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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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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云嫦又梦见了父母。她并不常常梦见父母。只是每隔一两年,就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段里不期而遇般循环往复。总是同一个梦境,就象褪了色的老照片重新摆在眼前。

鸟啼、晨光、新鲜的空气,空气里回荡的木兰花香,和萦绕不去的咒语。然后是温柔的搂抱,温暖的怀抱,温情的轻唤,一遍一遍又一遍,在她的意识深处潮汐般,再一次规律的涌现……她不确定这个梦境来源于真实的记忆回放,还是臆想中伪造出来的假象。

易峰和吞口婷婷夫妻俩出事的时候,她根本不记事。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忆都来自于照片、录像和人们口述。所有的回忆都是阳光、正面、令人会心一笑,充满了生者对死者美化后的留恋……可是易云嫦独自反刍这些回忆的时候,常忍不住想:是真的吗?

世家贵阀宛如一个收污纳垢的大黑锅,从里面爬出来的蠕虫无一不黑、无一不丑。微笑的假面具掀开来,后面往往是一张炭黑色的面孔,爱笑不笑,要哭不哭。她的父母都是世家贵阀,怎么可能会与众不同,象周围人所描述的那样金光闪闪,如同天使?吞口氏小心翼翼地抚养她,不让她沾上坏习惯,视她为天使、永恒的纯洁之物,可是她自己照镜子,只觉得里面那个用白裙包裹的易云嫦周边翻涌着无数黑色波涛。有些黑气已经浸入肌肤,化成了藤纹丝理慢慢漫延。

在她梦境的最后,妈妈总会抱起婴孩的她走向出口。总有一个魔鬼追上来,用骗人的天真无邪声音问:“你要带她去哪?”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魔窟。

每每这个时候,易云嫦便想搂住妈妈大哭一场。可是梦里她的小胖手连曲张动作都做不好,更不可能抓好抓牢妈妈了。她徒劳地一遍一遍重复:“妈妈、喜!妈妈、喜!”

妈妈,喜欢……我喜欢你啊,妈妈。你来不及听我说一声“喜欢”就去世了,我好后悔啊,妈妈!

爸爸就站在出口。他脸上是那种印在照片上的熟悉的微笑,充满了光和柔和的力量。当他向妻儿伸出手的时候,他背后的门外世界迸发出更强烈的光,影影绰绰里仿佛从他背上长出了一对大羽翅。连轻轻抱着她的妈妈,背后也展开了七八米宽的透明羽翅,象天下最柔软的缎子一样覆下来,把附带无数丑陋斑痕的天花板遮去,让她的视界里只留下白色和光。

妈妈伸手盖在她舍不得闭拢的眼睛上,掌心里湿润湿润的。易云嫦听见妈妈轻声说:“不怕,我们都在。不怕……”

易云嫦睁开眼,与一双会光小红豆似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吓得往后一仰,这才发现手和脚被绑了个严严实实,细麻绳勒进了皮肉里,一动,就带出火烧火燎的摩擦感。她喉头也烧着一把火,又干又渴。整个人象毛毛虫一样趴伏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

易云嫦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用小红眼盯着自己的,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老鼠。这个时候她得亏自己是个哑巴,不然一张嘴肯定就是一串失态至极的惊声尖叫。

在她面前不只一只老鼠。只有一只大老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还有四、五只老鼠以不同的姿态排在首鼠的后面,偶尔望望开始动作的易云嫦,更多的时候,老鼠们警觉地回望身后。顺着老鼠们的视线望出去,易云嫦又吓了一跳。

四周是一个黑呼呼的洞窟,隐约有一团天光朦胧地扩散。看不见的角落,这里那里的传来水滴嘀嗒的声音。

黑呼呼的洞窟里不止她一个人,贴土墙站着一排、两排、三排老老小小。他们浑身乌漆抹黑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眼里反射出幽光,偶尔眨巴一下,她还以为这些是木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腐臭味,很不好闻。

这大概易云嫦一生中最狼狈的一次了。

她有心与这些动都不动的囚徒交流,奈何既发不出声音,手又被绑着,根本无法沟通。

墙角传来开锁拉镣的声响。地上的老鼠悉悉索索一顿流窜,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易云嫦也朝声音出处望过去,恰好对上一束手电筒探来的强光,刺得她难受地眯起眼睛。

“你,新来的。过来。”

易云嫦没动。

有人捂着鼻子冲进来,抓住她手上的绳索强行拖拽。把双手紧紧捆缚的绳索还结了个套,直接套在她脖子上。这一拽,她半点反抗的力道都没有,象板尸一样被人强行拖出了门。

易云嫦被勒得几乎窒息。

出门的霎那她心有所感,挣扎着回过头,果然看见黑咕隆咚中无数双眼睛幽幽地凝视着自己。霎那间她心神一颤,感觉被排山倒海般的鬼哭狼嚎追着一涌而没。这一会她是真的窒息了。但下一秒她又被人提起身,拽出一个趔趄。

大门在她身后急速关拢,呯的一响,隔绝了那满洞窟的凝望。

易云嫦朦朦胧胧中又产生一种被妈妈抱在怀里,逃出魔窟的错觉。

拉拽她的两个男人穿肥腿裤,上身小配一件光膀马甲。两个人都膀圆腰粗,一个满脸横肉,一个刚硬凶煞。他们拉着易云嫦走过一条废弃的通道,两边湿漉漉的土墙上燃烧着不断啪呲啪呲作响的火把。走到出口时,迎面又撞上一队人。易云嫦瞥了一眼,看见中间有三人怀里都抱着个昏迷不醒的……

古希道?!

易云嫦眨眨眼,再仔细一看,果然是古希道和他两个女性朋友。

“走啊!”拽绳的人满脸凶煞,不耐烦地催促。

易云嫦出乎意料地,与对面那些人错身而过时直接扑了过去。她伸手抓向古希道,第一抓,古希道没醒。易云嫦当机立断,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平时她也不是一个追求蛮力的女人,堪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这一巴掌立竿见影,声响之后古希道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可见力道之猛。可是古希道只是皱了皱眉,眼珠子在眼皮下了乱动了一把,就没动静了。

易云嫦傻眼,非常后悔不应该扑向古希道……虽然他是三个人里唯一的男人,可是不中用啊!她应该一巴掌把两女人之一扇醒才对。那两姑娘都出身世家贵阀,即使只是分家身份,也一定有其傲人之处。说不定是异能者呢?世家贵阀的基础就建立在异能传承之上,出现异能者的机率远远超过普通人。

“嘿!”两边人同时发出吆喝声,一边骂骂咧咧地闪开,另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她强行扯离。

易云嫦又被勒得一阵窒息。

“张四,怎么回事?连狗都看不牢?”对面为首的的彪形大汉,头上裹厚厚的包头巾,手里甩着一根皮鞭。乌漆抹黑的矿道里也看不出头巾底色,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黑呼呼的一团。这人脸也是久晒之后的那种黑,被侧面火光一照,照出了反光特效。包头男将易云嫦从头到脚飞快扫了一遍,满脸嫌弃:“新来的?你给我好好好好调教啊,张四!区区一个丙级训狗师,连小东西也调教不好,小心套狗绳总有一天套你自己脖子上!”

拉绳的大凶脸一边扣住易云嫦,一边冲对面点头哈腰:“谢谢黄哥提醒,谢谢黄哥!这家伙还没归属,不知道会分配谁调教。我只负责把她领到长老面前去。”

一听见“长老”两个字,对方的气焰瞬间压低:“哦?领到长老面前?看来她来头不小。已经找到对应的另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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