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时间渐晚，可以隐约听到外面不时传来车子停下，车门打开，有人赶到的声音。
我们继续打球，嬉笑怒骂。胖子的精神越来越不能集中，频频出现失误。小黑反而打起了无所谓的劲头，自顾自的瞄准，击球。
珊珊也感觉到了似乎有情况，不再打盹，心不在焉的朝门口张望。
球房老板是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小伙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察觉到外面来了不少人，开始坐不住。
又过一会儿，球房里面只剩我们一桌客人，我也觉得无味，说咱们结账吧。去吃点东西。
走到吧台，我拿出钱准备付账的时候，大门被打开，进来三四个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登时往下一沉。
这三四个人中，其中两个是见过的。就是上次在沸点，被二飞和耗子、大伟我们几个人围住打了一顿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领头的就是上次被二飞用刀顶住的，是个光头。光头朝着我喊，兄弟你先别走。咱们出来聊聊，我问你点事情。
我回头，说什么事儿？
光头摆手，说来，你出来。
珊珊抱住我的胳膊，我抬手抽出来，对她说，你先到车上去等我。胖子你把车钥匙给她。
珊珊不肯，我推了她一把说你去吧，我没事。你跟着我管什么用。
珊珊犹豫一下，从胖子手中接过车钥匙，从后门走出去。
光头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也不出声。我说，你想问什么就这儿说吧，外面你找了那么多人，吓到我怎么办。
小黑说，你想怎么样就直接说。
光头没理小黑，用手指着我说，你那天不是挺牛逼吗，出来聊一下怕什么。
我说，聊？就凭你？你觉得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吗？
光头说，那也行。你打个电话，把那天动手的几个人叫来。我知道你那天没动手，我找他们。
我笑，说你让我打电话？我打了电话，你们还能离开这儿吗？
光头火了，说小逼你挺能装啊，你咋这么牛逼呢，你出不出来？不出来在这儿就干你。光头身边的几个人不耐烦，说你跟他废啥话，给他带出去。
我们这边说话的音量加大，我从球房大门的玻璃看到外面停了几辆车，车里车外大约站着十几个人，听到了争吵声正在朝球房这边拥过来。
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球桌上拿起一个台球，朝着对方的几个人没头没脑的砸过去，我抬脚踹在光头小腹，拉着小黑转身说，后门！跑！
小黑心领神会，趁对方几个人愣神向后一退的当口，扭头就跑。
光头他们几个人追上来，我在经过吧台的时候顺手抽出一根台球杆，回手砸在一个人身上，也不及查看，绕过吧台推开后门。
结果我们三个刚一出门，就发现后门也已经有人在等着。这才明白他们已经布置完毕，就等开火了。情势紧急，也没办法多想，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
等在后门的几个人手里面有家伙，我们这边只有我攥着一只台球杆，抡起来冲在最前面。可是被后门的几个人一阻，光头他们随后就杀到了。
胖子和小黑身材粗壮，双手抱着头往前跑，对方的棍棒砸在胳膊上也不反击，闷声朝着车子的方向冲。
我手里的台球杆抡了几下之后不知道被谁一把抓住，夺了过去。我顺势松手，推开跟前的一个人，想凑过去和胖子他们两个挤在一起。这种情况下，三个人紧挨着，还能最大限度减少伤害，如果各自为战，只会下场更惨。
球房正门陆续有人冲进来，穿过球房从后门加入战团。我陷入绝望，知道今天无法幸免，抱定了干死一个不亏本的信念，紧紧抓住离我最近的一个人不放。
棍棒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我最初还有意识用一只胳膊去挡，但渐渐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只是死死抓住手里的人。
耳边逐渐听不到小黑和胖子的骂声。
我看到胖子正在倒在地上，被三四个人围着打，小黑不知道在哪。
球房后面通宵营业的饭店有人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热闹，朝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
我使出全力把手里面的人抡出去，一脚揣在肚子上。没想到立刻被他抱住了腿。
我腿上突然火辣辣的疼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有湿热的血流出来。抱住我腿的人放开手，我一下跌坐在地上。
到了这个程度，再反抗就显得比较无聊。我索性抱住了头，任由他们过一过瘾。
果然，又挨了几下，打击停了下来。一群人围住了我，行注目礼。
我趁机感受了一下全身各处——腿上的一刀比较重，血一直流。裤子已经被糯湿，紧贴在腿上，头上被砸开一个口，流了不少血。其他各处剧痛不已，伤情不详。但总的来讲，除了右腿，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大碍，四肢——三肢，活动正常。
光头从砍我那个人手里接过砍刀，走到我跟前，问，咋样，还牛逼不？
我身上疼的厉害。没开口。
光头说，你转告那几个人，我挨个找他们，谁也跑不了。
我说，你放心——会有人找你的。
光头说，你还是不服啊。
我说，服你妈逼。
光头把手里的刀举起来。我把手抱在头上，觉得肩膀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我忍住，一声不吭。光头再砍。我数着，一下，两下，三下。
都在胳膊和后背。
光头说，我叫石磊，我哥叫石刚。想找我你们尽管来。
我把手从头上放下来，上衣被砍开几道，血正在一点点殷出来。
不知道是谁迎面踢一脚，我下巴猛的一抬，仰面摔倒。
躺在地上，我看着一群人慢慢嘴里骂着离开，胖子躺在不远的地方哼哼唧唧，看来问题不大，小黑依然不知去向。
得胜者似乎想从球房后门进去，穿过球房离开，却没想到后门已经被老板偷偷锁死。一个人愤然朝门上踹一脚，大摇大摆绕过球房远去。
我听到停车场里面有车门打开的声音，一个人跑过来径直到我面前抱住我。
我听到女人的哭声传来。
我看到珊珊目不转睛盯着我，大颗的眼泪滑出来。
我看到头顶的苍穹又黑又低，放佛随时要落下来。
我感到周围的空气稀薄起来，身上几处刀伤也没那么疼了。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珊珊喊一句，别他妈哭了，帮忙打个120不行吗？
珊珊点点头，慌乱无措的拿出手机。我没注意听她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挂掉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被胖子接管，珊珊站起身朝着公路上面焦急的张望。
不久，路上传来轮胎急促摩擦路面的声音，两道雪白的车灯转过来，在我们跟前紧急停下。
大虎跳下车，问我，赫源，人呢。
我摇了摇头。
大虎俯身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对胖子说，把车门打开。
我被塞进切诺基后座，胖子可能一条腿受了伤，不能开车，也坐到副驾驶。珊珊侧身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一只手。
车子发动，到了路口刚要拐弯，四五台车一起赶到，和大虎的车迎面对上。
大虎从车座下面抽出一把长刀，打开车门跳下去。对面的几台车也纷纷开门，许多人迎上来。
我只听到郑岩的声音，问大虎：大虎？妈的，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