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安院,那张帕子还被章盈紧攥在手中,被宽大的衣袖盖住,隐隐只露出一个角。
四周没有外人,碧桃才按捺不住道:“娘子,这位五爷未免对你好得过头了。”
是太过热忱了。
章盈回过神,抬手时发现折得整齐的帕子已经褶皱,上面像是绣了一朵花。许是用了很久,布料从成色上来看有些旧了,淡蓝色被洗得发白。
她展开看了看,论样式,这似乎是姑娘家用的。
大邺朝向来有女子赠送男子香囊手帕等定情的习俗,这莫不是哪家的姑娘赠与他的?可既是定情信物,他又怎会随便借给自己拭泪?
碧桃“呀”的一声,“这不是姑娘家的帕子么?瞧着料子是上京最好的绸缎庄出来的,和娘子这身用的就是同一种。”
章盈低头觑了一眼身上的蜀锦,原来还是位大户人家的姑娘么。
她重新折好,左右今日还要见他,到时候还给他便是。
正说着话,院外窸窸窣窣传来了动静,宋长晏令下人抬着章府的回礼进来。东西齐整地放置在院里,堆叠了半人高。
抬完后,人便都出去了。
宋长晏走到廊前檐下,停在章盈对面道:“二嫂可要去清点一下,以免漏掉了什么。”
章盈站在一级石阶上,还是矮了他不少。她偏过头对碧桃道:“碧桃,去吧。”
她知道,他想说的话是要单独对自己说。
院里没有旁人,章盈将锦帕递到他身前,“没用过,还是干净的。”
宋长晏接过,他手掌宽大,帕子在他手上顿时显得小了许多。他拇指摩挲着缎面,片刻后收进怀里贴身放着。
章盈见状愈加笃定,那张帕子对他定然极为重要。
虽是一家人,但毕竟是叔嫂,总要避嫌,不能逗留太久。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五弟有何事?”
宋长晏脸带笑意,不答反道:“我想二嫂有话想要问我。”
章盈微愣,就听他继续道:“贺副将虽说与我相熟,但很多事总归不清楚,二嫂不妨直接问我。”
“他···”怎么告诉五弟了?
章盈讶异地睁大眼,说出一个字,其余的话堵在嗓子眼儿。暗地里打听私事本就是她不占理,也怪不得贺三郎会说出去。
“二嫂误会了。”宋长晏看穿她的心思,解释道:“并非贺副将告知我,不过是我猜测。”
章盈双颊羞得发红,她又错想了贺三郎。她低下头,“是我的不是。”
宋长晏由上而下,看着她鸦羽似的眼睫,挺秀的鼻尖,“二嫂不必自责,你才嫁过来,眼见母亲如此对我,有几分担心再合理不过。”
若不是那个侵扰她的恶徒,章盈想她也不会如此多疑,可这件事,她又怎么敢同别人提及呢?
她只觉得小叔善解人意,对他的戒备更是少了,迟疑一瞬问道:“我确有一事想问问五弟。”
“二嫂请讲。”
章盈抬起脸,朱唇轻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困惑:“为何五弟对我这样好?”
他双眸好似澄澈的清潭,幽深不见底,忽地落入了一片坠叶,荡起层层涟漪。
宋长晏眼中笑意浮开,“我自小与二哥亲近,他不在了,我自然想替他好好照顾二嫂。”
章盈略为失望,显然对这个理由并未全信。
“还有···”宋长晏尽览她的神情,又道:“二嫂于我有恩,我自是想要报答一二。”
有恩?章盈怔怔地望着他,茫然不解。
宋长晏道:“三年前,我和二哥去颍川,路遇盗匪。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拼尽全力才得以脱身。我身负重伤,最后多亏二嫂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听他三言两语说完,章盈脑中拼凑出那段模糊的往事。她记得当时宋衡倒无大碍,另外那人则浑身是伤,脸上覆满了血,靠着一根木棍艰难行路,最后倒地时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她于心不忍,情急下便用手帕给他包扎。
所以那人就是他?
章盈豁然明了,“原来与二郎一起的是你。”
宋长晏敛眸,“二哥比我出色,二嫂只记得他不足为怪。”
章盈下意识地分辩:“不是的,当时你脸色全是血,我没有看清你的长相。”
分别时也只有宋衡前来道谢辞行,她未曾与他见过。
“我没有怪罪二嫂。”宋长晏笑了笑,一字一句真挚道:“我只是想答谢。”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他三翻四次示好,不过是因为自己曾帮过他。
章盈舒颜,“举手之劳,五弟不必放在心上。”
性命攸关,任是谁在那种场景下都会这么做的。
“救命之恩,自不敢忘。”宋长晏笑了笑,退身离去,“二嫂先忙,我便不打扰了。”
他挺直的背影消失与院门时,章盈才猛地想到,那张帕子难道就是她的?
装模作样清点物件的碧桃见人走后忙凑到她身旁,“娘子,竟是这样有缘?”
章盈拿她手中的笔敲了敲她的额头,“不好好办事,竟学会偷听墙角了。”
碧桃笑着躲开,没规矩地与她玩闹:“嬷嬷说了,得随时守在娘子身边,我当然不敢违背。”
嬉耍完,章盈将带回来的东西给各院都送去一些,以表心意。
到这日,她方才真正步入了当家管事的生活。
院里都是宋府的人,可信任的不多,她便让郑嬷嬷安排些自家信得过的人进来。消息流了出去,大嫂庞氏那悉心挑选了几人送来,说是担心她人手不够用。
郑嬷嬷将人都打发去做些外院的杂活,亦是趁机教自家娘子防备他人。
“娘子一来便夺了大奶奶手里一半的权,难保她不会心生怨恨,对她更要留神。”
章盈不愿将人往坏处想,但也不得不赞同嬷嬷这句话,“我知道了,嬷嬷。”
郑嬷嬷接着道:“深宅大院看似平静,实则不比官场安宁多少。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就盼着您出差错。娘子要明白,现在府中是谁当家做主。”
章盈道:“嬷嬷你直说吧。”
“您与五爷走得近,便会引得国公夫人不满,再被人吹几阵耳旁风,将您的管事权收回去。”郑嬷嬷叹口气,“往坏里说,姑爷已经去了,在府里没了势,您以后又要如何自处。”
章盈闻言神色暗淡下来,“嬷嬷,我都明白,同五郎相处时会有分寸的。”
作者有话要说:论心眼,八百个盈盈也比不过一个宋长晏
PS:因为v前要申榜单,得压一压字数感谢在2023-05-14 18:29:07~2023-05-15 21: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641404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