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宗内分十二门主。
百年前,邪修还只是一种中性词时,一到六门主率领精锐部队,为清泉宗打下根基,在神渊界建立半壁江山。
后来,一位邪修飞升失败,成了魇鬼。
第一次让人看清邪修本质,前期的强大都将在死后偿还代价。
早年清泉宗狂妄自大不给人留余地的做派,也遭来反噬。
曾经被打压的诸多小派宗门趁机作乱,传出风言风语。当时的清泉宗宗主是个温和派人士,怀旧曾经同修的互助时光,招徕别派人士加入,谁知是引狼入室。
七到十二门主是猖狂的狼,极端敌视邪修分子,宗门里典型的自相残杀爱好者。
为首的男人一步步朝司嫣兮走来,他戴着遮左眼的面具,横据面部四分之一,图案盘踞在面具上,露出另一半俊秀的脸。
眼见他迈着大步,随时可能踩到她的手,司嫣兮半坐起来,“劝你善良。”
他一步一步走近,司嫣兮紧张:“我命盘可干净了,你对付我,可是要吃你们门主立的规矩。”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
“……”
毒蝎子抽了抽嘴角,低头看自己的脚,离司嫣兮的手还差了半米的距离,叫什么叫。
司嫣兮趁机坐直,半靠着树认真解释,“等你踩下来,手都废了。”
毒蝎子盯着毫无惧色的少女,语气刻意加重,以示威严,“司枝涟新收的徒弟在哪里。”
“消息传这么快。”
“真以为我们成天在山上听小曲?”
以为你们就爱听奉承话呢。
司嫣兮歪了歪头,“你们怕他呀?”
毒蝎子震怒,“笑话!”
他手中的毒仗重重一锤大地,地面四分五裂,司嫣兮眼疾手快地抽回脚。
毒蝎子低头,困住司嫣兮的灵线也被他震断了。
她刚才怕是故意让他停在这里,再故意激怒他,看准了要断了灵线。
对视上司嫣兮傻白甜的笑容,他又觉得不过是巧合而已。
是真是假也无所谓。她也跑不了。
司嫣兮:“不怕他就让他上山啊。让咱们大祭司看看。说不定是命盘有误。”
“命盘绝不可能出错——人在哪里!”
毒仗立刻挥到司嫣兮肩侧,跟砍树似的就要朝着她来,将她劈成两半。
司嫣兮小心地伸出两指,将毒仗往旁边挪,“明天就上山了,着急什么——”
毒仗更近一寸。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在东市。”
“撒谎。”
“南市。”
“司嫣兮。”
“北。”
“你想死是吧?”
司嫣兮看起来无辜至极,“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从立场上来讲,司嫣兮命盘无垢,是和他们同类人,可惜入了司衍怜旗下,是误入歧途的可怜虫。
可怜虫出于求生本能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
毒蝎子盯了她几秒,“你在拖延时间。”
毒蝎子观察她的表情,忽然震声,“上马!回去!人在发现司嫣兮踪迹的地方!”
齐刷刷的声响,训练有素的暗卫立刻整装待发。
毒蝎子挥着毒仗往回走,大步流星,听见背后少女松口气的一声,惊觉不对劲。
他脚下一顿,又回过头看司嫣兮的表情。
轻松自在,丝毫没有被拆穿戳破的慌张,反倒在他回头时,才挺直背脊,难掩刻意做作而出的紧张之感。
司嫣兮:“不、不走了吗?”
毒蝎子微眯起眼观察她,她的反应不对,像是故意引导他去巷口。
正常被发现真相时该是慌张不知所措。
毒蝎子紧拧着眉,头一回有了被人戏耍的无所适从感。
许是近日宗内斗争太多,他疲于内斗怀疑自己人,变得过于疑心,以至于此时拿捏不准真实情况。
司嫣兮当然是装的。
她不过是在赌原文这位立场坚定,并只杀邪修的人不会对她下手。
当毒蝎子真的返程回来时,才想到装作故意泄漏假消息。
他现在不走了,她一颗心高高悬起,面上还得装的风轻云淡,别在身后的手都快扭成麻花了。
忽然,一位暗卫下马,走到毒蝎子旁边,不知和他说了什么。
毒蝎子语气不佳:“掉队?”
“无所谓。”
“……”
“死了?”
短暂的沉默。
毒蝎子冷冷道:“收队。”
临别前,毒蝎子上马,回头冷声,“咱们回宗门再叙旧。”
司嫣兮笑着送别,快速挥手挥走霉运。
倒也不用。大家也不熟。
等人和马远远地看不见了,司嫣兮向后瘫倒,吓死她了。
她的脚动了动,被灵线捆住的麻痹感缠绕,失去知觉,没办法走了。
命悬一线走钢丝,为了占琴落能被救赎她付出太多。
司嫣兮后怕地大口喘气,胸脯起伏,背后涔涔冷汗,风一吹凉嗖嗖的。
不过,所有的苦难都值得。
数值该飙升到999了吧。
司嫣兮满怀期待地看一眼手背,瞳孔地震。
怎么会是1。
占琴落你是摔了人家的碗,还是砸了人家的锅啊?!
低电量提示看得她心惊胆战。
不是?
喂个水而已,把她命都喂没了吗?
“我靠真的是你。”
兰亿年远远地从几棵树上连环跳下,跳到她身边,“我见雨停了出来看看热闹。跟着毒蝎子他们一路跟着,竟然跟到你了。”
他赶忙扶起司嫣兮,“走走回去了。”
司嫣兮撑住他的手,“等一下,还得去找占琴落……”
她眼角闪动泪花,她真是个好师姐,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师弟。
何雨胭回了药铺,换洗了一身干净衣服,没入热水桶中,全身仍然忍不住战栗。
不久前,毒蛇般的灵鞭爬上脚踝,又凉又刺,怀揣着极端的恶意,迫不及待要挑开她的裙摆。
少女往水下沉,没过耳垂,以暖热包裹身体,才有活过来的安全感。
挡在她身前的少年,被血染红的白衣,她能看见他流畅利落的下颌线,眉眼间是懒散的不屑,几乎一瞬就将要伤害她的男人惩戒。他随手丢了灵鞭,甚至懒得再看一眼手下败将惨死的模样。
少年狭长漆黑的眸子仿佛看向了她。
何雨胭惊醒,一手扶着浴桶边缘,心跳砰砰作响,似是惊魂未定,似是思及其他。
她的脸被热气熏得通红,很快离了雾气弥漫的热水。
穿起里衣、外衣,一件件包裹起自己,如同小心包裹一桩私密不可言的心事。
何雨胭披了外袍,悄然上了顶楼。
明明才刚入夜,却仿佛已过子时,城镇静得惊人。
只因清泉宗出动的动静大,各家各户怕卷入牵连,自觉宵禁。
少年还在等。
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四下凉风起,孤寂凉薄,心事谁同。
他问了她药铺的人和事,得知不过两个年迈药师和三个打工小厮,身份均无特别之处后,就仿佛失了兴趣,也不和她回来。
他要在那儿等多久?
当真和被抛弃的流浪猫别无差别。
……
何雨胭重新站回在占琴落面前,怀揣的软袄和一壶热水。
少年安安静静的,月光透过枝叶照下,斑驳的光影在他眼睫间落下,清冷的易碎感。
他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到来,又或者是知道她来了但懒得理她。
“那人是不是和你说,让你在这等。”
“还说去去就回,一定就回?”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掀了掀眼皮看她,眼神平静无波。
何雨胭:“我爹娘抛弃我的时候也这么说的。”
占琴落:“……”
何雨胭伸了伸懒腰,在少年身旁坐下,笑容满面,“不过,我不可怜啦。”
“……”
占琴落淡声:“师姐不会。”
何雨胭耸耸肩,不可置否。
她当时也觉得她爹娘不会。
很远处传来争吵声,若隐若现,似是父亲在教训孩童,在寂静的夜晚里如被放大百倍。
“你这孩子!安静点!”
“别吵了,老子他妈的头都要炸了。”
“再吵就把你丢了!”
何雨胭:“……”
占琴落:“……”
何雨胭捧腹大笑:“这可不是我安排的啊。”
占琴落偏过头,像是懒得再和她说话。
何雨胭扯了扯少年的衣袖,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也不恼,只当他被戳中心事,心里难受,提到:“好了,我陪你看星星啦。”
少年没做回应,何雨胭静静地观察着他。
非要说的话,更可怕的应该是眼前自伤的少年。
当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时,还会惧怕何物。
想起自己方才竟邀约他来药铺,甚至现在又带着水和被袄要给他,何雨胭只觉得自己疯了。
他可是邪修。
那等惊人的恢复力,连先前赠予她灵符的先生,都未有如此自愈力。
也正是那位先生,教她药学入门,淡淡提过一句,邪修的灵力,是馈赠,更是侵入骨髓的毒药。
诡异的是,当静静注视少年清澈的眼眸,她第一次有了反驳的念头。
他这样的命格,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他会是邪修?
他不该是邪修。
难道不是吗?他是为了救她才做的坏事,真正该死的是要对她下手的——
手里捧着的水壶发烫,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何雨胭惊觉自己的想法多么荒唐而危险。
她匆忙地将水壶递给他,少年没接过。
又是这样,像在询问她什么时候走的眼神。
“我不冷的,你不用担心。”
“……”
少年往旁边挪,像是要离开,起身时微微踉跄,他很快扶住墙面。
何雨胭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袖摆,“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哪里?听我的,把药喝了,别你等的人来了,你扛不住了,成为第一个自己把自己搞死的邪修——”
“啊啊啊!!!把你的手从我师弟身上放开!!!”
尖锐的女声从巷口传来。
占琴落看过去,是兰衣烟。
空荡荡的巷口,只来了兰衣烟一个人。
“……”
何雨胭吓一跳,赶紧松了手。
她认出巷口的女人,是前些天欺负东市木材店儿子的人。
何雨胭心里发怵,小声问:“你该不会是在等她吧……”
少年没做回应,她抬头看他。
少年眉眼微垂,神情有些许失落。
何雨胭:“你等的人,真的没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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