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江惊岁抱着平板靠坐到床头。
房间里的吸顶灯没开,只留了一盏小壁灯,橘黄色的光影笼罩下来。
昏沉,又寂静。
江惊岁手里捏着支触控笔,眼神状似专注地落在平板上,笔尖却在屏幕上方长久地悬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丢在旁边的手机忽地一亮了起来。
是闻桐发来的消息。
问她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
江惊岁想了想,给她回复了句“好”。
要退出微信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一直惦念的某件事,江惊岁抬头看了眼时间,估计这个点汪子肖应该还没睡,去拍了拍他的老山羊头像。
她打算问一问他,知不知道连祈的那件衣服是从哪儿买的。
汪子肖果然没睡,消息秒回过来:【说实话,我现在不是很想提那只狗。】
字里行间都带着满满的、不太痛快的情绪。
这句话可太熟悉了,江惊岁高中那会儿基本上是一天三遍地听,耳朵都快听出来茧子了。
此刻再次听到这句,心里难免生出了点怀念的味道。
兀自品味了会儿这种情绪,江惊岁回复过去:【怎么,他又怎么得罪你啦?】
汪子肖:【他说我像雷公。】
……啊?
江惊岁茫然了一下,先前不是说老山羊吗?
这会儿又变雷公了?
但汪子肖没往下解释,接着将话题扯回正事上,一连三条消息过来。
【黑色的防风衣?】
【他衣服好像都是黑色的吧?】
【哎,不是,你怎么来问我啦,你直接去问他多省事儿了?】
江惊岁不想给他解释前因后果,太浪费时间,只简单说了句:【问过了,他没跟我说,所以才来问你的。】
隔了半分钟,汪子肖发过来一个logo的商标:【你这样跟我描述,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不过他经常穿这个牌子的,你要不去官网看看有没有。】
江惊岁回了句“行”,没再跟他继续聊,转头去了官网。
还真让她找到了。
不过那件是去年的款式,现在已经下架了。
江惊岁盯着屏幕上“已下架”这三个灰色大字,犹不死心地戳了两下,结算界面继续倔强地显示着无法购买。
没办法,江惊岁只得宣布放弃。
退而求其次地回到微信,从联系人列表里找出来连祈的头像,然后点进去,给他转了两千块钱。
连祈:【?】
几乎是在她转账过去的下一秒,连祈的问号就敲了过来。
江惊岁原本要熄灭手机屏的动作停住,心里分神想了句,这都快十一点了,怎么一个两个地都在熬夜啊?
她点着手机,正在打字,对面又一条消息过来。
连祈:【洗碗费啊?】
“……”
这个真不是。
江惊岁解释一句:【不是,是那件衣服。】
接着,转账就显示已退还。
连祈:【不用。】
他还是那句话,似乎是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但江惊岁看一眼窝在她床头的大饼,再回想了下昨天那个罗小姐的新闻,立刻将钱又重新转了回去,并且态度十分真诚:【不行,你还是收了吧,不然我怕我哪天回家,猫没了。】
连祈:“……”
他真没打算跟只猫计较。
手机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江惊岁忍着困意等了会儿,连祈还是没有回复。
可能是去睡觉了吧。
这样想着,江惊岁正打算放下手机,对面忽然连着两条语音发了过来。
江惊岁一顿,慢吞吞地点开。
下一瞬,连祈稍带倦意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江惊岁。”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暴力狂啊?”
懒懒散散的语气,拖着点轻凉的尾音。
江惊岁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表情,懒洋洋的,漆黑睫毛低低地垂下去,眼尾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
江惊岁不自觉地眨了眨眼,打字速度都慢了下来:【没,不是,你别乱想。】
“那你这是……”
连祈有意停顿一下,尾调收得很及时,“嗯?”
可能是困了,他的嗓音听起来要比平时低哑一些,带着两分淡淡的倦意。
江惊岁抬手摸了摸耳朵,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过意不去。】
她估计按连祈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收这钱,于是赶在他说话之前,又提了个折中的办法:【不然我请你吃饭?】
确实还欠他一顿饭。
昨天连祈帮忙搬行李时,游皓就说了改天请他吃饭,要是现在不提的话,还不知道要改到哪天去。
今晚这顿不算。
做饭的人是他,洗碗的人也是他,江惊岁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晚饭吃成这样,估计是体验感极差。
连祈:【你做?】
江惊岁实话实说:【我只会可乐鸡翅。】
连祈:【。】
句号?
句号是什么意思。
江惊岁盯着这个句号看了良久,再加上今晚她说要不要做个可乐鸡翅时,连祈那个没藏好的抗拒表情,至此终于品味出了一点不寻常来。
江惊岁很耿直地问:【你是不喜欢吃可乐鸡翅,还是不喜欢吃我做的可乐鸡翅?】
连祈回得简明扼要:【前。】
江惊岁有点困惑:【但之前我做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喜欢吃啊?】
“不是。”连祈的嗓音平静而低缓,“一开始没什么,后来连吃三个月,吃出来PTSD了。”
江惊岁:“……”
对不起。
属实没想到,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江惊岁决定补救一下:【那就出去吃吧。】
连祈没再推脱:【行。】
任务完成,江惊岁感觉压在心头的担子都松了下来,客客气气地敲了个结束语:【好,那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连祈:【。】
怎么又是个句号?
现在的网络流行语,已经进化到用标点符号就能聊天的地步了吗?
江惊岁猜不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正盯着屏幕认真琢磨的时候,对话框上的聊天状态又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手机轻轻一震,一条消息跃然于眼底。
连祈:【早点睡,晚安。】
江惊岁没定闹钟,第二天睡到两点钟才醒。
起来之后,花五分钟时间洗漱完,然后先喂猫,再遛狗。
牵着金毛下楼前,江惊岁先去看了眼天气预报。
阴天,大风,今日最高气温零下三度。
江惊岁将外套拉链拉到顶,严严实实地遮住半张脸。
她已经过了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纪,冬天出门要么是过膝的羽绒服,要么是防风的双层冲锋衣,室外零下二十度也能扛。
天沉得风雨欲来,不过是下午两点半,天色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到了傍晚。
绕着小区草坪跑了半圈,金毛就打着喷嚏,哆哆嗦嗦地主动往回走。
天气冷了之后,狗子对出门的热情肉眼可见地低了下来,看来是有点不适应北方的冬天。
江惊岁被金毛一路拖回了家里。
下午四点半,闻桐提前打来电话,跟她约好了六点在四季火锅城见面。
江惊岁向来有时间观念,提前大半个小时出门。
这个天,她也不愿意在寒风中等公交,直接在小区门口打了个车过去。
没想到闻桐到的也很早,江惊岁刚找了个位置坐下,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接着头顶传来一道属于女孩子的清脆声音。
“同桌!”
江惊岁转头,对上一双弯弯的眼睛。
她忍不住跟着弯起唇,举起手里端着的水杯,状似无奈地朝闻桐晃了下: “上来就是一份大礼呀?”
冷不丁地被闻桐这样一拍,杯子里的水全洒手上了。
闻桐“哎呀”一声,在江惊岁对面坐下:“这不是见到你太开心了嘛,我们都多久没见过面了。”
算算时间,确实是很久没见过了。
江惊岁从上大学,到现在,六年半的时间。
一共就回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大二那年的寒假。
外婆病重住院,江惊岁匆匆买票回来,在外婆那里待了半个月。
第二次是刚毕业的时候。
江惊岁回来拿东西,当天来,当天走的。
跟闻桐也没见上面。
江惊岁抽了张纸巾,擦着手上的水珠:“我们前天才打过视频。”
“那怎么能一样啊?”闻桐脱下外套,随手搭到沙发背上,“打视频,那还隔着一层屏幕呢,又不能像我们现在这样,可以面对面地约饭。”
江惊岁听得笑了起来。
闻桐看她一会儿,没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感受到手心下软软的触感,心痒地又捏了两下。
她这同桌笑起来太甜了。
闻桐在心里感叹一句,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那么多君王,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了。
要让她来选,她也不要江山。
江惊岁其实不是甜妹的长相。
她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给人的距离感十分明显,眼神又是冷清清的。
乍一看,有种难以接近的冷淡。
但笑起来的时候,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用一种纯良无害的眼神看着你,乌黑细密的睫毛扑簌成扇子,一双偏浅的琥珀色眸儿,总是湿漉漉的。
眼尾弯出两轮月牙儿,脸颊上的酒窝浅浅,随着她说话若隐若现。
甜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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