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湉从店里出来,脸上还挂着未尽的笑意。
郑希羽已经和她说了晚安，唐天湉却还握着手机,时不时就看一眼。
总感觉还能再说几句的。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诶,怎么就没消息了呢。
哼。
唐天湉背着手,一脚一抬腿地往回走。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赶紧拿过来看，失望地皱了皱小眉头。
李老师发过来的，问她在哪里。
唐天湉报告了下自己的行踪,李老师拜托她买点蜂蜜回来。
看来是酒喝得有点多，唐天湉心里不太痛快，搜了下附近的便利店。
离酒店最近的一家，离她这会的距离也不太远,唐天湉拐了个弯进去，很快就到了。
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和L市犯冲，或者说她和这趟行程压根就犯冲。
她又碰到了肖季。
肖季正在收银台结账,手里拿着一瓶水。
唐天湉看了她一眼,肖季的脸颊有些红，眼睛水蒙蒙的,明显喝多了。
唐天湉没理她,进去买了蜂蜜包,出来结账的时候肖季已经不在了。
唐天湉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往回走,在路过拐角的阴影时，听到了难受的咳嗽声。
是肖季。
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肖季。
这就是她说的所谓的能喝，自作自受。
唐天湉不想理这种压根不听劝的人,但那咳嗽声一声又一声，还是拉着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唐天湉很烦躁，她狠狠剁了下脚，转身回去，对蹲在角落里的人道：“要死了吗？”
挺过分的话，但这种情况唐天湉实在是没好脾气。
肖季抬头看向她，眼睛里不仅有咳出来的眼泪，还有红血丝。
她朝唐天湉笑了笑：“我没事。”
“屁。”唐天湉实在没忍住，抬脚踹了她一下。
肖季转移了话题，就这么蹲着，问她：“你出去吃饭了吗？”
“是的，一个人，没你们那么热闹，可真是寂寞死我了。”
肖季压根不理她话中的讽刺，道：“想找人一起可以给我打电话。”
唐天湉送给她一个微笑，视线下落发现她手中那瓶水还没打开。
她弯腰一把把水夺了过来，十分暴力地拧开了递到她面前。
肖季脸上是压制不住的笑意，她接过水灌了两大口，又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舒服多了。”
唐天湉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肖季顿了顿，转移了视线，没看她：“之前我幻想过给你拧瓶盖，因为你看着小小的，不太有力气，没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状况。”
唐天湉又扯着嘴角笑了笑，挺佩服她现在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肖季试图站起身，身子晃了晃。
唐天湉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
肖季站稳了，道：“我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唐天湉想起那个一直悬在她心头的问题，皱了皱眉，还是问了出来：“你房间怎么安排的？”
“嗯？”肖季愣了愣。
唐天湉凶巴巴地重复道：“你房间怎么安排的！”
“哦哦。”肖季赶忙回答，“我和张老师带的研究生学姐许攸住。”
唐天湉心里一松，又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转头就走：“我回去了！”
“嗯。”肖季在她身后道，“晚安。”
唐天湉在兜里掏了掏，转身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肖季接住，低头去看，是方便冲泡的蜂蜜条。
她抿了抿唇，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头晕，身体不太有劲，连看向唐天湉背影的视线都有些糊糊的。
唐天湉越走越远，转过拐角不见了，肖季觉得有些难过。
这一晚对于唐天湉来说，大体还算顺利。
李老师喝得有点多，但没到肖季那个劲，她酒品很好，冲了蜂蜜喝了，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唐天湉检查了下房门锁，也快速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是一整天的交流活动。
参加这次文艺会谈的高校很多，规模大门类细，各界学术大佬齐聚一堂，各种名号让人应接不暇。
唐天湉跟着李青青见到了两位她们目前使用的教材的编著者，虽然面上保持着该有的镇定，但心里已经嗷嗷嗷地叫了一上午了。
她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李青青也没有给她分配什么任务，她要做的也就是开开眼界，听听报告，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因为在长辈们面前不敢放松，所以手机揣在兜里硬是没有空掏出来，真是体会到了久违的充满正能量的充实。
中午是会议举办方安排的饮食，比起私下的饭局可真是好太多了。老师们按照他们的分类方向一桌，学生们在另外的区域。
唐天湉终于得空松口气，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在宿舍群里面发了一长串的话。
李桐嗷嗷叫着让她和大佬合影，被唐天湉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大厅里一派和谐，突然身边的学姐碰了碰她胳膊，有些惊奇地道：“有表演诶。”
“诶？”唐天湉望过去，果然，在宴会大厅的舞台上，搬上了麦架和钢琴。
学姐笑着道：“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表演看。”
唐天湉也乐呵：“要是再有一对新人站上去，我们就可以祝他们白头到老了。”
动静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厅里一大半的人都转头看了过去。
唐天湉捏着饮料吸管，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事实发生得很迅速，肖季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唐天湉骂了句：“艹。”
学姐问她：“你认识？”
唐天湉：“我们学校的。”
学姐：“长好帅。”
唐天湉撇了撇嘴。
肖季鞠了一躬，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主要是报了家门。
唐天湉搜寻了下，看到了前排桌的毕奇麟，正一脸笑意地同旁边的人指台上的肖季。
肖季坐到了钢琴前，开始弹唱。
学姐一脸花痴状：“啊，她真的好好看，羡慕，人家搞艺术的就是会有这种高光时刻。”
唐天湉看着台上的肖季，确实很高光。
音乐是有魔力的，肖季钢琴弹得好，唱得也好。
她很厉害，几乎看不出来紧张，表情投入又自然，但唐天湉遥遥地望着她的脸，总是会想起她昨晚蹲在角落里狼狈的样子。
是为了换取这样的机会吗？
她也仅仅是刚成年而已，就已经可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这么残酷的努力了吗？
唐天湉突然觉得，肖季一定会火。
一两年，三五年，她一定会出现在电视上网络上，成为耀眼的明星。
唐天湉低下了头，觉得有些难过，她不再看肖季，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但琴声歌声还在耳边，表演结束后，肖季做了简短的致辞，透露了这歌是她自己写的。
唐天湉更难过了，她想象得到肖季此刻在台上极其恭谨礼貌的样子，想象得到她认真准备这场表演，准备开场和结束时这几句话，既不显得急功近利，又要透露自己的优秀。
一个极其有才华的人，居然也要如此。
这不是唐天湉以前看到的那个肖季，她不知道哪个肖季才是她真实的自己。
表演结束后，毕奇麟将肖季叫到了他所在的桌上去，肖季端着酒杯，一个个地叫老师，一杯一杯地敬酒，一直笑。
唐天湉突然觉得闷得慌，她起身出了大厅，去露台吹了吹风。
下午会谈继续进行，音乐和文学报告厅紧挨着。
肖季自然不会错过每一场，唐天湉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扔了东西在她怀里。
是她特意去买的解酒药，肖季这两天这样喝，已经不是蜂蜜水能解决的了。
令人惊奇的是，唐天湉做了这样的事，整个下午居然都没有收到肖季的骚扰。
之前见到她就要跟她说两句油油腻腻的话，想尽办法加上她的微信也要给她发两句油油腻腻的话的人，没有一点动静。
这样的反常让唐天湉有些担心，休息时间她特意留意了下隔壁厅。
看到肖季了，其实她这个长相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
肖季很正常，该笑笑，该鞠躬鞠躬，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唐天湉不再操心她的事，把注意力拉回到了正事上。
笔记做得认认真真，听完课就走干干净净。
同样的活动，在不同的人眼里，是不同的世界。
这天下午六点半，唐天湉终于收到了习椿的消息。
这人要么音讯全无，要么山呼海啸。
消息一排排地，唐天湉眼睁睁看着她往上刷，别说回话了，连内容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主要是图片太多了。
开头只有一条，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然后便是疯狂的图片攻击模式，有飞机窗外的云层，有机舱里闭目养神的队友，有落地H市的机场，然后时间便断了层。
再出现的，就已经是比赛结束后的庆祝了。
唐天湉看着照片里一张张洋溢笑容的脸，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一点点地扩大，收都收不回来。
-赢了？
她问。
习椿的消息往外蹦：
-赢了赢了赢了
-打p师大我们那不是手到擒来
-但她们今天状态也太不好了，三比零打了个落花流水
-哎，替她们难过
-上句话很虚伪，撤掉
-明天抽到的是T大，老对手，是场硬仗
-今天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士气，相信我们也是可以拿下来的！
-小羽一个人拿了19分你敢信！
-她今天可太酷了！
唐天湉看得热血沸腾，大冷的天总感觉有道热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烘得她整个人暖洋洋的。
郑希羽表现得这么优秀，没有看到她比赛更遗憾了，唐天湉心里啊啊啊叫着，手上也没停：
-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比赛完以后才拍啊，上场前呢啊啊啊啊啊
-你们比赛肯定有视频啊，给我看看啊啊啊啊啊
习椿：
-我这会才拿到手机啊，一下飞机手机就被我们教练收了！
-我要跟你吐槽她，她真是太狠了！
-今天早上还训小羽呢！
唐天湉：
-？？？？
习椿接下来直接发了语音，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一大通。
唐天湉在扑面而来的信息里拼凑出了完整的事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昨晚郑希羽趁教练不注意，偷偷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用完后又偷偷放了回去，只是还是大意了没注意到位置，被教练抓了个正着。
昨天晚上回酒店就晚，今天一早又被训，赛前这个样子，让大家都有些担心她的状态。
还好，她发挥得很好，比赛时沉着冷静，霸气凶狠。
就像大家给她起的外号：沉默的机器。
这台平日里规矩勤奋的机器，昨晚冒险违纪，就是为了给唐天湉发条消息，同她说会有的没的的话。
这台赛场上杀敌制胜都没有一声怒吼的机器，很快给唐天湉打来了电话，一个简单的“喂”字里，愉悦藏都藏不住，笑意透在每一道细微的音波里。
唐天湉的心脏一声又一声，跳得愈发地快，“喂”，她这么回她道。
郑希羽的雀跃迫不及待，就像请求奖励的小孩：“你猜猜我表现得怎么样？”
唐天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张口就把心里话跑了出来：“我想立刻飞到你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