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碗砸中了废材的眉骨。经验急剧匮乏的废材在碗砸过来的时候,没敢动,鲜红的血一下子涂红了面庞。
这时候的废材想,他们打够了,怒气就消了,假如用自已的耻辱和鲜血能化解他们心头的怨恨,换来兄弟的安危,也就值了。
这是此时废材想做的,也是他此刻的唯一愿望。
假如粗壮男一伙是正常人,那么废材的愿望必将能成为一种可能,仅仅是可能。
粗壮男一伙不是正常人,他们是混混子,末流的混混子。
当懦弱和鲜血绽放似的结合在一起时,它催生了混混子们内心囚居已久的暴戾情结。这一刻混混子们再一次体验到了强大,在懦弱里的强大。
废材被踹倒了,这个十几年如一日致力于平淡,致力于默默无闻的少年,又一次开始用沉默表示自已的不屈,至始至终少年牙关咬紧,一声不吭。他那瘦削到排骨根根见骨的身躯曲卷在门旁,开始抽索。
或许是少年的不抵抗政策最终软化了混混子们心头的怒火,也或许是混混子们突然觉得在打下去,这个少年会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又或许是对少年的摧残不足以进一步展现他们的强悍。混混子们猝然乏味,粗壮男的那个开三轮的朋友已经几次叫壮哥了。
行了!粗壮男吐了口烟,手一挥,别污浊了老辛的屋子,扔出去,赶紧扔出去。
老辛正是开三轮的,老辛说,行了,行了。喝着,喝着,这孩子我来处理。
废材被开三轮的老辛搬出了屋外,废材抽抽,稀软如泥。
老辛摇摇头把少年靠在平整地外的一棵树下,出自同情,老辛把少年搬到了目光不能及的地方,能行吗?老辛问,他按实了少年眉骨上的伤口,手绢浸透了。
感觉到丝丝飘落的凉意,废材努力的点头,从内心里说,废材挺感激老辛的,竟管社会经验不足废材也看出了老辛和粗壮男不是一伙。
谢谢!废材用尽了力气,两个字出口,肺腔生疼。
谢啥呢?老辛叹一口,从树上抓把树叶揉碎了给废材敷上,绿色的汁液凝滞了血流。
能自已按着吗?老辛问一句,我不能待太久。
废材点点头,从最初的疼痛里逐渐清醒,废材没老辛想象中伤的那么重,一贯诚实不伪善的废材第一次用懦弱和鲜血挽救了自已。
在树下躺了五分钟,废材起来,一步一踉跄的走向石阶。
咫尺间的距离,辽远到海与岸。
一个信念支持着废材,在最初的等待里,废材还是没能扛住,急剧的精神溃散,他差点睡着了。然后,他绊到了刘鸡毛。
我不比你,我不比自已的兄弟!刘鸡毛默默地对自已说,路我自已走。
续上一棵烟,望眼雨丝飘飞的夜空,坚定里刘鸡毛小八字脚甩出一片惊天动地,一个瘦削远去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瑟。
等废材明白过来时,那个萧瑟的身影已经融入了黑暗。
废材犹豫了一下,目光在背后的山麓搜寻,他希望这时候能见到小马。
刘鸡毛没直接走到灯光里,习惯使然刘鸡毛顺着白墙黑瓦绕到了屋后,一棵树的影叶掩饰了刘鸡毛的身形,从敞开的窗口刘鸡毛看见了几个熟悉得能叫牙关颤栗的身影。
他先看到的是小弟,然后是粗壮男,再后来是哪个眼顶望天的外省人。
一切都明白了。
刘鸡毛习惯性的先束紧了皮带,仿佛与生俱来的夜眼,刘鸡毛一眼相中了厨房角的一把铁锹,锹柄油亮光润在窗口透出的灯光下,锹刃锃明瓦亮。
那是一把农村用来锹冬泥的直铲锹,这种锹锹面窄,平直刃厚,月牙口,锋锐无比。
紧贴墙,攥紧了锹柄,雨丝唰着脸面,刘鸡毛还是弱显紧张了。屋内七八个人,一柄锹还不足以叫刘鸡毛内心强大到无所恐惧。
要不偷袭!刘鸡毛审时度势觉得偷袭的机会大点,触不及防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弄到一个是一个,弄倒两个赚一个。
妈的,豁出去了。刘鸡毛正准备顺墙根绕到前门去,这时,眼顶望天的那个起身了,醉眼朦胧,能不倒也是酒量非常人。
粗壮男的表弟指了指裤门,一个嘘嘘的动作,一贯人星眼蒙蒙的笑。
刘鸡毛瞅紧了出门的外省人,这个面生,其实,粗壮男一伙刘鸡毛也认不全,毕竟不在一个圈子里混,认不全也正常。
一泡尿憋久了,粗壮男表弟撒的畅快淋漓,一线水柱激的树下杂草纷纷。
就这时,劲风扑脑,一激灵,尿没止住,粗壮男表弟一头扎倒在尿液里,他后脑勺叫铁锹拍实了。
刘鸡毛一锹得手,反身穿过青藤缠绕的支架,绕到前门去了。
一吐噜功夫,刘鸡毛汗湿衣襟,说不清是汗还是雨顺发梢滚滚而落,一整天的爬山费去了太多的精神气,刘鸡毛觉得力不从心。
屋内开始动静,喝骂声绕过屋角从后门传来,刘鸡毛一脸阴笑,眼神里爆一蓬怨毒。
雨丝斜飞的山道真黑,一众女生内衣贴身,香艳无限。
亏得是黑夜,要不便宜了小马。学儿姐扯紧下摆,用力抖了抖,女生们已经精疲力尽,个个疲态显现。
小马,你别快了。黑暗中方平又开始叫了,终究是女生,黑暗无穷尽的恐惧在滋生。
女生们都贴近了在走,酸痛和肿胀不合时宜的聚齐,一片哀声叹气。
小马没回头,停了停。身后的香艳他还没能适应,若光线在明亮些,你就能发现这个高挺的少年此时面红耳赤,心旌摇曳。
好几次小马都差点没忍住,眼角余光向后瞟,只一瞟匆忙间目不斜视,老有种偷窥被发现了的感觉,少年心意辕马。
似乎真的对少年有了兴趣,十七岁的少女宁儿随紧了小马。
小马你慢点不行吗?宁儿一脸怨怪,目光却热切。
似有意无意,小马总能保持在一步之遥。
我能吃了你吗?宁儿问,小马,快到山下了吧!
嗯!快了。小马声如蚊蚁,耳根子急剧发热。此时的小马老有种被宁儿发现了秘密的心理,浑身不自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