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铜山村到镇上并不算很远,但有十几里地,之前是特殊情况,有叶云逸骑着自行车把姚嵘送到镇上,现在换了姚嵘自己,这路走的就很痛苦了。
这还幸亏原主姚二妮饱经锻炼,这要换了早就过上退休生活的姚嵘本人,早半路就趴下来了。饶是如此,姚嵘这段路走的也很痛苦,暗暗发誓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辆车。当然,考虑到现实情况,短期目标还是定在自行车上,四个轮子的在这个年代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压根不是私人能拥有的。
其实想买辆自行车也不是个小目标,在黑市的时候,姚嵘打听过了,想买辆自行车要十二张工业券,最少要花一百块往上,运气不好碰上卖家要高价的时候,一百五十块也不是没可能。这还只是票据,拿着票去买,另外还要掏钱。
当然了,这年头谁要是有辆自行车,那也是相当光彩的事情,比如说小铜山村,也就大队长姚长东家有一辆自行车。
姚嵘一面想着各种未来规划苦中作乐,一面艰难的在泥土路上跋涉。眼看着晚霞的余晖只留了一丝微光,黑夜逐渐笼罩整个大地,姚嵘终于走到了小铜山村的村口。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姚嵘长长的松了口气。
虽然这年头治安也还不错,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犯罪,毕竟没监控,晚上行人也少,一旦出了事还不好抓犯人。而且天黑了后,中间一道小路,两边都是庄稼地,又没路灯,全靠月亮那点微光,再胆大的人也难免浮想联翩。
如今总算紧赶慢赶在天彻底黑之前回了小铜山村,姚嵘脚步也慢了下来,她没有先回姚家,而是凭着记忆先去了村尾一栋青砖瓦屋,这也是村里少有的砖房。
说是青砖瓦屋,其实瞧着也很有些年头了,瓦缝里长了不少杂草,曾经神气的青砖上有着打砸的痕迹,木制窗棂也是破的,窗户上的玻璃更不用说了,早消失的无影无踪。用几块塑料布胡乱的遮挡着。
但几遍如此,也看得出这房子当年建造的时候十分精心,在泥墙这茅草屋遍地的地方曾经有多风光。也是,这毕竟是当年显赫一时的叶家留下来的,虽然是随口吩咐了,给小妾她爹修的老宅,没上多少心,但也足够出挑了。
姚嵘叹息了一句,上前敲了敲门,问,“叶同志在家吗?”
出乎她预料的,应声的不是叶云逸,而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是谁啊?”
老太太也没马上开门,反而是带着几分警戒和小心。
姚嵘笑道,“姚二妮,先头叶同志把我送到镇卫生所,我是来谢谢他的。”
姚老太太松了口气,又听了下没有其他人的声音,方把门打开。
“是姚家二丫头啊,进来坐。”
姚嵘这才走进去,叶家只点了个非常小的煤油灯,光线昏暗,姚嵘看了眼四周,并没瞧见叶云逸的身影。
姚老太太看她表情,便猜到了缘故,便笑道,“在隔壁西厢呢,我喊他过来?”
姚嵘摇了摇头,“不用,我去找他吧。”
有些话姚老太在,反倒是不方便说,因此她也没耽误,起身就离开了。
姚老太也没再招呼她,毕竟叶家如今家徒四壁,偌大个堂屋,只有两条板凳一个拼凑的方桌,招待客人的茶水糖水什么都没有。
“那好,你直接过去就行。”
姚老太说完,看着姚嵘的背影,想了想,轻轻的叹了口气。
姚嵘不知道姚老太若有似无的叹息,她出了堂屋的门就往隔壁西厢去了。
叶家这宅子是标准的三间式的瓦房,除开灶房厕所等,中间堂屋左右厢房,十分宽敞阔绰,而且都铺了青砖地板,这倒是让姚嵘十分喜欢,谁喜欢在家里走路都带着土啊。
要不,等回头跟叶小哥商量商量,她愿意出点租金,等从姚家搬出来后住他家?听说姚老太太还收养了个孙女儿,估计住在东厢房,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姚嵘可以跟她住一起。
姚嵘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敲了敲西厢房的门,“叶云逸?你在吗?”
没人应答,姚嵘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回答,她试着一推门,门开了。
这一开门,她倒是惊了一下。
叶云逸背对着她,上半身光着,正往身上套上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冲完澡,他的头发在透过窗棂的月光,还微微发出湿漉漉的水光。
“不好意思打扰了。”
姚嵘啪的把门关上,关上后又有些后悔。
难得的美色啊,她关门关的那么快干什么,好歹留条缝啊。
回味了一下刚刚惊鸿一瞥看到的劲痩的背,纤细有力的腰,姚嵘忍不住感慨这刚成年的男人身材就是好,门又啪的一下被打开了。
“你来干什么?”
虽然说话的语气很凶,黯淡月光下叶云逸的表情也很凶,姚嵘还是觉得叶云逸似乎有些羞恼。
因此她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我是来道谢的,谢谢叶同志你把我送到镇上卫生所。”
“谢我做什么?队里给了工分的。”叶云逸别过脸道,声音倒是没有刚刚那么凶了。
“不是那么说哦,你帮了我是事实,那我本来就该道谢的。”
“好了,你谢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吧。”叶云逸看着姚嵘,不怎么耐烦的道,“你病好了吗,就到处乱跑?”
“马上就走。”姚嵘笑道,“不过之前买包子的钱还没还你呢。”
姚嵘拿出一张半斤的粮票,递了过去,“钱我是没有的,但是这个应该也差不多了。”
叶云逸没有接,反而紧紧的盯着姚嵘,“你哪里来的粮票?”
姚二妮的处境他也清楚,别说有粮票给人,粮食她也吃不饱。他之前买那两个包子确实掏的是自己的钱,但他没想过姚嵘会还。
姚嵘也知道他容易多想,便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解释拿了出来,“帮了镇卫生所的小林大夫一个忙,人家给的。”
其实这半斤粮票是之前在黑市卖布的时候,姚嵘向贩子要求的,可惜这个理由是不能对外说的,也只能让小林大夫背了这个锅。
姚嵘看他不接,又道,“你要是不信,去镇上打听一下就行了。再说,这个可以换细粮,虽然不多,也能给老太太熬几顿粥喝。”
小铜山村虽然不是非常缺粮,但细粮如米面都还是稀罕的。连姚大军家在村上算过的不错了,都很难保证以细粮为主,更何况叶家老的老小的小,成分还不好了。
因此叶云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这张半斤的粮票。
姚嵘见此松了口气,以叶家的生活条件,让叶云逸白吃亏,她心里还真过意不去。她这个人,从来都是有恩报恩,有怨抱怨的。
把粮票还给叶云逸后,姚嵘也没怎么拖延,“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下还要面对吴三花姚大军夫妻俩,姚嵘是想想就头疼。而且对于姚二妮来说,再是地狱也是她的家,但对姚嵘来说,哪怕记忆里姚家是熟悉的,心理上也是真的陌生。
姚嵘走的痛快,让叶云逸的话在嘴边打了个滚儿又吞了回来。
“你……”
叶云逸看了两眼姚嵘的背影,心里不知道为何有点失落,可能话还没说完吧,总还有点未尽之意。
他摇了下头,转身想要回西厢房,东厢房的门嘎吱一声响了,门开了,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看着叶云逸,那少女冷笑道,“奶奶操心你的婚事,还想让我嫁给你,眼下瞧着,是一点都不用老太太操心,就有人倒贴上来了。。”
叶云逸白了她一眼,“你自己心里有鬼是你的事,不要把人想歪了,我和姚同志本来就没什么。”
“呵,姚同志?姚家老二那个黄毛丫头?你也真瞧得上?”
叶云逸却不发一言了,转头进了西厢房。
没有叶云逸的配合,那少女自己也觉得没趣,转头又回了自己屋。
这边叶家里还有一场小小的波澜,那边姚嵘回了姚家后,吴三花姚大军的表现,却让她吃了一惊。
不是说那对夫妻表现的多不好,恰恰相反,吴三花和姚大军如同普通的父母一样,对生了病的女儿嘘寒问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