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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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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尚暗,武芙蓉看不见裴钰的表情,唯能听到他愈渐粗沉的呼吸。

这呼吸她熟悉,当年平定叛乱,逼降诸王,他动杀念之前,便是此番模样。

倒也不至于想杀了她吧?

武芙蓉心中并无波澜,只是在思考着这个可能性有多少,可未等她留意动静,她就被一只大掌强摁于身下,整个身躯皆被覆盖在巨大的阴影中。

“蓉儿。”

裴钰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旖旎缠绵的语气,却添了若有若无的威胁,指尖绕着她胸前发丝,低低笑道:“咱们不带这般绝情的。”

武芙蓉全身僵住,慢慢抬手,将那缕发丝从他指间抽回,木然道:“若我偏要呢。”

裴钰强撑开她手掌,与她十指紧扣,缓缓吐出一句:“这由不得你。”

武芙蓉还想再张口,却被裴钰以吻封唇,这次的吻极为用力凶猛,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直把她吻到头昏脑涨,连抵在他胸前的那只手都变得绵软无力,他才松开了她。

“你方才那番话,我只当是玩笑。”裴钰的手掌覆上她纤细的脖颈,温柔地摩挲着,“以后不要再提起,我不喜欢。”

他后来何时走的,武芙蓉不记得了,再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醒来和裴钰的对话仍然历历在目,连妄图欺骗自己是梦境都做不到。

绿意见她醒来,想伺候她漱口,可武芙蓉接过晨茶,双手却是一哆嗦,茶盏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上好的汝窑薄瓷,境地一变,也不过是摊待收拾的废品。

她的呼吸止不住加快,竟要靠紧紧抓住床栏才能克制住掌心颤意。

绿意紧张起来,顾不得收拾地面狼藉,手先落到武芙蓉后背轻轻拍着,小心询问道:“女郎,您怎么了?”

武芙蓉摇头,吞了吞喉中沙哑涩意:“无妨,殿下现在何处?”

绿意:“殿下入宫去了,今日有早朝,我见殿下是穿着朝服出门的。”

武芙蓉点了点头,紧抓床栏的手慢慢松开,苍白着一张脸思忖片刻,抬眼对绿意道:“现在去收拾东西,我要搬走。”

绿意一愣:“搬去哪儿?”

武芙蓉:“幕府,现在就搬,越快越好。”

绿意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不是……这是为什么啊女郎?难道您与殿下又吵架了吗?可这也不至于便搬回幕府吧,过往您从未有过这样的。”

武芙蓉感到一阵头痛,捏了捏眉心道:“别问那么多了,先去办吧。”

绿意心中还有好多不解,不过见主子笃定的样子,只好照做。

要收拾的行囊只有她们主仆两个的,武芙蓉并不想要大张旗鼓行事,多个伺候的人都没带,行囊里也只几件常穿的衣物,晌午时分出发,日头落下之前刚好抵达。

陈知危见到她那刻,表情既是欣喜又是担忧,说话时连语气都跟着变复杂,试探道:“撕破脸了?”

武芙蓉笑了,轻轻摇下头:“不至于,若是撕破脸我就不会来这里了,天下之大,去哪里不是去,之所以回到这,无非就是惦念着往日旧情,看看晋王殿下还能不能大发慈悲,给我留下璇玑府这条后路,我也好继续为他效力,报答他对我的伯乐之恩。”

瞧她将自己说得这般可怜,陈知危只笑笑不言语。

这幕府之中随便单拎个出来,哪个不是从头到脚一身心眼子,何况是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阿武。她走这步棋,说是等晋王大发慈悲,不如说是先发制人。

她在提醒他,除了那层关系,他二人之间的本质更该是什么。

说话间,夜幕降临,武芙蓉先在陈知危的陪同下到祠堂拜了拜,而后去了议事厅堂,与众人商议刘保山朱庆被捉拿一案。

这么多人,所探讨的无非是两个方向——“保与不保。”

武芙蓉听完众人的意见,所给出的选择很果决:“不保。”

所有人不由得朝她望去。

武芙蓉先是微微颔首,随即面朝众人道:“诸位兄长可曾想过,太子身边有冯究出谋划策,冯究其人,多智近妖,心思缜密,他断然不会随意挑出两人构陷,依刘朱二人的身份来看,若得璇玑府力保,诸位想,刑部是会觉得这二人的确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还是认为我等私下全与反贼有染,一个个的皆是罪不容恕。”

一语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不少人的后背皆被冷汗浸湿。

陈知危离武芙蓉最近,侧首问道:“依阿武之见,该当如何?”

武芙蓉的指尖在案上轻轻叩动着,稍作沉吟道:“静观其变吧,这几日还要辛苦三哥挨个排查,将那些底细不干净的,近来有不法之举的,能遮掩便遮掩,遮掩不过去的,趁早与璇玑府撇清牵扯,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得不偿失。”

陈知危点头,似乎对此深以为然。

而众人的眉梢依旧愁云惨淡。

其实心里都清楚,再绝妙的计谋也只抵一时抵不了一世,大周的政-治局面盘根错节,先是由世家组成的前朝旧臣,再是太子提拔的政坛新贵,汉王已成年,亦已开始豢养谋士拉拢势力。整个朝政,内有叛军屡屡作乱,外有突厥虎视眈眈,在这权利漩涡中,璇玑府的力量显得弱到无足挂齿,若非那些人仍对晋王怀有畏惧之心,这满府学士,覆灭怕是不过朝夕之间。

武芙蓉很是头疼,她在许久前便已看出,要想真正解决这些乱局,除了裴钰,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人有那快刀斩乱麻的魄力。太子?当个守成之君想是不错,前提是得真正有东西可守。

脑中正乱着,厅堂的门忽被一股大力踹开,武芙蓉被吓了一跳,视线下意识望去,正对上那双盛满怒火的狭长凤目。

学士们见晋王驾到,忙起身行礼,不过这回显然事出反常,居然久久没有听到“平身”二字,气氛寂静到可怕。

武芙蓉料到他会过来,心中深叹一口气,起身对周围人温声道:“都先出去吧,我与殿下有事相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观察到晋王脸色,便知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待到偌大厅堂只剩他二人了,武芙蓉尚未开口,人便已被堵到墙角,裴钰压抑着怒气,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她,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武芙蓉直直盯回去,一双眼睛清清明明,认真道:“我没有同你闹,三年前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一方婚配便好聚好散,御史大夫王免出自太原王氏嫡系一脉,与你们裴氏也算门当户对,你成亲,我自是恭喜的,你我的关系也无非是回到原来罢了,我依旧是留在幕府为你做事,不会为他人所用,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这有什么好难接受的?”

裴钰笑了,额上青筋直跳,看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百利而无一害,你动动嘴皮子便将我的七年光阴就此了结,武芙蓉,你有良心吗?”

这个质问的口吻像把匕首一下插入武芙蓉心里,她连维持冷静的力气都没有了,双唇打起颤来,吐字却字字犀利,直接反问回去:“良心?我要怎么做算是有良心?继续留在晋王府当个没名没分的异类,看着你将正妻娶进门日日宿在她房中,每天在明月台像个笑话一样掰着手指头数你何时会来找我,看着你和别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还不能有一句怨言,这样算是有良心!是吗!”

她的情绪有很多年没有像此刻这般激动过,吼到最后已是落了满面的泪,可自己却毫无察觉,等感受到脖颈一片湿凉,才想起伸手去擦。

裴钰显然震惊住了,怔了许久才回过神,眼中的愤怒全转换为心疼和对自己的懊恼,伸手想去触碰她,柔声解释道:“蓉儿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竟……”

武芙蓉一手遮脸,另只手挡在身前,颤声笑道:“不你别说,我也不想听,你我二人便就这样吧,从今往后我继续当你的谋士给你出谋划策,除此之外的交集,不必再有了,他人若问起,只道相识一场便是,你我之间缘分太浅,撑不起什么来日方长,一切都就此作罢吧。”

裴钰的眼睛红了,突然间感到极度的不知所措。

他上次这幅样子,还是多年前母亲去世。

他将手放到武芙蓉的肩上,却被她一把甩开,怎么都不愿再被他碰一下。

“蓉儿你信我。”裴钰想碰又收回手,哽咽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是娶妻而已,并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情谊,即便届时王氏女过门,我也不过是对她做些表面功夫,我的心始终都会在你身上。”

武芙蓉嗤笑一声,垂下手望着他的眼睛道:“那王氏女就活该吗?”

裴钰心慌意乱,耳边听不见别的,只顾着满心对她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容忍她对你发一下难,你的吃穿用度会全在她之上,晋王府不会有任何人敢轻看你一眼,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武芙蓉带泪冷笑,毫不动容。

见承诺无效,裴钰不顾她挣扎,干脆将她强行抱住道:“求求你了蓉儿,别离开我,你是我生平喜欢上的第一个女子,这些年里除你之外我眼中再没有过别人,错过你我会抱憾终身的,你也冷静些,我不信你此时对我丁点感情都没有了,你告诉我,你当真舍得你我二人之间留有这样的遗憾吗?”

武芙蓉奋力推开他,顶着满面的泪,斩钉截铁道:“我这一生遗憾颇多,不缺你这一桩,晋王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我吧。”

“蓉儿……”

“叫我阿武。”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这时候都还是正常的,后来就逐渐一言难尽了

关于阿武为什么不跟狗子一次性断干净,他俩认识七年,捆绑的地方太多了,二狗那俩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脱离了璇玑府的阿武就是块人见人馋的肥肉,吃不到就毁掉,在她给自己找到新的人生目标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当然,更重要的,剧情没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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