却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般,陈缚扯着嘴角低笑一声,锋利的眼眸盯视着她,“娘娘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您现在可是我名义上的母后。”

沈卿娪迎上他的目光,开口说道:“可是现在在外,沈卿娪已经死了不是么?如果殿下愿意,我可以是任何人。”

说出这些话已经是鼓足了沈卿娪所有的勇气,她做不来旁的女子那些隐晦又撩人的勾引之术,只能用最直白生涩的语言,来表明自己的意思。

她知道,接下来她就应该褪下自己的衣裙,以身体来引惑他。

可是她的教养叫她终究做不到那样。

二人久久凝视着,还是沈卿娪先垂下目光,语气稍显落寞地说道:“殿下还是恨我,对么?”

“恨?娘娘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还是娘娘认为您自己国色天香,得不到您的人都会由爱生恨呢?”

说话时,陈缚仔细盯着沈卿娪的面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心理变化。

他能看出来,她在说谎。

从她靠近自己开始,她的指尖就不自觉攥着一侧的衣角,这是她紧张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

他是可以直接揭穿她的,可是看到她这羞耻难堪的模样,尤其是假模假样地说着那些饱含心意的话,意欲勾引自己却先羞愧难当,倒让他多了几分兴致,想要看看她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沈卿娪内心百般挣扎,还是开口温声说道:“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希望能与殿下重归于好,重拾旧情。”

闻言,陈缚挑挑眉,点头道:“好啊,既然娘娘如此想,我便如了娘娘的意。”

沈卿娪心一颤,起初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但陈缚接下来说的话却更让她觉得心惊。

陈缚说:“毕竟父皇已经死了,我当然要好好替他对我的母后尽孝了。”

陈缚的指尖摩挲着沈卿娪滑腻的皮肤,唇瓣落到她耳畔前一寸处,低声说道:“毕竟子承父业也是应该的,”

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是沈卿娪从未想过会从陈缚的口中出现的,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若白纸,唇瓣被紧紧咬住,攥着他手臂的指尖也缓缓松开。

陈缚唇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欣赏着沈卿娪因他这句话而慌乱难当的面色。

沈卿娪垂下手臂,左手掌心握紧了衣袖中藏着的药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药粉是她的父亲差人给她的,要她找机会洒入陈缚的杯盏中,并引他喝下。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住面色仍保持稳重,勉强扯了个平和的笑容出来,说道:“一切尽凭殿下心意。”

说着,她的指尖悄然落在身侧的桌案上,轻敲了桌面一下,敲击声被窗外呼啸的风声所遮掩。

站在稍远处的寻菱端着茶盏上前,放到桌案上,随后又轻轻退了回去。

沈卿娪回身转向桌案,只稍稍倾身,宽大的袖摆能够很好地遮掩住她手下的动作,也是借这个机会,她将衣袖中藏着的药粉悄悄洒入茶盏中。

可她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心下不免紧张,又时刻提防着动作被身后的陈缚看去,慌乱之间,手指一抖,少许粉末被洒落到桌案上。

她立刻心虚地想要拿手去擦拭,可衣袖刚一抬起,就觉得自己这般未免太过欲盖弥彰,只好又放下,强作镇静地继续倒茶。

端着茶盏回身之际,就同陈缚狭长的眼眸所撞上,那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沈卿娪似乎就深陷其中,只要稍微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沈卿娪不知方从自己的小动作是否被陈缚所看见,见他面无波澜,只是冷漠地盯着自己看,便觉得他应是没有看到什么。

所以她端着茶盏,缓缓送到陈缚的面前,柔声说道:“殿内也没有什么好茶,殿下将就着喝杯吧。”

她将茶盏递到陈缚的眼前,却不见他接过。

沈卿娪身形不由得僵住,握着杯盏的手也轻微颤抖着,“殿下。”

她又唤他。

细听之下,声音有隐约的颤意。

终于,陈缚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盏。

沈卿娪的目光一刻不错地盯着陈缚的动作,看着他指尖握住茶盏,逐渐上移到他的唇畔。

茶盏边缘就贴着他的薄唇,只要他稍微低头,只要下一刻,他就能饮下杯盏中被下了药粉的茶。

沈卿娪的心也随之高高悬起,看着他逐渐低头,正欲喝茶,世间万物仿佛都失了声响,她的呼吸也停止了,只能听见自己胸口剧烈的跳动声。

这一瞬间,沈卿娪脑海中许多场景犹如走马观花般涌现上来,少时她心目中最俊秀少年郎的面容逐渐与当下面前陈缚的脸交叠,逐渐合为一体。

她望着陈缚即将饮下茶水,忽然出声阻他道:“殿下。”

也正是同时,殿外宦官的声音传来,“殿下,殿外有人要见您。”

闻言,陈缚手停下,眸子幽深望着她。

沈卿娪方从出声阻止也是一时冲动,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看着陈缚盯着自己逐渐深沉的目光,竟生生在这寒冬日额上落下一滴汗来。

还好,二人僵持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外间宦官催促的声音又传来,陈缚将茶盏放下到桌案上,侧身而过之际,她仿佛能感受到陈缚身上透出来的冰冷。

随着殿门关闭,沈卿娪整个人也瘫倒在地面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她的侧颊滑下,她痛苦地闭了双目,剜心般的痛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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