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乙倒是直将人带上了九重天。
不为旁的,便是怕识人不清,让她出去碎嘴将自己说了出去,误了大事。人呢嘛,等过些时候风头过了再放走也不迟。
想着先前乐谙口中唤出的那声“爹爹”,他便是由衷的欣喜,顺道儿的做件好事也算心情使然。
而后杀了胥淳便紧着回来了。
走时乐谙曾应下了好生休息的话,也不知真的去睡上一觉没有。
他忧心着女儿,必得亲自照看照顾着。
......
刚进府里上乙已知晓有异常之处,三两婢子嬷嬷皆是在院中候着,明晃晃就是在等着自己。
上乙心下暗道一声不妙,甩下救下的女子,快步向前而去。
“怎么回事?”
婢子嬷嬷们迎上来,还未走到上乙跟前,便听他如此凌厉的问了。
府中有甚可紧张的,除去那位新来的少主与那位一道儿带来的姑娘,没有旁人了。这回倒是连了个满贯,两人可都不大好了。
嬷嬷说话都显哆嗦,支吾了两句,被原先那位管事的剜了一记眼刀,堪堪将嘴闭上。
管事的婢子倒也了然,知晓伸头缩头皆为一刀,不若说的痛快果敢一些。
于是便得了自家神君变天一般的暴怒之气。
她将蜚语阁内的情况尽数告知了,其中便有万千难以预料的事情了。
......
“少主前头时候忽得腹痛,奴婢们进去瞧时发现身下的被褥有些血迹,即刻便叫了府医。”
上乙急道:“怎么一回事!可是生了什么病症?”
这些个日子乐谙的身子他也能觉察的到一些,前头被他伤的那掌着实不轻,这段日子就是这样多的事情积压而来,吃不消也是正常之事。
管事的婢女犹疑一阵儿,支吾道:“禀神君,依照府医所言,少主她,她是动了胎气......府医还在救治。”
她们也是一头雾水的想不明白,这原以为是女子的月事来了,少主的反应大来了些,是以请了府医来瞧,哪知......竟会是怀孕这样的事呢。
看少主的样子该是还没有成亲,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天了也没见夫婿上门。
可这怀孕之事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了,不免让人猜测她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何人。
这遭神君的脸色已然难分颜色,胸口开始起伏,瞧着便是极力在克制滔天的怒意情绪。
“动了...动了胎气?”
周遭的风都大动起来,和着天穹的层云,下处的树木花草一并如此。
上乙几乎便是难以自持,是震怒亦是震惊,又是急问道:“谙儿身子怎么样,可还好?”
府上的医师还在救治一话,上乙做一父亲实在难以略去。
左右一切事情都可解决的,万般可担忧的事,唯有身子最为要紧。
......
稍晚些时候,府医自蜚语阁出来,迎着头便撞见了自家主子。
上乙连着问了他事关乐谙身子的诸多问题,直将他问出了一头的汗。
里头那位还真是叫人为难......
“少主前些时候应是受了不小的伤,伤及心脉之处,这胎...怕是不容易保住。”
上乙脸色颇重,“什么叫做不容易保住?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府医哆嗦一下,舌头差些捋不直,“少主,她的身子显然就是伤了底子的,那孩子能撑到现在已是勉力了......如今便是以吊着,也难有别的法子了。”
“胡说!持本君名帖,派人去请医仙来!”
*
上乙进了蜚语阁,便有闻到淡淡的血腥之气。淡淡的血腥味儿在上乙眼中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自家女儿何辜要受这样的苦楚。
乐谙的小产之险当真吓了他。
多得还是歉疚。早前那次心脉上的伤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以至于现在的结果。
他若是知晓那时乐谙已有身孕,那是万万不会从她心脉之上下手去验证真身之事的。
府医同他说的话,实是太过为难了些。
乐谙的身子已是勉力支撑着,为着身子康健也不该留着她腹中的孩子,早早拿掉便能早早恢复。为了乐谙着想,他是该同意府医的法子。可,这心头着实是过不去......
他女儿的孩子,不论父亲是谁,她也应该知晓而后亲自去决定它的去留。而不是由着自己将她腹中的孩子断送了。
能为她留住这个孩子,便尽力去留下罢。
医仙已去请了,想来不久便能到......
......
乐谙的一副样子,瞧着便是前头疼的紧了,一张小脸上堆着灰败的颜色,若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真瞧不出活人的生气儿来。
婢子刚喂过一回药,她喝了药,该是好要好好睡上一些时候的。
上乙执起女儿的手摩挲几下,叹道:“不怕,谙儿不怕。有爹爹在,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她还是睡得这般平静,仿似什么事儿也没有。她还不知晓自己腹中这孩子的存在罢,若是知晓了,又该会是怎样一副样子......是欣喜,还是难过,是想留,还是不愿要,都是未知。
小腹明明还是平坦,怎的里头就多了这么一个让人揪心的。
......
医仙一来,是由神君府资历颇深的老嬷嬷前去迎的,自家神君正在里间陪着少主,是抽不开身前来迎客了。
少主来时就是神君抱了进来的,这才几日呢,又出了事。
神君的面子一向是大,那么些年过来,还未见神君叫拿着自家名帖去请过人。这头一遭就用在少主身上了。
老嬷嬷这边引这路,边将须知的事情同他一并交代了,“仙君这边请,我家神君此时正在阁中候着您呢。”
医仙讶异,便问道:“神君这个面子老夫自然是要给的,这不,甩下手头的事儿便过来了。不过,这回请老夫过来,不知是那位贵人伤了?”
那嬷嬷也便笑了笑,顺着话讲,“是我家少主,身子起了急症。”
几句话一说也就到了蜚语阁门口,门口婢子往里通报了声,推了门请了医仙进去。
......
上乙听门外的通报,一门心思也正扑在乐谙身上,头也未转,只道:“请进来。”
医仙入阁,阁门便又被重新关上了。
神君府内的人自有其规矩和心志,不会去乱传主家的内事。旁的人倒是就不知晓了。
医仙一到,将自己的宝贝药箱往旁边小案上一放,便过来见礼。
拱手道:“小仙见过神君。”
眼睛不期然落在榻上的人儿身上。是名女子,年纪不大,一头青丝散在枕上,咋一眼看去,面色却是极差的。这样的面色,莫不是不久之前身子伤到过脏腑......
上乙起身,不再蹲在榻前,让了榻边的位置出来。
“这是本君的女儿,今日劳烦仙君跑着一趟实在冒昧。还请仙君先行为小女医治,人情本君记下了,来日必还。”
“神君言重了。”
......
医仙将一指搭在乐谙脉上,旁边有人,紧着为榻上的人医治,自也不去管有无绢布隔着了。
把脉之间,他那脸色慢慢沉得有些难看。
其中缘由倒是一半病情一半的人情。
上乙神君方才承认的这女儿,已是滑胎之症了。这症候麻烦是麻烦了些,倒也不是不能治的。但取舍之间还需要权衡,也不知这位尊神会作何想。
背后上乙忽得出声,“她腹中孩子可还能留?”
医仙心头这气一松,直道这位尊神知晓前事就好,也就不必让他难做人了。
“禀神君,小主子这胎怀的时机不对,孕中经历之事太过凶险。倒不是不能留,只是这留下是得吃诸多的苦头的。”
“...且小主子身子不好,神君也知,有事放弃也不失为一道良方。”
“如此往后可好生注意休养身子,也无胎儿日渐长大所累及身体的负荷......此事还得神君三思。”
上乙默得一合眼睛,眉头蹙的极紧。
医仙的话,似闷鼓击打又似利剑诛心,着实两难。她的身子自是自己无比在意的东西,可这又不可成为他为乐谙做决定的由头。一事总该归于一事,不可混谈。
此事,原不该交给他来抉择。
思及此处,他便就下了决心,同医仙道:“烦请先行开药,为小女安胎。”
此后的事,便等着乐谙醒来之后,同她说明,再交由她自己决定。
她若是真舍不下这孩子,那便在神君府里养着。不过一个孩子罢了,自家闺女的血脉,多少个他都养得起!
......
医仙原是难解的,得了上乙一句出去之后慎言的话,这才交了药方出了阁门。
出阁门那时,回头一望,他倒也明白了些许。
那位九重天上人人珍之重之的上乙尊神,此刻半跪在榻前,手拿一绢布正为其女轻轻擦着小脸。他口中念得不是旁的,是一首童谣。
正哄着原就睡着的那位安睡呢。
他也不过就想好好保全自己的女儿,不论身心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是我自己的情绪有点问题,抱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