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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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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是十分好月,地上团圆的人却是各怀鬼胎。

昭宁正要入席,忽听得身后有人叫她:“昭宁——”

她停步,款款转身,裙摆逶迤。

“柔妃娘娘。”

昭宁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

面前盛装经过的女人,是她的母妃,也是南戎的神女。

南戎与大启朝毗邻,以宗教治国,神殿和神女的象征意义甚至大过他们的国君。

可哪又如何?一朝战败,照样把万人供奉的神女,以和亲之名送进了景和帝的后宫。

——神女的分量越重,那和亲的人选就越只能是她。

用女人换取和平稀松平常,这甚至都不是件值得讨论的事情。

真正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和亲路上,南戎神女诞下了一个女婴。

所有人都觉着南戎怕是要完蛋,可谁料景和帝荤素不忌,丝毫不在意这些,见这南戎神女容貌姝丽,别有异域风情,更是封作柔妃,盛宠于她。

而那个与这座皇城本就毫无干系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被随意丢进宫里某个角落,再无人问津。

包括柔妃本人。

想来也不奇怪,南戎到中原只要四五个月,本该高高在上清冷禁欲的神女身怀有孕、途中生产,背后定不光彩。

昭宁的存在于她而言便是耻辱的证明,柔妃对她有恨也不奇怪。

昭宁早知道这些,不过她可没有回味陈年旧事的兴致,只掀起眼帘,不甚客气道:“娘娘若想叙旧,那大可不必。”

昭宁这么说话,柔妃脸上的笑也没下去。

她人如封号,眉眼温柔,美得毫无攻击性,说起话来也是软绵绵的:“母妃前几日得了两匹鲛纱缎,颜色鲜嫩,想来你会适合,晚些使人送去你宫里。”

在宫中沉浮十数载,柔妃早已被规训成适合在争宠中活下去的模样,尽管心下有一万种猜测闪过,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只浅浅地来试探昭宁的态度。

昭宁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烧热灶的话,柔妃娘娘来得太晚了些。”

说罢,她连等柔妃回应的耐心也无,利落干脆地拂袖而去。

候在殿门前,等着给贵人们引入席间的宫女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把脑袋栽到地里去,生怕做了这对母女的出气筒。

柔妃在景和帝面前小意温柔,对宫人那可未必;而昭宁公主一朝得势更是跋扈异常,宫人尤其怕触了她的霉头。

给昭宁引路的小宫女格外战战兢兢。

她鹌鹑似的缩着脑袋,领昭宁去她的座位,在心里暗自叫苦。

和她同年入宫的同乡,有去了东宫侍奉的。

太子殿下不常在东宫,底下人的活很轻巧。即使太子殿下回来也无妨,他待下人一向和煦,从不苛责,名声极好。

宫人们都说,能在东宫伺候,那都是修来的福气。

可惜她没这个福气,每日迎来送往,生怕惹得哪位贵人不快

小宫女艳羡极了,一时竟忘了是在给人引路,走错了方向。

“你要领我去哪?”

昭宁冷冰冰的声音从她身侧传来,小宫女这才回过神,她脸色大变,慌忙跪倒在昭宁滚了三道金线的裙裾前,连连叩首。

“奴婢有罪,走错了路,殿下饶命!”

昭宁公主蛮横无理的声名在外,据说她才建成的公主府里,买来的下人都被她打杀跑了好几批,不得已又从宫里要了人去伺候。

小宫女很惶恐,慌忙之下,她竟仰起了脸,抬手就要掌自己的嘴。

昭宁皱眉,“还要耽误我到什么时候?起来带路。”

若非她从前没有机会出入这些金雕玉砌的宫殿,绕不清这曲里拐弯的一扇扇门路,她才懒得管这小宫女要不要扇她自个儿。

小宫女如蒙大赦、慌忙起身,额头上滚落的冷汗也不敢擦,垂着脑袋带昭宁进殿。

通明的大殿内歌舞声声,司乐的伶人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

入席后,昭宁甫一坐定,就开始摸桌上的果子吃,半分眼神也没分给殿内的乐舞。

坐在她下位的宝阳公主见状,拿绢扇掩着嘴儿,转头和身旁的贴身宫女耳语,“瞧瞧,像是宫里短了她的吃食似的。”

两人的坐席隔了数尺远,乐声阵阵,这耳语确实太过刻意了些。

若是平日,昭宁定会反唇相讥,不过今日她心里盘算着件大事要做,没空搭理宝阳。

昭宁往身后一瞥,宫女铃兰便乖觉地上前,她俯下身,低头凑在昭宁耳边汇报:“都按您说的安排妥了。”

昭宁问:“怎么说?”

铃兰咬了咬唇,道:“殿下,您当真要……”

昭宁不以为意,“你慌什么,本宫是成人之美。怪也只怪得着东宫自己门户没把守好,怨不到我头上来。”

她信誓旦旦地说:“这种丑事,真发生了,掩人耳目还来不及呢,谁会细查呢?”

铃兰心说你是公主当然无妨,她做奴婢的就未必了,可是主仆一体,昭宁如此要求,她也并不敢说个不字。

昭宁嗤笑一声,眼中闪过恶劣的神采,见席间人还未来齐,她拈起玉瓷盏,往殿外女眷的席位那边走。

她在莺莺燕燕中找到田晓筠的身影,以化干戈为玉帛的名义,要去敬她。

昭宁是公主,既开了口,田晓筠也只能强笑着应下,喝了这杯酒。

大功告成,昭宁眉梢都挂着笑,安然回了席上。

夜宴过半,她忽然觉得阵阵倦意涌上心头,让铃兰给她倒了酽茶来,饮下仍不管用。

昭宁放眼望去,其乐融融的场面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既已有娇纵的名声,她也不管许多了,同皇帝身边的宦官知会一声之后,便先行离场。

秋意渐浓,喝了些夜里凉嗖嗖的冷风之后,昭宁自觉清醒了许多。

路过千鲤池,正巧怀里又揣着席间没吃完的果子,她便想着捏一点去喂鱼。

昭宁谢绝了铃兰的搀扶,独自走到池边。

又有凉风吹过,可这回的风没让她冷静下来,反倒刮得她心头燥热?

头重脚轻的感受愈演愈烈,下一刻,昭宁身子一歪,软倒在了白玉雕砌的围栏上,手上拿着的果子随之滚落,扑通落入水中。

——

昭宁是被热醒的。

她意识朦胧,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有心火在烧,从头发丝到手指甲盖儿仿佛都在被小虫啮咬,痒得钻心。

昭宁无力抬眼,她胡乱地抓挠几下,可这种感觉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愈演愈烈。

身下柔软,像是在床帏里,昭宁便以为是铃兰找了人送她回了公主府,可连着唤了几声,却都没有人回。

这下,昭宁终于察觉不对了。

恐惧自心底节节攀升,昭宁慌忙睁眼,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她莫不是中药了?

她确实在自己的杯中下了情药,可她滴酒未沾,只是借着敬酒碰杯的时机洒了些到田二的杯子里。

怎么会……

转瞬间,昭宁想到了更致命的地方。

如果中了情药的不是田晓筠而是她,那她现在,又会是在哪里?

昭宁无力深想。

燥热模糊了她的五感,只留下了喉咙深处的干渴。昭宁就像被盛夏的毒日头晒了一整天的人,无比企盼有一场甘霖降下。

哒、哒……渐次逼近的脚步声在昭宁嗡嗡作响的脑袋里乱窜,她察觉到有人来,那人似乎还在对她说话,可是昭宁根本听不清楚。

茫然间,她艰难偏头,扭过脸去看来人是谁。

看清是谁后,昭宁原已开始涣散的瞳孔猛然一缩——

她在东宫?

此情此景,萧晔心中的震颤比起昭宁只多不少。

他是帝后情投意合的产物,生下来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这样的身份让他与同父异母的其他皇子公主都隔着一道天堑,难称熟络。

遑论和昭宁这个并无血脉关联,也无旧时情谊的便宜皇妹。

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刺痛了萧晔的眼睛,他默了默,背过身,退后两步。

“……昭宁,”萧晔生疏地称呼她,“起来,穿好衣服。”

她为何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东宫里,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容后再议。

萧晔负手站在被窗格支离的清寒月色中。

有衣料摩挲的声音。

分明已经转身,可他眼前却莫名还残留着一点旖旎的影子。

这点影子还没来得及消散,女子虚浮的脚步声便撞向了他的后背。

隔着层层的衣衫,萧晔仍感觉自己被她狠狠烫了一烫。

事实上,昭宁耳朵尖都在发热发胀,根本听不清萧晔清冷的声线在说什么,她只觉自己像马上要爆裂开的炭火,要么被情慾憋死,要么灼伤旁人。

她本就不多的理智早被药没了,会如何选根本不必言说。

此刻在昭宁眼中,他早已剥离掉了所有外物限制的身份。

仅仅,是一个男人而已。

她的声音滚烫,“殿下,帮帮我。”

男人粗砺的掌心按在了她纤弱的手腕上,不由分说地将她拉扯开,复又强按住她,令她站定。

“昭宁,你吃什么吃昏了头?”萧晔皱眉。

眼前这个皇妹的情形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刀山火海里淬炼出的本能让他格外警惕。

她才从宴席上出来,是在何处中了这腌臜的药?又是谁,把她送到了东宫里?

萧晔一收手,昭宁根本站不住,她趔趄几步,再度软倒在地,眼尾红得可怜,“好难受好难受,殿下,帮一帮我——”

娇得能浸出蜜来的声音在萧晔耳畔徘徊,可惜也无法令他有丝毫的动摇。

萧晔面如冷铁,声音亦然:“孤可以帮你。”

昭宁听见了,满怀期冀地抬头看他。

萧晔朝她走近,口中低喃了一句“抱歉”,下一瞬,便一个手刀打晕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萧晔:帮你(物理)

目前看着还挺正人君子的哈=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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