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
杨氏听完一愣,这倒是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但祖宅的事她做不了主,乔宁更做不了,只得把目光投向乔青坤。
乔青坤摩挲着下巴思索,一旁的乔青山却一拍大腿:“行啊,宁姐儿说的是个好法子,倒不是非要把东院租赁出去,只是个退一步的计策,崔氏弟妹实在不愿归还时再行此计。”
乔青坤其实心中已经同意了,如今他囊中羞涩,把东院租赁出去收些租金上来贴补家用也是好的,若有多余,还可以给宁儿攒起来,至少得赶紧还清徐家的烂账。
“如此一来,就得委屈夫人和宁儿住在跨院了。”他有些愧疚道。
杨氏摇摇头:“我与宁儿都无妨,只是,只是二弟妹她会愿意给租金吗?”
乔青山身为父母官,对这种官司纠纷最懂其中的道道儿,肯定道:“理应给的,何况地契在你们手中,不给租金便是、便是强占民宅了。”
青天大老爷乔青山当然不会给自家亲弟弟扣上“强占民宅”的帽子,可他得当这个公证人,还堂兄家一个公道,毕竟这事是亲兄弟家不占理。
事情这般敲定,便只等着乔青森跑生意回来。
说起来,乔青山还没见过乔宁,细细端详后夸赞道:“宁姐儿出落得亭亭玉立,都成大姑娘了。”
乔宁笑笑,反夸道:“宁儿与叔父原没有见过,可这回一见,就知道叔父是江德的青天县令,只看江德繁华就能窥见一斑啦。”
这番话给乔青山说得一愣,旋即大笑:“好个伶俐的小丫头,怪不得你婶母说喜欢你。”
说着,他指了指抱着鲁班锁解得起劲的乔承:“这小子从小就沉默寡言,以后你多带他玩,学学他堂姐的机灵劲儿。”
乔承听到父亲提他,抬起专注的大眼眸,有些茫然地看向乔青山,花了一会儿去反应父亲说了什么,才搁下手中的玩意儿,一本正经道:“母亲说我还有许多课业要学,不能贪恋玩耍。”
乔青山无语:“你母亲都把你教成书呆子了。”
乔青坤忙打圆场:“我倒瞧着小侄儿一脸聪明相,乖巧懂事得紧,大弟妹教子有方。”
乔青山见姐弟俩一起玩玩具,笑说:“承儿倒喜欢跟宁姐儿一起玩,却跟青森家的淑姐儿不亲。”
乔承这回听清他爹说了什么,正经八百地解释说:“淑儿堂姐不听话,承儿不跟姑娘家一般见识。”
童言无忌,杨氏笑着提醒:“这话可别让二弟妹听见了,一家人再生出嫌隙。”
乔青山摆摆手,表示无妨,又玩味道:“你宁儿堂姐也是姑娘家啊,既然你喜欢宁儿堂姐,正好明日书院放常假,你便带着堂姐到街上逛逛,请堂姐吃糖瓜。”
乔承自己都不常到街上逛悠,每旬放常假也只是在家做先生留的课业,或是陪伴许氏,努力做个小大人儿。
犹豫一番:“我玩了堂姐姐的鲁班锁,作为回报,明日便带堂姐姐去街上吃糖瓜。”
说的这般勉强,可算把一屋的人都逗乐了。
乔宁佯装嗔怪:“那便先多谢小堂弟的热情招待了。”
乔承听得出乔宁话里稍稍的不满意,也不抬头,只当没听见,专心摆弄鲁班锁,毕竟女孩子都骄矜,自己是男子汉,要让着姑娘家。
乔宁自然是逗他,她见乔承虽然是第一次玩这鲁班锁,却能慢慢摸索其中的关窍,竟也逐渐按照步骤在慢慢解开。
只不过他解的时间尚短,还没有完全解开。
乔青山逗留一会儿,便要带着乔承回去。
乔承正玩到兴头上,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玩意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乔宁忍俊不已,拿起鲁班锁递给他:“你想玩就直说嘛,堂姐借你玩几日,等你解开了再还回来就是。”
乔承看向父亲,得到允许才笑逐颜开,接过鲁班锁小手炉,甜甜道:“谢谢宁儿堂姐,”
翌日,乔宁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和小堂弟汇合。
约见的地点就在西院大门口,乔宁到时小乔承已经在门前候着了,手里还拎着本书册。
她挥挥手,笑道:“小堂弟来这么早,等我许久了?”
乔承被堂姐那顾盼神飞的姿态抓住眼球,听到问话后又去看了眼日头,摇摇头:“我也刚到,宁儿堂姐守时,不过,你为何一大早便如此开心?”
他昨晚听父亲母亲谈话,说青坤大伯被罢官,没收了家中所有财产,遭遇甚是不幸,堂姐还是位女子,心思细敏,想来应该更难过吧?缘何这样开心的样子?
“守时是人的基本品质,堂姐我这点品德还是有的。”乔宁道,“至于为何开心……今日天气晴朗,又有堂弟带我吃喝,为何不开心?”
“可你家……”乔承下意识问出口,反应过来立刻住嘴,眼带歉意地看向乔宁。
乔宁倒不在意,语气随意:“我家被抄我就得日日哭哭啼啼?开心是自己的事儿,用你们读书人的话叫、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乔承点点头,这样便好得很。
乔宁却反客为主地质问:“出门逛街,你为何还要带本书?”
乔承眼神有些闪躲,小手拎着书本就要往身后藏。
结果被乔宁一把扯过来:“《孟子》,你今日若有功课要做,改日再陪堂姐去也可以,带本书出门即看不好书,也玩不开心,何必呢?”
乔承讪讪,颇为无辜地解释小声说:“不是的,我、我以前有一次奉婶母之命陪大堂姐出门,她出门必要妆容精致,光是等她就等了半个时辰,路上又一直照镜子,买胭脂首饰,我实在无趣得紧……”
乔宁听得明白,也能想象乔承陪乔淑出门无聊透顶的画面,这人儿又是个小君子,婶母之命,怕也不能违抗:“所以你便以为我也是这样的姑娘,此行也会十足无聊,提前带好了书?”
乔承的小脑袋越埋越低,鼻腔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嗯”,而后小猫讨好似地吹捧:“没想到宁儿堂姐来这么早,都没让我等”
乔宁把书递给门仆,交代“送到小少爷的书房”,便揽着乔承往外走:“既然没功课就带着堂姐好好玩……”
两刻钟后,姐弟俩出现在聚商大街上,身影流连于各个商铺之中。
说是乔承带着堂姐玩,实则是乔宁带着小堂弟转悠,比起玩,乔承这个小书袋子怎么都比不上京城大小姐。
初来乍到,乔宁的鼻子就跟雷达似的,知道那家零嘴最好吃,哪家食肆最地道,不一会儿的功夫,乔承左手攥着一支糖葫芦,右手举着一枚烤地瓜,嘴里还被乔宁塞了一瓣蜜桔,小嘴里鼓鼓囊囊的。
乔宁则拿着一袋糖炒栗子吃得开心,教导乔承说:“这些零嘴是入冬四件套,冬日里不吃四件套就像新年不吃饺子一样,是不圆满的。”
乔承信了她的鬼话,一口咬下一颗糖裹山里红。
“宁儿姐姐,你知道这西洋钟的正上方是什么时辰么?”乔承停在珍宝阁的一架西洋钟面前,有意考问乔宁的学问。
乔宁笑道:“西洋钟指向正上方有两个时辰,一是午时正,二是子时正,咱们一日有十二时辰,西洋钟一日却是二十四个小时。”
乔承肃然起敬,不愧是京城回来的姐姐,学识果然不俗。
乔宁对小堂弟崇拜的目光很是受用,不仅给他讲西洋钟所代表的时刻,还有内部构造,以及西洋镜为何会比铜镜照得更清楚……活像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走出珍宝阁时,乔承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一下子吸收太多知识,尚且不能完全消化。
这边乔宁刚好闻到一股鲜香的气味,吸了吸鼻子问:“快到正午了,咱去吃午饭?”
乔承点点头:“父亲说要请堂姐吃好的,我请宁儿姐姐吃醉香楼。”
醉香楼里,小二带两人来到二楼大堂,领他们坐到一个临窗的位置。
乔宁坐下后,刚好能看到下面聚商街上的景象,她笑道:“武侠话本里,坐这个位置的不是大佬就是高人,定能遇上主线任务。”
乔承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听出堂姐对这个位子相当满意,便招呼小二上菜单。
狮子头、凉拌干丝、京酱肉丝、醒狮酥、松鼠鳜鱼……看来古代好吃的也不少嘛。
乔宁姐弟俩一人点了几样菜,又让小二先上了花茶,边喝边等。
这一圈游历下来,乔宁算是把江德的产业看了个遍,衣、食、住、行、用度,各个行业都适合做生意,但似乎又没有太大新意可以挖掘,想在一年之内赚够千两白银,还需一个契机。
哎,可惜自己于厨艺上不同关窍,不然便可以把后世的美食做来变现,也是一门生财之道,如今只能另寻他法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大堂另一边有争吵声传来。
“光吃不给钱,你想吃霸王餐啊!”
另有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道:“谁说我不给钱,我只是荷包丢了,你们这店里有贼啊!”
“笑话,我们几十年的老店,江德民风又淳朴,谁会偷你的荷包,我看你就是付不起钱想赖账!”
“……”
乔宁看清那位“赖账”的食客,赫然便是先前在北城门遇见的匠人,人称“沈老儿”的。
她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都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乔承小脸上则满是淡定,问:“这便是你说的主线任务?”
乔宁摆摆手:“你不知道,这老伯的手艺了得,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乔承回身一看,便道:“我见过那老伯,他是我们书院的杂役,就住在德馨书院。”
乔宁听完眼睛一亮,她好像知道要做点什么生意了:“小堂弟,你在这别动,待堂姐去救下那无助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