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楼道黑黢黢的,感应灯也不灵,手机自带的电筒照出一束光打在楼梯上。
盛宁跟在梁燃身后,怕踩空了,每往上踩一阶都小心翼翼的。
钥匙开了门,梁元东不在。连着几天都没回来,上次无意间听到他打电话,好像是欠了一大笔钱还不上,跑到渝市那边躲着了。
梁燃按开墙上的灯,回头对她道:“我这儿没有你穿的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你随便给我一双就行。”
外面那么大的雨,她一路过来踩了好多水坑,直接走进去绝对会在地板砖上留下一串脏兮兮的脚印。
“那几双程阳他们穿过了,反正这破地板也踩不坏,直接进来就行。”
盛宁脚在门口跺了跺才走进去。
客厅目测十个平米不到,白色的墙面被烟熏得泛黄,家电很少,茶几旁堆了一堆空啤酒瓶。
和从前他住的别墅天差地别,盛宁有些心疼他。尽管不知道这几年他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很不好的事。
梁燃从橱柜里找到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冲洗了几遍,倒了杯温水给她:“家里乱,你别介意。”
少女连忙摇头:“不会的。”
那双眼清澈干净,没半点嫌弃。梁燃笑了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掌心握着的玻璃杯氤氲出白茫茫的雾气,她对着杯口吹了吹,喝下几口,渐渐有了暖意。
梁燃拿了吹风机出来,插上电源交到她手里:“把头发和衣服都吹一下。”
“哦好。”
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脱下身上他的外套,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手指按开吹风机的按钮。
衣服和头发都湿了,吹干要点时间。
呼啦啦的暖风声中,她看见梁燃端着她买的那碗泡面过来,然后拎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用手机打字,应该在发什么消息。
梁燃长腿支着,头低着,□□好友列表里找到酒吧老板的号。
【梁燃】:晚上有重要的事,去不了。
【酒吧老板】:你这突然不来,吉他手的位置我找谁替啊。按照咱们合同里说的,你这算无故旷工啊,得扣这个月一半的工资。
【梁燃】:行。
回复完就没管了,他看了眼还在吹头发的盛宁,手机里随便点了个游戏。
十分钟过去,盛宁吹好了,拔下吹风机的插头,把线一圈圈在手柄上缠好后放到茶几上。
掀开那层泡面盖,里面不仅放了火腿还有鸡蛋,在饥饿的状态下闻起来格外香。
盛宁抓起塑料叉子很快吃完,还端起碗喝了几口面汤。
她擦了擦嘴,抿起唇对他笑:“谢谢。”
梁燃直接退出了游戏,手机揣兜里站起来:“走,我送你回去。”
外面的雨没再下了。
楼栋旁的塑料棚下歪七扭八地停了一排老式自行车,唯一的一辆摩托格外扎眼,梁燃用钥匙开了锁,长腿往上一挎坐了上去。
又回头对她道:“这边不好打车,我骑车送你快一些。”
“好呀。”盛宁乖乖点头。
摩托对她来说有点高,她又是第一次坐,好半天才坐上去,一双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要是以前还小的时候,她绝对毫不犹豫地搂住他腰,那时两人关系亲密,又没什么性别意识。
思考片刻,她手指轻轻抓住他外套的衣摆。
摩托骑得很慢,盛宁没感受到电视广告里说的风驰电掣的感觉,路过那家网吧时,她特意回头又看了看网吧的名字。
他家就在网吧后面不远的那条街上。
摩托停在了小区门口。
盛宁下了车,乌溜溜的眼眸期待地望着他:“你刚才说不讨厌我的话,是真的吗?”
乌云隐去,天边有几颗星星探出头来,望着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梁燃想起那次,那双委屈泛红的眼睛。
“真的。”
盛宁有点儿开心,眼弯了弯继续问:“那我以后能找你玩吗?”
梁燃好笑地问:“你们学校不是重点高中吗,每天学习那么忙。你还时间出来玩?”
盛宁想起自己上回翘了晚自习的事,有些心虚,上高中以来她一次都没迟到,头一回撒谎翘课。
“又不是没有休息时间,星期天我们学校就不上课呀。”她红着脸反驳,鼓着脸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样,实在可爱。
“好。”他忍不住答应。
盛宁笑着朝他伸手:“那你把手机给我一下。”
梁燃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却还是照做,解锁了之后把手机放到她的掌心。
盛宁用他的手机给自己拨了通电话过去,等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才挂断,紧接着又戳进屏幕上企鹅的图标。
她在搜索里输入一串号码,把添加好友的申请发过去。
然后把手机还他,眼弯弯地笑:“好啦,现在你的手机号和□□号我都有了,我先回家了,再见。”
盛宁很开心地冲他摆了摆手。
梁燃一直看着她进了小区,手里的手机“滴”了声,□□聊天框里多了一个新的卡通头像,聊天框里显示出一行小字:你们已经成功加为好友了。
梁燃点进了她的空间,她并没有发很多说说动态,这几年总共也就十几条,大部分还是分享歌曲或是好看的电影。
唯一一张自拍还是几年前,显示的时间是09年四月,那时她在上初三。
不知去了哪儿春游,背景是抽了新芽的柳树和波光粼粼的湖畔,小姑娘穿着白色的校服,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刘海被风吹到两边。
手里拿着听旺仔牛奶,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小白牙,脸颊上带着婴儿肥,软软的。有两个小梨涡。
屏幕长时间没碰自动熄屏了。
梁燃把手机收好,发动摩托前又看了眼她现在住的这个小区。明显是新修的楼盘,楼层都建得很高,立柱景观灯在夜色里投射出明亮温馨的暖光。
引擎声轰隆,冷飕飕的风刮在脸上,让人瞬间清醒的不得了,年少时的绮念像一簇火苗,刚一点燃就被凉水浇灭。
似乎男生一到了十三四岁,性别意识就自动觉醒了,注意力开始从游戏篮球分一部分到了班上女生身上。
会格外留意班上长得漂亮的女同学,甚至会私下讨论哪个女生已经开始穿了小背心,跑步时一晃晃的特别明显。
梁燃上初二时,还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对于男生私底下悄摸摸的讨论不屑参与。
直到有天,好朋友放学时偷偷摸摸给他塞了张碟片,并一再强调是好东西,自己好不容易搞到的,让他一定快点看。
那晚作业很少,他收拾书包时又看到了那张碟子,上面印着“生命与自然”这几个字,看着像是探索科学之类的。
他把碟子放进电脑主机的光驱。
没有大自然也没有科学,而是一对男女,身体交.缠着。
梁燃头一回看到这样的画面,清俊的眉眼皱了皱,第一感觉是恶心。可又是出于心底某种好奇,他手按在鼠标手上却没有关掉。
第二天他把这盘碟子还给那男生,对方眉飞色舞地问:“怎么样?刺不刺激?”
梁燃唇抿着没回答。
除了搞清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也没其他感觉,而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他还是觉得奇怪,不是很自在。
第二天是周六,他和盛宁约好了一块儿在麦当劳写作业。
少女有些偏科,物理不是很好,对着一道杠杆的力学题研究了好久没做出来,干脆坐到他身边请教。
梁燃用铅笔在纸上演算,她脑袋凑过去看,离得很近,刚吃了草莓圣代,呼吸时一股甜甜的奶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她,女孩儿皮肤瓷一样白,睫毛又长又密,毛茸茸的像把小刷子,眼睛也好大,水汪汪的像能说话一样。
她长得真漂亮。
这样的念头突然从梁燃心里冒出来,让他都有一瞬的讶然。
从前的他只觉得少女可爱,性格柔软善良,有时候聪明,有的时候又傻乎乎的,这是第一次从异性的角度去看待她。
他的思绪有点被打乱,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写了。
见他握着笔的手久久不动,女孩儿眨巴着眼问:“梁燃哥,这道题是不是很难呀?”
“有点。”他撒谎。
听他都这么讲,她就没那么急了,拿起桌上的圣代继续用勺子咬着吃。
分开了一些距离,梁燃心里没那么躁了,沉下心又把题目看了遍,完整地写下了解题思路。
他步骤写得详细,她看完就懂了,对他笑得甜甜的,嗓音也软:“你真厉害。”
那一晚窗外一直在下雨,春雨淅淅沥沥的。
梁燃做了个梦,似有什么从身体里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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