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8、第 8 章

在思Ctrl+D 收藏本站

千清揣着箭羽回去了,什么也没说,只找了沈斐越。

沈斐越这回来得很积极。

扫视了一圈,确认宫殿内只有千清一个人的时候,那股子积极就淡下去了。

见到他来,千清抬手扔了个东西过去。

沈斐越下意识地接了,“怎么?骂完季英,轮到我了?”

提到季英,千清不爽地皱了下眉,“能别提那糟心玩意儿吗?”

沈斐越笑了,“糟心玩意儿现在在府里关禁闭,你把他职权最大头的革去了,他现在正伤心呢。”

“是我关的吗?你这帽子扣得,怎么不说他这一手消息压得,我不伤心?”

千清没好气地说。

“季英也算鞠躬尽瘁了,你说他没心,骂得狠了。”

沈斐越举起箭羽,端详半天,“看不出什么,不是北元的,北元不用这么细的箭。”

“怎么什么都和你说,身为丞相,也太不稳重了。”

千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看也不像南水的,当年打仗,他们的箭比我们还粗。”

沈斐越凑近细看那剩下的羽毛,还浸着血丝,慢条斯理地说,“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不稳重?”

“你在哪儿找来的?”

他调转了一下箭羽,观察着被截断的切面,“顺藤摸瓜,查人不是更容易,查这个费神。”

千清顿了顿,没回答这个问题,“你别管,看看这个是不是……”

“展西”二字在嘴边绕了个弯儿,还是没说出口。

沈斐越看了片刻,收进了袖口里,“我回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的,不过我提醒一句,这看上去像是王室用的。”

这个王室说的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千清拐弯抹角和他说了半天,就是不往展西上头引,沈斐越就算再傻也明白是从哪儿弄来的了。

“还有什么吩咐,陛下?”

沈斐越问。

“别在这吊儿郎当,看着就烦。”

沈斐越笑了笑,“迁怒啊,陛下,微臣哪儿敢啊。”

“我看你哪儿都敢,这么敢,这位子你来坐?”

千清转着茶杯,看也不看他,心里想着事。

“天上真掉馅饼啊?”

沈斐越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没立即走。

一旁有眼力见的奴才则倒了茶端过来,没一会儿还呈了点心上来。

“掉啊,不然小王后怎么来的。”

闻言,沈斐越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口,才发觉有点儿烫,又放了下来。

隔了会儿,沈斐越问:“过两天有宫宴吧?”

这显然是问了个废话。

换作平时,千清大约会嘲讽几句,但这会儿他心里装着事,就没多思考,“嗯。”

“到时候很多人。”

这话比刚才那句还废话,千清瞥他一眼,“馅饼把你脑子砸没了?”

沈斐越往后靠了一下,换了个姿势,“你就不怕别人惦记你的小王后?”

“怕?”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千清不屑道:“你听说过面前的金子放着不要,非得去找……”

知道他后面没好话,沈斐越笑着打断了他,“别,一会儿我还想好好吃饭。”

千清到没坚持说完,但极为自信地补充,“放眼整个北元,也就我,勉勉强强配得上我的小王后了。”

沈斐越笑了,“听没听说过那什么想吃天鹅肉。”

“你这是提醒我呢?”千清盯着他看,“还是骂我呢?”

“没。”

沈斐越一副无辜的样子,“微臣哪儿敢。”

千清没应他这句话。

他慢慢收回视线,说:“真有人敢觊觎我的小王后……”

沈斐越抬眼看他。

千清莫名笑了一声,“我倒是挺好奇,谁这么上赶着找死。”

“说不准呢。”

沈斐越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发觉茶已经凉了。

他放下来,起身行礼,“没什么事我先回去查查这箭。”

“去吧。”

千清没留他。

在殿内坐了会儿,他才往寝宫走。

寝宫外边的奴才远远便看见了千清,刚提起一口气要喊。

千清便打断了,“闭上。”

“……”

提起来的那口气又泄了,那奴才只好闭嘴,没有往里通报。

其余的人也被吩咐不让跟进去,都守在了外面。

千清独自进去的。

穿过外室以后,里面的声音就多少能听见了。

他又走了几步,没发出一点儿声响,然后停了下来。

“……就是这样啦,北元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不过我们在宫里也就只能听听,只有要到新年的时候才比较好玩儿。”

云起高兴地描述着,“到那会儿,可以看烟花,宫里头也比平时热闹,俸禄也多。”

白泽鹿似乎是笑了一下,“云起想出宫了?”

“云起才不想。”云起连忙摇头,小脸扬了一下,“云起只想伺候王后,才不想出去玩儿呢。”

白泽鹿眉眼弯了弯,却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会儿,云起像是意识到什么,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询问:“王后想家了吗?”

白泽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家是指展西。

她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个反应已经是最明显的答案,云起有些后悔了,她忙说:“奴婢失言,还请王后赎罪。”

“无妨。”

白泽鹿说。

王后脾气一向很好,嫁到北元以来,从来没有生过气。

但也未必是真的不生气,终归是异国他乡,作为联姻的公主,要巩固两国的关系,这个身份,想要发怒也是没有底气的。

这样一想,云起便有些心疼起王后了。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王会给您撑腰的。”

所以,如果奴婢让您不高兴了,您可以生气。

听到这话,白泽鹿先是怔了下,云起话题跳转太快,她也没能明白这个小丫鬟清奇的脑回路。

但云起并不需要她有反应,兀自说道:“王很在意您,您可以恃宠而骄。”

云起进宫早,也没念过什么书,还停留在勉强能看字,写的也不多的程度,因而并没发觉自己这个“恃宠而骄”用得有什么不对。

“……好。”

白泽鹿很配合,并没有揭穿。

她一直以来都很配合。

无论面对谁。

千清站了一会儿,忽然不想进去了。

他比之前心情还要复杂。

回到外室,他随便找了个座,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那小丫鬟说的对,他是很在意泽鹿,他甚至也盼着她恃宠而骄,但她没有。

她太乖了。

乖得有点不像话。

甚至让人觉得不真切。

就像是做梦一样,一个能艳绝天下的美人到你面前来,对你言听计从,没有一点儿不满,甚至表现得很喜欢你。

就算他千清再厚脸皮,自我感觉再优越,这天上掉的馅饼也太具有迷惑性了。

千清垂着眼,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声响。

片刻后,他注意到手下的触感,低头看了一眼。

镇纸压着的宣纸,有些厚,说明底下肯定不止一两张纸。

他揭开最上面那张空白的,又翻了几张,才翻到了有实质内容的画。

他一眼便认出来画的是谁。

画一下被抽了出来,角落里题的那个字也露了出来。

——清。

自千清回来后,白泽鹿就发觉他有些不对。

先是和她说话时总带着些若有似无的试探,而后是用膳时的心不在焉。

甚至现在牵着她出来走动时,都有些走神。

“夫君今日累了,便先回吧,泽鹿自己也可以。”

白泽鹿说。

听到这话,千清回过神,“你哪儿可以了,手还这么冷。”

说着,他又揉了揉她的手,“我不累,只是在想点事情。”

白泽鹿忽然抽出手,抬起,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心,“夫君也要休息,这般辛苦……”

她并未说完,后面的话几乎成了低语。

眸色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似乎很是心疼。

千清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极淡的悲凉,毫无缘由的。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只要再多想一步,就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的王后为何总是很顺从,很听话,也从来不会对他不满,更不会对他生气,甚至无微不至,遑论什么恃宠而骄。

她画的画,害羞地撒娇,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句“夫君”,众人面前从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其实一切都只源于一个理由。

他已经来到了答案面前,但他突然一点儿也不想往前走了。

“没事。”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从眉心上拉了下来,包裹到掌内。

白泽鹿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低落,因为自己方才的反应。

但她却无法理解。

这应当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才对。

他之前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过。

所以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有了变化。

白泽鹿若有所思地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回去后,千清照例从奴才手里端过药。

他抿了口药,还是苦,但没那么烫。

他刚舀了一勺,张了张嘴,想哄她,又忽然想起来,她一直以来并不需要哄。

他有些惆怅地闭了嘴。

“夫君。”

白泽鹿按住了他的手。

千清动作停下来,抬头看她。

“苦……”

她微微蹙眉,放软了声音,似是撒娇一般。

看上去,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千清手掌蓦地一松,瓷勺又落回了碗里。

因为这一动静,碗里的药也荡开了一圈圈的纹路。

“……”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