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煜,自称周芹的朋友,兼同事。
电话结束后,邓言赶紧上网查“韩煜”其人。
叫“韩煜”的男性有三个,分别是总经理、医生、书法家。
邓言挑了个本市的总经理点开,是“韩煜”参加某活动的新闻,照片像素很低,放大后整个人糊了。
成功人士。新闻里有简略的生平介绍,三十岁,从前做外贸生意,在外贸全面下行之前改做别的,开了家环保设备公司。
邓言再找这家公司的资料,经营范围有一连串陌生名词。不懂,不过大致上知道韩煜是有钱人,是周芹的老板。同事云云,韩老板客气了。
按他的说法,周芹留下的财产有五百万。
这里“朋友”可以打个引号,邓言想,不是亲密朋友谁知道彼此口袋有多少钱。
五百万!
邓言口干舌燥。她有万把元存款,已经自认手握巨资。没想到差不多年纪,人家已经有五百万!
打电话来的警察可狡猾了,没说遗产具体数额,还把她审了一通。韩煜把细节讲得清清楚楚,作为交换想请她帮个忙,具体吃饭时说,在公开场合。
邓言觉得吧,值得冒险,没准可以探出周芹把钱留给她的原因。她就不信韩煜一点数也没有。
要是有什么不对,哼哼,报警。
火焰屋,日式自助料理。
从大一入学到现在毕业两年,邓言在本市学习生活六年,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
千来平方的大厅,温暖宜人。包间窗外是河景,水流蜿蜒。岸边几枝残枝探出,隐隐数点新绿,三五个艳阳天过后就该萌芽了。
邓言早到五分钟,没想到韩煜来得更早,已经等在包间。见她来到,他站起欠身,“邓小姐您好。”
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白脸,暗灰色毛衣黑长裤。
邓言一边回应,一边匆匆忙忙脱鞋。
服务员半蹲在跟前含笑等着拿鞋,邓言一急就把袜子后脚跟的洞扯大了,踩在座席上凉嗖嗖的。难得服务员脸色丝毫不变,躬身帮他们拉上了门。
韩煜脸色也没变,跟她握过手,又做了遍自我介绍,“打扰您,但是有事相求,不得不占用您的时间。”
您来您去…邓言后槽牙都酸了,但是有啥办法呢,只能跟着套路呗,“您太客气了,我的时间哪有您的宝贵。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借钱不行,虽说五百万,可她还没见到一毛,话都是别人说的。
“先吃饭。”韩煜把菜单推到邓言面前,“试试这里的新西兰黑金鲍,南非玫瑰龙虾也不错。生蚝是法国来的,您能接受它的味道吗?可能女孩子会觉得有铁锈味。”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不客气了。
邓言拿过笔,刷刷刷勾了十几样。她不吃生冷,但龙虾可以干煎,和牛拿来铁板,再来麻辣锅,什么斑节虾、牛小排只管往里放,最后焦糖布丁和抹茶大福,还要来一瓶梅酒开胃。
都自助了,不吃撑就是对不住请客的人!
韩煜怎么想,邓言不知道。他涵养挺好的,脸上没露出来。
他挑的比较简单,黑金鲍、海胆、三文鱼之类的刺身一盘,另加松茸清汤锅一个,然后要了一瓶清酒。
“女孩子喜欢梅酒,入口甜,也没有后劲。”韩煜替她倒了半杯酒,“今天因为周芹,我们坐在这里吃饭。不干杯了?”
邓言连连点头。用她小言写手灵敏的嗅觉,闻也闻出了这俩之间的暧昧。
韩煜朝她举了举杯子,喝了一口,“周芹的事,我很遗憾。”
谁不这么觉得,那么年轻,邓言虽然怀疑韩煜脱不了关系,但吃人的嘴软,“是啊,这种事谁都不希望发生。”
韩煜又喝了口酒,“我们恋爱过,虽然分手,但只是想法不同,是和平分手。”
才怪。邓言心想。人都死了,话全是你说的。
韩煜像看穿邓言心思,“也许你不相信,可她确实跟别的女孩子不同,是她提的分手不是我。”
邓言又想,让女人主动提分手也太容易了,失望了、痛苦了,不分手还留着过年?
韩煜发了会呆,服务员拉开门送餐他才回神,笑了笑给邓言介绍菜肴,“这里的火锅是特色,清酒在锅里烧,烧干了酒才加汤。”说话间服务员已经点着火放进锅,锅里所有的海鲜挣扎着。
邓言,……
早知道不点那些螺啊贝啊,免得它们受罪。
“怎么了?”韩煜问。
邓言慢吞吞地说,“我在想,它们临死前会不会怨我,把毒吐在汤里。”
韩煜失笑,“早死早转生,它们注定要成为食物,早点解脱也好,至于哪种方式不都一样?您想太多了。”
邓言,……
不是她虚伪,煮熟了端上来跟当着面煮,两者的观感大为不同好吗。
清汤加进去,包间内弥漫着鲜香,韩煜舀了碗汤递给她,“死都死了,要是您不吃,它们可白死了。”
邓言心情复杂,现在她怀疑韩煜提到周芹时眼里的泪是猫哭耗子。
如果他另有新欢,周芹不肯分手,那么为了让她尽快同意分手,难保这男人不用手段。比如,打人?
邓言看了一眼韩煜。
他是偏于文秀的长相,不像会打人的样子。
也许冷暴力?每天给周芹看脸色。她是他公司的员工,也许还让同事孤立她?可能他什么也不用做,下属自然会猜测他的心思,做些伤害周芹的事。
但周芹为什么不走?她不穷啊!
一口热汤把邓言的寒颤消得干干净净,从未尝过的清鲜。来不及为也许的事感伤了,她大口喝汤。
等清汤喝到差不多,服务员才往锅里放调料,这回飘出来的是麻辣味,邓言默默咽口水。
据说辣是一种痛。但是大部分人无法抵抗。
正如韩煜所说,不管用何种方式吃,它们终究已经死了。
干煎龙虾、铁板和牛一样样送进来,邓言据桌大嚼,几口美食一口梅酒,心里那个美啊。
韩煜吃得不慌不忙,喝酒的时候多,吃菜的时候少。
他不动声色看着对面的女孩。
二十出头,长相甜美,表情生动,不太会穿衣服。
“听说,您是位作家?”
邓言呛住了,赶紧抓过杯子喝了几口玄米茶压惊。她疯狂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写手,三流写手,不不,十八线写手。”
笑意滑过韩煜唇角,“接收遗产后还打算写吗?”
邓言点头,“当然!”
当然要写了!假如不用担心生活,每天只管写文,应该可以写很多字吧。
不过,邓言犹豫着,“为什么她把钱留给我?”
如果韩煜说的是真的,五百万也不是小数字,周芹没有家人?如果她拿走遗产,周芹家人会找她麻烦吗?
韩煜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邓言问周芹家人,他垂眼看着酒杯,脸色阴郁,“您不用担心,她是孤儿。”
啊?
邓言不知道说啥好了,“节哀。”
她想起韩煜打电话时说的,希望她帮个忙,“您想我帮什么忙?”
韩煜眼睛红了,许久才开口,“以前我送过周芹一样小首饰,我想留作纪念,接收遗产后转让给我可以吗?我会给您丰厚的报酬。”
小事一桩。邓言自然没问题,有这个心总是好的,希望他忘记周芹来得慢一点、晚一点,让周芹在他心里活得久一点。
韩煜打开手机点开视频,递给邓言,“就是她脖子上那个吊坠。”
即使屏幕小,也能看出视频里年轻女孩的美貌。
大眼睛,小翘鼻子,唇边有个浅浅的笑涡。她突然凑近镜头,笑着低声说了句话,视频结束了。
邓言没听清,想重放却见韩煜的手等着,只好把手机还给他。
那吊坠穿在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上,不像贵重物品。
也许他真的爱她,才想留件遗物
酒足饭饱,韩煜结过帐,提出送邓言回家,被她婉拒了。
家是隐秘之地,哪能让外人随便知道。
邓言摸黑找钥匙开楼道大门,一个高大的人影蹿到她面前,“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唰啦啦,钥匙掉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邓言放声大叫。
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
要死!邓言想。
果然天上掉的馅饼不能乱吃。
作者有话要说:献给阿木,感谢宁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