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敏仪和清欢在院子里放炮竹,握瑜随着容华站在廊下笑着看她们玩闹。
“侯胜一家应差不多已经到流放之地了吧。”
“是,大约半月前收到消息,他们刚刚在岭南安顿下来。”
“看着点,不要让人死了。好不容易瞒天过海,才让东边放松警惕,生出轻视之心。”
“您放心,我们的人有数。”
容华深吸一口气,嗅着空气中,爆竹过后硫黄的味道,又一年了。
这时,一个胖团子抱着一个罐子向容华跑来,后边还跟着哼哈二将,正是扶胥、流风和章予白。
因为过年,琳琅等人早就计划了对三个人换装行动。扶胥懵懂不甚知事,流风向来不说话,只剩章予白一人,敌众我寡,反抗无效。他们皆被好生打扮了一番,看着甚是喜庆,虎头绒帽外加红色夹袄,一个像年画娃娃,一个像放大版的年画娃娃。只有章予白抵死不从,保留了些许扶光主事者的颜面,勉强换了金丝钩边的绛红衣衫。
“阿姊!糖脆饼!” 扶胥双手拿着罐子,流风将盖子打开,焦糖味扩散出来。
“诶呀,原来你们是专门送糖脆饼的年画娃娃!谢谢你们,我正想着这一口呢!”看着可爱的团子,还有诡异可爱的流风,容华言笑晏晏,接过了罐子。说是诡异可爱是因,流风其人,长着一张严肃脸,在如此讨喜的装扮下,整个人有一种怪异的可亲。
“你们在翻捡什么呢?”一个男中音传来,章予白脸色怪异走上前来。罢了,罢了,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反正自己靠本事吃饭!
容华上下打量他一圈:“你肤色白,这个颜色衬你,蛮好看的。”
“就是,比每天穿黑色、蓝色好看多了。”握瑜补到,旁边还跟着两个频频点头的年画娃娃。
章予白不置一词,转眼瞪向队友,都怪你们俩,背叛友军,好歹一起反抗一下!
“阿姊喜欢吃焦糖,我们在找哪个裹着多。”扶胥奶声奶气的答道。
说话间,琳琅领着沈一山、范宣亮和周龄岐也到了,厨房也来人禀告,可以开席。
众人入座,人不多,加上容华只有十个。
容华环视一周开口:“过去一年,诸位辛苦!我们虽无手足之亲,可于彼此扶持、确如家人一般。三年之期将至,来年,望诸位仍与我戮力同心!”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这杯酒,我先饮为敬!”容华低缓温柔的声音,荡漾在室内。
直至多年以后,琳琅陪着容华风风雨雨,登临绝顶,仍记得嘉德三年的春节。
新年新气象,节后开朝,也有发生了几件新事。
第一件,便是齐王与京兆张家的二房长女,张如澈,喜结良缘。二人早在半年前订了亲,年后刚刚礼成。京兆张家,是六姓七族之一,世家门阀。张如澈的叔伯、两个堂哥皆是进士出身,她的祖父,张凌更是两朝元老,曾官拜尚书令。虽于四年前,年老病故,可门生故吏众多,在文官中颇有声望。如今二人礼成,齐王府一时呈羽翼丰满之象,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第二件便是户部尚书窦汾上书参奏,往年秋粮、赋税账目对不上,以丝绸、茶叶为重灾区。
第三件,便是北夷犯境。虽不严重,但到底洗劫了驿阳县整座库藏还有五千人口。
刚刚复朝,天子就发了好大的火。常泰本欲意让一皇子牵头彻查,户部、吏部、大理寺、刑部协理。可选谁就是个问题。他深知,赋税秋粮,涉及国本,民生大事,不能被权力斗争妨碍。故而太子和齐王皆不可选。可其余皇子,要不是年龄尚幼,要不是出身不显。只怕震不住中央地方、各级官员;也摆不平各处盘根错节的势力。故而,只是让户部先封存档案,待坐镇之人选定,再做打算。
窦汾只得称是,心里暗想:“这种事情,贵在快刀斩乱麻,否则在中央的档案记录还好说,其他地方,天高皇帝远,待你去查,怕早就祥和一片,个个皆是两袖清风、家徒四壁了。”
至于北夷,时机不到,不宜开战,只得派使臣先谈着,可这使臣人选又是一个问题。
月至中天,东宫的一处书房仍点着灯。
“殿下,江南那边,还有并州一系的首尾都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些虾兵蟹将,就算查,也不是会有多大损失。”太子詹事赵淳回禀道。
“可惜啊,齐王那边肯定也在周全首尾,恐怕抓不到什么把柄。”常正则脸色阴沉,“窦汾,就是闲的,还有他那个儿子。父子都是不知变通,不懂情理的榆木脑子。”
“殿下无需担忧,机会甚多。窦大人出身世家,却很有些天真。”周时又道:“此次北去和谈,使臣人选,您可有计较?”
“你想让齐王去?”
“殿下英明。五千人口,事关重大,出使者必须身份贵重。圣上下令,人必须被带回来。这可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外加突厥人欲壑难填,此行路途遥遥,很是凶险。若有什么差池,也是意料中事,不是吗?”
二人相视一笑:“大善!”
与此同时,安仁坊,齐王府。
一个身材高挑,面庞柔和的青年与一中年男子相对而坐。正是齐王常元恪和御史大夫权善青。
常元恪刚及弱冠,年岁不大,加之酷似生母权贵妃,眉眼秀气,故略显稚嫩。如今,他神色坚毅:“舅舅,我想去!”
“殿下,您可想好了?此去危险重重,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加之胡人蛮横,万一何谈不成,即使无伤回朝,也会受人以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太子势大,且已是我为强敌,欲除之而后快。我年幼他几岁,并无什么耀眼政绩,在朝上如无根浮萍,看着一团热闹,其实风一吹就散了。此去虽凶险,可太子也不能明着动手。我们在守着谨慎小心。一旦功成,便是大利。再说,数千子民,总要有人带他们回家。”
“既然殿下决心已定,臣便不多说什么。臣有围魏救赵之计,也许可行。”
“围太子救我?听起来不错!只是户部一事,暂且被按下了,现如何围他?”常元恪莞尔一笑,漏出两颗虎牙。
“昭陵。”
齐王思索片刻,一拍手掌:“舅舅高明!崤山之变,堂姐与太子已结了梁子!加之皇伯多年教导,虽这些年看下来,没有预想之中那样厉害,可也终是有些本事。加之父皇一直苦于找不到宗亲坐镇税赋一案。她若回京,既可转移太子视线,又可解父皇之急!”
东曦既驾,早朝散去,许毅坐在礼部,却无心公务。
许毅今日有些走神,因为他满脑子都是田维的声音:“殿下惜才,不忍明珠蒙尘。许大人,您少年入仕,几经沉浮,终于爬到了礼部尚书的位子。这其中心酸苦闷,田某感同身受。你我皆无背景,能有今日,全凭一点执念,还有济世报国的初心。只是,恕田某直言,这尚书之位,只怕是您的终点。可于他人而言亦是上升之阶。”
“张家小公子,张之平,背靠太子,出身大家,有这么一位礼部侍郎,您的尚书之位,可还安稳?”
许毅不过五十,却须发皆白。他寒门苦读,梦想着,出人头地,位及中枢。即使数十年官场倾轧,也没有消磨掉他的野心。他辛苦钻营,好不容易混到尚书,可不是为了被人做垫脚石的。
许毅的眼睛混浊,眼角皱胃丛生,只是那双眼睛,如饿狼见肉一般,死死盯住了向上云梯。
嘉德三年,三月初六,紫宸殿朝会上,由礼部尚书许毅牵头,御史大夫权善青压阵,大理寺卿田维主导,中书令陈文石坐镇的一场大戏拉开帷幕。
“晋国容华公主,在昭陵祈福三年,孝心感天动地。如今丧期已过,公主理应回京建府。以免天下人误会陛下寡恩,苛待兄长遗孤,有损陛下圣誉。”张昌林出列赞同,他正是齐王妃的堂兄之一,官至从四品,宗正少卿。
“古往今来,从未有三位皇子皇女,在皇陵为先帝服丧三年的。何况,容华公主并无错处。臣以为,应迎回公主。”窦明濯亦朗声道。
随着一片附议之声,太子脸色铁青,可大势逼迫,只能咬牙认下,片刻开口:“儿臣深以为然。”
六姓七族中,河东薛氏、荆州陈氏、豫州窦氏、京兆张氏皆是赞成,范阳韦氏向来是明哲保身,不言不语。三省与户、礼二部,加上御史台和谏院,他反对有用吗?那边将忠孝仁义占得死死的。再说,父皇也正有此意,这主持秋粮核对一事,怕是容华的了。
他心念电转:“罢了,回来也好,本就不指望昭陵困死她一辈子。病猫就是病猫,他就不信,自己镇压不住她。齐王上书,自请出使,很是博得些虚名。且让他得意两日,只怕有命去,没命回。”
嘉德三年四月,晋国容华公主携弟妹,皇子扶胥、公主敏仪,奉召回京,建公主府;领核对税赋一事,户部、吏部、大理寺、刑部协理。
同月,齐王元恪,出使北夷。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在零点前,二更完成,没有食言哈哈~
新年贺词出自李世民,《守岁》。
容华:你才是病猫,你全家都是病猫,老娘不发威,你当我hello 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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