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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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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盈怔坐在床上,回想适才自己的举止,并未觉得哪一处有所不妥。

可既是如此,宋衡他又怎会直接离去呢?

思及此,她心中微恼,分明是他不顾礼数,连盖头都未掀就莽撞行事,最后却一声不吭就走了。

她凝神瞧了一会儿身下的红被,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

婚事劳累的不仅是她,他在前院待客想来也是倦怠至极,有的地方难免就顾虑不周。兴许这会儿也是有何要紧事,才会匆匆出去。

她释然开怀,夫妻之间理应相互体恤,这些小事自然不必计较。

端坐了一整日,章盈浑身僵痛。左右屋里也无旁人,衣衫和头饰也都被他弄乱,她索性平躺在床上,休憩片晌。

甫一躺下,周身的疲倦席卷而来,眼皮也沉得再睁不开。困顿中,她耗尽最后一丝心神想,她与宋衡,会成为一对佳偶么?

这晚,章盈睡得极为安稳,一夜无梦。

直到碧桃惊惶的嗓音在帐外响起。

“娘子,快醒醒!”

章盈猛地坐起身,晨光熹微,已是第二日了。她身上厚重的婚服昨夜不知何时褪去,眼下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床上也并无宋衡的身影。

睡前发生的事在脑海中回旋,难不成宋衡出去后没再回来?

她掀开红帐,疑惑地问碧桃:“怎么了?”

碧桃虽不算十分沉稳,可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若无大事,绝不会这般辞色。

“姑、姑爷,”碧桃话音颤抖,怛然失色:“他昨夜···”

章盈察觉出她的惊慌,压下不安温声道:“别急,慢慢说。”

闻言碧桃眼眶开始泛红,哽咽道:“姑爷他昨夜溺死了。”

这句话犹如平地起雷,青天霹雳,突兀得让章盈不知作何反应。她愣怔地问:“你说什么?”

“昨晚姑爷回房时,吩咐奴婢去拿些娘子喜欢的吃食。后厨里那些人手脚慢,奴婢回来后,发现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我以为姑爷与您已经歇下,便不敢打扰,一直守在屋外。谁知一直到今早上,才听到府上的下人说、说姑爷醉酒溺死在后院的湖中了。”

碧桃磕磕绊绊地说完,抬首时发现章盈已经面如白纸,唇上更无半点血色。她担忧地唤道:“娘子?”

章盈只觉浑身冰凉,彻骨的寒意从脊背升起,耳目感官都有种虚浮不实的感觉,仿若做梦一般。她掐了掐腿,可痛感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生死之事,她自是经历过的,去岁还有族中年迈的长辈辞世。可那毕竟是寿终正寝,她虽悲痛,却能接受。

但宋衡···

或许是两人刚成亲,他寻自己开心,才会开这种没有分寸的玩笑。

章盈强扯出一个笑,“碧桃,是二郎叫你这么说的,对吧?”

碧桃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娘子···”

章盈眼前宛如弥散着水雾,还是颤着嗓音不死心地问:“可是真的?”

碧桃流泪答道:“是,府上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怎么会呢···”

章盈垂眸喃喃,昨日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没了?她才嫁过来一晚,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难道就此阴阳两隔?

可他又怎会醉酒溺水?昨日这样的大日子,他身边定是少不了随从跟着,即便是醉了也总不至于落水。

她霍地想起了什么,抬起眼,“你说他是醉酒?”

碧桃颔首,“许是待客,昨日姑爷饮了不少酒,回来时已然有些醉了,只是他为何还会夜半去湖边···”

碧桃还说了些什么章盈已经听不清了,一件与宋衡的死同样叫她震惊的事击溃了她所有的神智。她清楚地记得,昨夜攫夺她的唇舌,喷洒在她后颈上的气息,无半点酒意。

如果不是宋衡,那他又会是谁?

是前来道贺的宾客?又或是宋府中的人?

章盈双眼抑制不住地浮起一层泪,指尖陷入掌心,朦胧中看见前方的烛台上,那只红色龙烛已经燃烬,徒留半截凤烛茕茕孑立。

她心下了然,难怪昨夜那人会熄灭灯盏,他根本就不敢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碧桃从未见过她这副神情,心疼不已,“娘子,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不如派人捎话回章府?”

章盈摇摇头,她已经嫁到宋家,总不能一味依赖娘家,遇事躲着不见人。她收整思绪,道:“你先替我找件素色的衣衫,我去看看。”

“是。”

碧桃转身打开衣柜,面上的第一件便是套水红色的衣裳,原本是今早新妇敬茶时穿的,如今是用不着了。娘子带到宋家的衣裳虽不算明艳,可大都得体雅致,她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最底下寻到一套月白色的交领衫。

简略地梳洗过后,两人出了房门,在方嬷嬷的引路下往国公爷的院里去。

方嬷嬷是宋衡院里的管事嬷嬷,打小看着宋衡长大的,此时一双眼哭肿得有核桃那么大。悲痛至此,她仍不忘看顾章盈,边走边给她细说府中的现状。

“公爷共五子一女,除三爷和五爷,其余都是夫人所出。夫人近年来身体不好,现下恐怕更甚,烦劳二奶奶您待会儿多劝劝她。”说完,她又道:“二奶奶您更是如此,日子还长,千万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章盈对宋衡的死固然忧伤,但更多的是惋惜,遗憾他在大好的年华就此消逝。她低声道:“多谢嬷嬷。”

出了院门,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

到了她们跟前,男子行礼道:“可是二奶奶?”

方嬷嬷道:“是,陈管家有何事?”

陈管家对章盈道:“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想必就是为了宋衡之死了。几人不敢怠慢,加快了步子。

一路上,章盈看见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撤下喜庆的红饰,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黑白灯笼绸带。有人留意到她,匆匆瞧了她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忙手上的活。

他们或许是在好奇这位新入府的少奶奶,又或许是在可怜她。

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便进了主院。

前厅里一片肃寂,左右站立着四五人,正上方的太师椅上,一位四旬妇人以帕掩面,不住地抽噎,一名年轻的女子服侍在侧,低声宽慰她。

迈进屋,陌生的视线便都投了过来。

议亲时,章盈是见过国公夫人李氏的,雍容华贵,极具气度,与眼前饱受丧子之痛的母亲判若两人。她走上前,斟酌片刻后道:“母亲。”

李氏抬头看了一眼未施粉黛,却难掩其色的新妇,适才止住的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

衡哥儿若是在,郎才女貌,该是如何一副般配好景!

章盈张了张嘴,劝慰的话还未出口,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匆忙,有人前来。她侧身站到一旁,让开了李氏的视野。

来人似乎身量颇高,步子也大,三两步便到了屋中央,语气满是惊急:“母亲,二哥他···”

话未说完,就被李氏严声愤然打断:“跪下!”

章盈微低着头,闻言心下一惊。他叫的是二哥,那这人也就是公爷之子,大庭广众之下屈膝下跪,多少有损体面。

只是李氏为何要对他如此疾言厉色呢?

屋里阒然无声,宋长晏稍作迟疑,顺从地撩袍跪下,“是儿子回来迟了,母亲息怒。”

“住嘴!谁许你叫我母亲的!”李氏的怒意已是极致,一手将桌上的茶盏拂了下去。

清脆的碎瓷声引发一阵惊呼,章盈闻声望去,一张轮廓分明的侧颜闯入眼帘。不远处的男子一袭墨竹白袍,玉冠束发,身躯直挺地跪在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他半低着头,额角被碎瓷片划破一道口,渗出些许血迹,衣袖下的手背发红,应当是被茶水烫伤了。这般狼狈,他却神色沉静,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忿。

李氏怒气未平,呼吸急促地指责他:“宋长晏,你在西疆害死源哥儿,一回来衡哥儿又死于非命,你胆敢说这一切与你无关,竟还有脸来见我!”

两年前宋家有两子出征,宋大郎宋源作为主将,出征不过一载便传回了战死沙场的噩耗。宋长晏接任其位,屡立奇功,最后领兵凯旋,这叫她如何不怀疑!

艰难地过了一年,她哀恸稍减,可他归府的第一日,二儿子就不明不白地淹死了,他若逃得了干系,她绝不相信。

宋长晏垂首恭敬回道:“母亲难过,要如何打我骂我都使得,只是戕害手足的事,长晏断没有做过。”

“没有做过?”李氏冷笑一声,“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当真与你那狐媚的娘一个德行!”

宋长晏平和的脸上这才有了波澜,仅是一瞬,那些异样的情绪便隐灭不见,似是从未出现过。他缓缓抬起头,话音清晰入耳:“儿子的确没做过。”

“你!”

李氏气涌如山,眼见就要抄起桌上的花瓶砸去,章盈离她较近,眼急手快地止住,“母亲消消气。”

花瓶不比茶杯,若被伤着,可不单是划破一条口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李氏甩开章盈的手,站起身直视宋长晏,绷紧脸道:“好,你既说你没做过,那我们便去官府查个明白。”

屋内众人大惊失色,宋长晏的随从谭齐率先跪下替主子辩解:“夫人明鉴,大爷殒阵之事确与五爷无关,数万将士均可为证。至于二爷之死,昨日我与五爷午膳后便去了周将军府上商谈要事,今早才收到消息匆忙回来,昨夜府里发生的事又怎会与他有干系。”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劝阻,总归是一家人,在府里吵闹事小,要真惊动了官府,伤的是宋家的颜面。

李氏的幼子宋允默附和道:“是啊,母亲,五弟从小就和二哥亲近,从前在外时更救过他的性命,又怎会害他呢?”

方嬷嬷也跪下劝:“夫人,报官实在有损国公府的名声,您三思啊,不如细细查问过下人,再做决断。”

偌大的前厅立时乱做一团,唯跪立在地上的人不为所动。

章盈耳中充斥着不同的声音,粗略听完,她也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

地上跪着的,便是宋五郎,论长幼高低,她也该唤他一声五弟。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我回去还有一更哈,后面的话v前就是随榜单更新了,不过大家放心,绝不会坑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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