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前的一片香樟在曙光里一派墨绿,雨丝斜飞,越下越大,雨声在宁静里就尤显宽厚。
三丫一夜没睡,倦意无限,昨夜的一场春雪,细碎稀拉,转眼白,又转眼消,似乎从未存在过。
看了眼躺在一片白布单里的那个男人,三丫叹了口气,叹声尽管很轻,却似沉重。
那个男人开始发高烧了,满身白布单缠绕的身体下,哪些伤口因为没有药物而开始红肿。
昏睡中的男人面色卡白里脸蛋晕红,仔细了看,能发觉这个男人棱角分明里带着一抹哀伤,男人最弱弱的一面,其实更能获取一份同情。
不过三丫此时心灵柔软。
已经过了对爱情充满幻想年龄的三丫,又一次表现出小女生般的可爱,想着昨夜桑树洼街的激情,三丫忍不住俯身轻轻地舔了舔这个男人的唇,嘴唇很干裂,一股淡淡地烟草气息。
这个男人真的很强悍,当三丫从他胸前的身体里挖出一粒粒铁砂子时,男人半靠在墙角,牙缝里咬着烟卷,汗如雨下。
血腥的场面三丫不是第一见了,那时候三丫忘了害怕,内心里只有一个愿望,三丫极其迫切的希望这个男人活下来。
那么多的铁砂眼,那么多的血。
三丫一直没想过,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血可流。三丫甚至想自已要流了这么多的血,一定就死了。
三丫不想死人。那年大姐夫的弟弟小伟死时,三丫泪如雨下,一个有着全江城独一无二桃花眼的男人就这样的离去了。
冬天的雪花在飘,三丫那天对着空荡荡阁楼里的空气说了一夜话,那一夜无酒,三丫却烂醉如泥……
那一年三丫十九,生命象花儿一样的怒放。
那个男人的唇不在干裂时,三丫离开了小楼,天刚放亮,细雨一夜,天地苍茫。
风从水面吹过来,三丫哆嗦了一下,觉出了冷。
小楼在雨幕里湿露露,黑脊的屋顶在香樟树丛里隐现,那一处窗口,一个浑身缠绕白布单的身影倚窗远望,白布单下的伤口迸裂,有血透出。
此时,褚建军目光不再犀利,这个女人叫他内心温暖。而非情欲。
这个细雨飘飞的清晨,一行七人一头雨雾的穿过小巷踏上西街,雨披上的雨珠滚滚,七人裤管精湿,鞋皮子上一层泥。
七个人,沉默地走。步伐不大,却有种千军万马隆隆而过的感觉。
那时候,在不远的另一条小街口的树下,一个叫紫诩的女子,撑把伞,在雨中。
树上的雨水滴答,伞顶蓬上水花飞溅。
相隔一条街,假若这个叫紫诩的女子从身后的小巷穿过去,那么她就能见到那个叫她一生一世都牵挂的男子正沉默的走过大街,风雨中,那个男子眼神深若海水般凝重。
血性和白结巴是这天下午听说强哥和萧见他们回来了,血性目光为之一亮,一颗心落了下去。
白结巴更是欢欣鼓舞,他想他哥白少年了。这个年节老白不说,目光阴沉,小酒时常喝的没滋没味,不用想老白是惦记白少年了。
结巴妈更是哀声叹气,白乌鸦见了就劝她妈说,没事,我哥七尺高的汉子,那不能活呀,在说他跟白眼一起,眼哥八面玲珑不能叫我哥受委屈了。
结巴妈说,我知道,可就是心里惦记,你说从那次你爸骂过他后,他就一直不回家,过年了,过年了能不回家吗?
白乌鸦在心里骂,臭少年,尽惹妈生气,要再见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乌鸦想着收拾他哥的时候,结巴妈也在想,要是少年小时候能早点送医院,老大也不会烧坏了脑子,嗨!老大一根筋要叫人欺毁了。
要说自家人看自家人,都见长不见短处,结巴妈没想过她家少年今非昔比,整个西南两街白少年也是屈指可数的一号人物。
放学的时候,轮到血性值日。
白结巴等不及了,说,你去不去?
血性正拿扫帚呼啦扫地,满教室里灰尘弥漫,血性说,你等我啊,很快就好了。
白结巴望眼天空,阴沉沉里铅云深重,风起处,透着股寒。
竟管在红旗血性说一不二,他要不值日,其它学生也不敢怨言,但血性生来如此,把些细节做的很到位,这一点魏红军时常挑大拇指,小高说,血老大作势,一个字,叫人服气。
国庆不以为然,发茬子逐渐覆盖了头顶的国庆一伙气冲斗牛,最近国庆一伙把炼油厂的一帮子外地老好好的修理了一番。
血性和白结巴到西街时,暮色已经云集在西边的天空,雨后的街面湿露。
血性白结巴没见到几个哥,工人文化宫台球室那块,意外的叫人堵在了门外,平时随意进出的两少年有些吃惊。白结巴那时候昂着头,白结巴说,知道我哥是谁吗?
李亮说,兄弟,啥也别说了。强哥发了话,谁也不见。更何况你哥也不在。
白结巴说,那我哥去了哪里?
李亮摇摇头,没敢多言语。他跟的是白少年,对白结巴自然异常客气,何况血性白结巴扑杀褚建军之事早已传遍了西南两街。
李亮是真不知道白少年去了哪里?
李亮天要亮时才睡下去的,由于白天紫绛唇舞厅没生意,通常上午一伙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李亮才睡沉,就被人叫醒了。
那人说,强哥他们回来了!
靠!李亮睡眼朦胧,梦里李亮梦见了三丫,正觉得要激情无限时,被叫醒了。
李亮说,妈的,你丫是癔症了还是咋的。靠你七舅老爷的,咦,你说啥?谁回来了?
那个一脸兴奋的兄弟说,你快点,强哥发话了,让你过去。
李亮光膀子从床上蹦地上了,胡乱套了衣裤就往外去,屋里几个也被惊醒了的兄弟一听也忙着穿衣。
李亮到台球室时,只见到强子和白眼,李亮问,我少年哥呢?
别看白少年平时不哼不哈,对兄弟却好的没话说,李亮和一根筋的白少年感情最深。
强子说,亮子,你啥也别说,这两天紫绛唇你别过去了,眼哥会叫其他兄弟招呼,你就守在台球室任谁也别让人进。
李亮原以为一帮大哥回来了,必定要和正街程天阳大干一番,李亮一直都认为刺杀哾雕的就是程天宇派来的。
那天在紫绛唇他见到了蒲南湖,此时的太子dang和程氏兄弟沆瀣一气,不知内幕的人根本以为二者本是一体。
强哥,你啥意思?李亮以为自已听错了。
白眼说,你没听明白吗?要不要强哥在说一次。
李亮说,不用。我不是觉得这挺怪异的吗?
能奇怪就好!白眼意味深长的说,记住,任谁也别放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