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柔擦干头发,简单挽了个男子发髻,身上穿着月白长衫,竟颇有些倜傥风流的味道。
言彧看了她一会儿,她着男装别有一番韵味,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郎,只是眉眼太过柔媚,看上去孱弱了些。
善柔见他盯着自己看,挑眉问了一句:“好看么?”
故作轻松的语气。
言彧没有回答她,只是别过了眼。
善柔弯了弯唇角,看到他还穿着中衣,在房间里翻翻找找,找出一件男人的旧衣服递给他:“虽然旧了些,但还算干净,你换上吧,总不能这样回去。”
言彧接过去了别处换衣服,回来已经换好了。
善柔打量着他,半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仍掩不住他周身的气势,短褐打扮让他看上去精练了许多,她托腮看了他许久,感叹道:“你这样穿也很好看,唔,不像农夫,像……”
言彧屏息望着她,就见她思考半晌,吐出两个字:“更夫。”
他松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个人都呆住了。
言彧刚才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去揉了她的头发,还有些宠溺的意味。
善柔的脸则是渐渐红了,她对他本就怀着别样的心思,这样亲昵的小动作昭示着他也对她有好感,经过了那样糟糕的事情,总算有件好事发生了。
言彧轻咳一声,转过脸去。
“你饿不饿?”他问。
两人从昨夜到现在全都水米未尽,他不提还好,这一提,善柔顿觉饥肠辘辘,肚子还配合地叫唤了两声。
她红着脸回了句:“饿。”
“我去找吃的。”
言彧说完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手里握着一瓶药递给她:“自己擦吧。”
善柔接过药瓶,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打开瓶盖,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有些熟悉,她又嗅了嗅,忽地想起昨夜睡梦中,似乎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所以昨夜是他给她上的药?!
原来不是梦!
睡梦中那个温柔的声音,那双生怕弄疼了她的手,都是他的!
那他岂不是…..
饶是她的脸皮再厚,此刻也控制不住脸红了,又想到他看到了她满身的伤痕,她的脸瞬间又白了。
她从来没这么矛盾过,羞涩与难堪一起折磨着她,以至于言彧回来了都没发觉。
“怎么了?怕疼?”言彧见她坐在那里发呆,药瓶握在手里根本没有动。
善柔抬眸望着他,眼里情绪复杂,欲言又止。
言彧似乎明白了什么,顿了顿,道:“昨夜你神志不清,又伤得严重,我便自作主张替你涂了药,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着实冒犯了。”
善柔垂着头咬唇不语。
言彧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如果……我会对你负责的。”
善柔忽地抬起头:“负责?”
他的意思是,如果她非要个说法,他可以娶她?那姓张的欺负她到那种程度,她岂不是要一头撞死了?
“不用!”她一口回绝。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两情相悦,想要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而不是因为责任的牵绊,更不要……怜悯和施舍。
言彧本该松一口气的,却不知为何那口气堵在了胸口,憋得他难受。
他答了一句好便转身去了厨房。
他的脸色似乎有点难看,是……生气了吗?
善柔不确定地望了一会儿门口,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从没有人欺负了她还能全身而退。
她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板,震得她的手生疼,稍微一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就连肚子都开始咕咕叫。
唉,还是先吃饭吧。
厨房里是他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些蔬菜,地瓜,芋头,还有一些水果,已经洗干净了,正放在一个破了个小口的瓦盆里,灶台上还放着一些调味料,东西倒是齐全,只是没有米面,这些粮食易生虫,想来农户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住便没有存放,他们倒是不用着急走了。
言彧正在生火,见她进来,瞥了她一眼,问了一句:“会做饭吗?”
“会。”善柔一口应道。
笑话,她拼出的果盘也可连后厨大师傅都得赞一句别出心裁的。
两个人分工明确,言彧负责烧火,善柔负责做饭,她先将地瓜和芋头蒸上,趁着蒸东西的功夫刚蔬菜切了。
言彧见她干活利落,刀工也算工整,这才打消了先前的怀疑。
他看着她在灶台前忙活,一点儿也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与她一贯在外的形象截然不同,居然有点儿宜家宜室的感觉。
他一边看着火,一边看着她,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善柔很快做好了两道小菜,盛到盘子里端上了桌,言彧把灶火灭了,端着蒸好的地瓜和芋头也放到了桌子上。桌上一共四个盘子,两道蔬菜红绿搭配,色泽鲜亮,就连地瓜和芋头也被她切了花刀,弄出花朵的形状摆在盘中,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言彧满意地看了一眼,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夸了她一句:“真能干!”
善柔扬起明媚的小脸,冲他得意的一笑,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尝尝。”
言彧接过筷子,在四个盘子上停了停,先夹了一根青菜,青菜翠绿翠绿的,他送入口中,顿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
善柔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望着他,等着他的再次夸奖。
言彧快速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期待中的鲜美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难以下咽,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色香与味道差距那么大的?
“好吃,你也吃。”他淡定地夹了一根青菜到她的碗里。
善柔不疑有他,夹起便送进了嘴里,紧接着便吐了出来,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找到水喝了几口,才把嘴里的味道冲淡。
“你骗我!”她生气地瞪他。
“是你先骗我的。”言彧瞟了她一眼。
“呃……”善柔语塞,“我没骗你,我确实只在菜色的搭配上比较出色,我做菜的时候,味道都是大师傅调的。”
言彧无语了,默默端着她那两盘菜又回了厨房,善柔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幸好厨房还剩了些蔬菜,够炒一盘,这回变成了她生火,他做菜,可是她不会生火,言彧便先将火生让她看着,他则三两下切好了菜,入锅,翻炒,调味一气呵成,还没出锅,善柔便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好香!”她揉了揉鼻子,手上的黑灰蹭到了鼻尖上。
言彧看了她一眼,将菜盛了出来,端了出去。
善柔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火浇灭,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迫不及待地夹了一根放进嘴里,登时瞪大了眼睛,太好吃了!
她又连吃了好几口,才满足地喟叹:“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啊!”
言彧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只是恰巧在调味上有些天分罢了。”
善柔随口便接了一句:“那我们岂不是天作之合!”
言彧顿了一下,对她说:“过来。”
善柔以为他有何高见,偏头过来,却见他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擦了擦,然后伸出手指上的黑给她看,原来是鼻子蹭上灰了啊!
她不在意地自己又擦了两下,便全心全意扑在了饭桌上,一盘菜基本都进了她的肚子,言彧只吃了两口菜和几块地瓜便放下了筷子,一直看着她吃。
最后,善柔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见他吃得少,调侃道:“吃得这么少,真好养活。”
□□裸地调戏。
言彧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撩拨,闻言也只是扬眉看了她一眼,见她重新恢复了元气,似乎往日的善老板又回来了,便吩咐道:“你收拾桌子,消消食,吃那么多!”
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却说得很嫌弃。
善柔却觉得两个人关系亲近了不少,笑嘻嘻的应了,麻利地收起盘子就进了厨房。她并不是个娇气的人,云客来酒楼刚开业时候,这些事情她常干。
吃饱喝足,又把房子收拾妥当,他们两个准备打道回府。因为他们在越栈国内,不得不小心行事,避了大道,专挑没人的小路。言彧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都是他在前面,善柔在后面跟着。
“娘一定急坏了。”她边走边说。
“我托人送信回去了。”今晨下了雨,路有点儿滑,言彧回头拉了她一把。
善柔道了声谢:“你一向办事稳当周全。”说完她就愣了,她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的?
言彧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善柔抓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走着,脸色变得很奇怪,她似乎对他有股天生的信任。
回去的路上一切顺利,傍晚的时候,两人终于回到了三合镇。
娟娘吓坏了,尤其在看到她一身伤时,眼泪就流了出来,不管善柔怎么劝都没用,被她勒令在家休养。紫槿也整天眼睛红红的,这些天除了照顾她,居然跟着洪伯学起了拳脚功夫,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连洪伯都夸她能吃苦。善柔知道她这是怕了,便随她去了。
反而是锦儿的表现很奇怪,平时里总要到她房里对弈几局,除了回来那天看到她时哭了一鼻子外,这些天都不见人影,直到夏掌柜过来她才知道,她居然背着她干了一件大事。善柔的亲信都清楚堂元基和胤王之间的怨仇,锦儿私下里联系了胤王,把张家是堂元基的眼线透露给了他,胤王动不了堂元基,动张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一夜间张家便被连根拔起。
这些事,善柔原本打算自己做的,没想到锦儿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但是她还是将锦儿大骂了一顿。
“堂元基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么?这个人心狠手辣,他要是知道是你放出的消息,他能放过你吗?”
“还有那个胤王又是什么好人么?他这个人好女色,觊觎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上赶子与他接触!”
骂完了依旧不解气,让夏掌柜将茶室暂时关闭,并且禁了锦儿的足,门都不让她出了。
锦儿倒是一副好脾气:“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乖乖在家避风头就是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在家陪你么?”
善柔拿她没办法,叮嘱洪伯加强戒备,巡逻比往常频繁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鼻炎犯了,头很疼,更新频率会稍微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