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艺正式签约后,离苏浔艺术展还有一周的时间。
日程紧迫,叶初潇待在家画了两幅画,又选了从前的几幅画交给组委会。
忙忙碌碌几日,很快到了艺术展的日子。
苏浔这次艺术展是国际性的,展品涉及领域很广,各种国画山水画,油画,水粉画,雕塑,以及一些非遗手工艺品,陶瓷,刺绣等等,各类优秀作品百花齐放,鬼斧神工,看得人眼花缭乱,啧啧惊叹。
这次展览又加入了独特的中国元素,全世界好多国家地区的艺术爱好者,商人,企业家闻名而来,若是看见了心仪的作品,便买下带回家珍藏。
艺术展的地点在市中心博览大厅,前后共开展五日。
第一日,叶初潇便早早起床到了现场。
历届艺术展享誉盛名,各线上线下平台又宣传到位,想来现场参观的人数不胜数,即便采取了预约制,依旧人山人海。
她好不容易挤进了展览大厅。
这次很多优秀的画家,手工工作者也来了现场,叶初潇认识了好多优秀的艺术家,还欣赏到了很多令人震撼的作品。
她深受感触,在展厅看得入迷。
当然,还让她感到开心的一件事,她的作品在这边也有不少人认得。
是从欧洲过来的参观者,曾经看过她的作品,很惊喜在这里也能遇见,看见她的新画,没多犹豫买下几幅。
他们问叶初潇是否能签个名,她不假思索答应了,还和他们合了影。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和喜欢自己作品的人交流,感受他们的善意与鼓励,心里暖暖的,备受鼓舞。
上午一晃眼就过了,中午的时候,叶初潇和众人一起到主办方安排的食堂就餐。
在这里她意外看见了傅怀砚。
其实也不算意外,这次艺术展,他是主办方邀请过来的嘉宾,在开幕上做了特别致辞。
叶初潇与同一个展览区的工作人员比较熟悉,一起打餐。
排队时,她仰了仰头,看见他与好几个人站在一块儿,很多人在看他们。
“主办方和赞助商,”身边的小莹也在往那边看,她怼了怼叶初潇肩膀,给她指中间的傅怀砚,“那是上流资本圈最大的老板,别看那些人同样都穿着西装,身份地位差远了,任谁都得敬着他。”
他今天西装笔挺,衣服是深色系,他好像一直都喜欢穿深色的衣服。
主办方那位领导笑眯眯凑到他面前说着什么,他漫不经心听着,偶尔回一两句,态度从容淡定。
叶初潇不禁想到第一次在瑞莎晚宴看见他的场景,也是这样相似。
不论周围站着有多少人,不论环境或安静或是人声鼎沸,他都是这样清冷出尘,周身沉凉的气质划出一道无形的疏离边界。
“这两年傅氏在这位傅总手里运转得可谓是相当出色,实力本就一绝骑尘,如今放眼整个金融圈,无人与之争锋,”小莹啧啧赞叹,摇了摇脑袋,“关键这皮囊还这么逆天。”
“知道这个人之前,我是从来不信现实生活中有种人存在的,也算是开了眼界。”
说起这些金融圈大佬,小莹口若悬河,“他这两年还在不断扩张傅氏涉及的领域,医药,互联网IT,甚至是艺术...国内数一数二的画廊天艺,前段时间就被他收购了。”
她想起来什么,又怼怼叶初潇肩膀,“欸,你好像签的就是天艺吧?”
“那他就是你的终极大老板!怎么样,以前没见过吧?”
叶初潇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和他说话。
以前没觉得,她现在才发觉,在很多人眼里,与他见一面,说一句话是多么弥足珍贵的机会。
是她的目光太明显了么,侧对着她的傅怀砚突然转过头。
他与她视线对上。
浓郁的黑眸,依旧是深不可测的感觉。
叶初潇规律的心跳磕绊了一下。
她移开视线,脸莫名发热,见小莹望着自己,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嗯,没见过。”
她很少撒谎,可现下张口就来。
说不上什么缘由。
那她又不能说实话。
不想给傅怀砚造成困扰。
打好餐,她拉着小莹找了个边角上的位子坐下,安安静静吃完,到安排的房间休息一会儿,继续下午的展览。
两点半刚开展时,大概许多人还在外头聚餐或是午休,展览人要少许多。
叶初潇整理着自己的几幅画。
她主攻油画,大部分作品都采用生动和谐的色彩,明亮而舒适,一眼望过去就很能吸睛。
题材大多也是花园里嬉戏的小孩,森林中的神秘小屋,水天一色的海,还有夕阳下绚烂的火烧云...
轻松充满理想化的画面,运用很不错的绘画技巧展现出来,很有灵气,很难不让观看者眼前一亮。
唯有一幅作品不同。
是她的毕业作品,风格与以往相差甚远,她摒弃了亮眼温暖的颜色搭配,放弃采用美好画面的素材,画了一个被关在铁塔里的忧郁少女,周围是灰色的荒原。
画这幅画的时候她也不知怎么想的,总想表达一些和以前不同的情感。
所以整个作品不似从前那样令人轻快,偏沉重。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驻足停留欣赏的人较少,也没人花钱买下。
叶初潇轻轻抚摸画布,看见左下角的署名。
完成这幅画的时候,是英国一个潮湿阴雨的傍晚,她收好画笔才想起没给画取名字。
没有纠结太久,也没有过于随便,她拿起铅笔在角落写上,铁塔二字。
可能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样一座铁塔,装着不可出逃的秘密。
新的尝试迎来的是无人问津,叶初潇有点沮丧。
可能是,她不适合这个风格吧。
小莹在一旁叫她,她这才回过思绪。
“初潇,我去隔壁展馆那个东西,麻烦你帮我看下这边啊。”
叶初潇应好。
现在展馆里人的较少,她找了个椅子坐下,刚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听见展馆外传来脚步声与交谈声。
“Mr.Fu,your brand involves mutiple fields,and it\'s my honor to discuss with you in terms of art...”(傅先生,您旗下品牌涉及多个领域,我很荣幸能与您一同探讨关于艺术方面的...)
声音越来越近,叶初潇转头望去。
有两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是傅怀砚。
他身边站着一位中年人,大概是法国人,碧蓝色的眼睛,留着络腮胡子,像中世纪油画里典型的欧洲人。
叶初潇站起身,“傅总。”
她以为他会与主办方高层开会,或者离开博览中心赶去下一个行程,没想到他会到展馆这边来。
傅怀砚望向她。
“一直守在这儿?”
她摇了摇头,“没有,中午休息了会儿。”
傅怀砚:“附近的酒店?”
“嗯,我和小莹一起住。”
中年法国人见他们叽里咕噜说着中文,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
他指指叶初潇,问傅怀砚,“这位姑娘,傅先生很熟悉?”
连高层想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却没想到他会主动与一个姑娘说话。
“没有,先生,其实我是傅总旗下画廊的员工。”
叶初潇用英语回。
法国人噢了声,“是傅总的员工。”
傅怀砚盯着叶初潇脸上礼貌的微笑,淡淡勾了勾唇。
在外人面前,还与他撇清关系。
当下没太多计较,他接过话茬,向叶初潇介绍这位碧蓝色眼睛的法国人,莱昂德。
欧洲著名的艺术展览策划人。
叶初潇握手问好。
“她是一位画家,”傅怀砚与莱昂德说,并指了指展馆内的某一角,“那边是她的作品。”
莱昂德睁大了好看的眼睛,惊讶道:“原来是画家!傅先生,我刚才还真的以为她是你公司敲代码的员工呢。”
他被墙上绚烂的作品吸引,兴致勃勃迈腿走过去欣赏。
这么专业的人看自己的画,叶初潇有点忐忑。
而且这都是因为傅怀砚搭线,不然她还没机会见着这位策划人,更没有机会让这样一位人物驻足看自己的画。
她站在傅怀砚身边,突然轻声说了句谢谢。
傅怀砚低眸,对上她干净柔和的视线。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是员工吗,客气什么,”他淡淡笑了笑,嗓音低沉好听,“你好,天艺便好。”
叶初潇的心跳声莫名清晰可闻了起来。
傅怀砚将视线落在她的作品上。
她的画他从前也见过,漂亮的色彩,绚烂的想象与画面,和她本人一样,明亮而美好。
今日竟看到了不同的一幅。
“铁塔。”他念出那幅画的名字,慢慢走上前,端详。
叶初潇脸红了红,“我的毕业设计,突发奇想尝试的新风格,不太成熟。”
见他还盯着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
一个人画画,他的情感,思绪,想要表达的某些情绪会融入当下创作的画中,叶初潇也说不上来当时画铁塔的心境,但的确是与平日鲜少的不同感觉,那样的感觉是自己也解释不清的隐秘。
而傅怀砚这样赤裸裸盯着画看,让她有种错觉,他会透过画直达她的内心。
心绪难以言喻,她热着脸,站在他面前,挡住视线,“这个画得不好...没人看的,不用管啦。”
有些后悔,应该不选这幅画来参展的。
视线中,铁塔里的忧郁少女被人挡了去,随之代替的是桃腮带晕的精致小脸。
傅怀砚垂眸,看着胸口前的女孩。
挡过来时没注意,撞到他胸膛。
乌发若有若无的清香,她头顶刚刚及他肩。
鼻尖环绕乌木沉香,叶初潇微怔。
刚才急着挡过来,忘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她现在离他好近。
近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身前是他,身后是画,叶初潇觉得自己僵化了。
傅怀砚瞧着她愣愣的样子,微红的耳朵,勾了勾唇。
“在餐厅的时候还挺不熟,现在算怎么回事?”
叶初潇耳根一烫,连忙退开。
“不,不好意思...”她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抬眼悄悄看了看傅怀砚脸色,怕他生气,“刚才我没太注意,抱歉...”
傅怀砚轻笑。
她又一下子缩回壳里去了。
叶初潇盯着自己脚尖不敢看他。
所幸这时候莱昂德看得差不多,原路返回来。
他夸赞叶初潇的画,说技巧情感融合得很好,在年轻一辈中少有的天赋型人才。还主动留了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机会,让她带着作品参加他策划的艺术展。
傅怀砚和莱昂德快离开时,叶初潇咬咬唇,在后面小小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
“中午在餐厅,你那边人太多了,”她微垂着头解释,怕他以为是自己没礼貌不想理他,“我觉得不方便打扰你,才没过来打招呼。”
而且他身边都是领导,她一个人冒冒失失上前去,好突兀。
傅怀砚见她还在为这事抱歉,笑了下。
“知道,”他顿了顿,“刚才也没生气。”
他指的是她撞到他胸口。
...他怎么什么都一清二楚啊,难道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吗?
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
叶初潇不由自主抬手去摸自己脸,突然听见他问了句不相干的话:“餐厅的饭吃得惯吗?”
“啊?”她抬头,有些懵,“还,还好。”
但其实有些人在吐糟,因为人多座位少,菜品也不是很丰富。
傅怀砚递给她一张卡。
“之后去这里。”
是主办方的贵宾卡,更好的餐厅,今天傅怀砚便是进了包间用餐。
“这...”
“多的,拿着。”傅怀砚漫不经心,前面莱昂德正等着,他迈步离开,想到什么,又看了她一眼,低笑声。
“下次遇见就过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